路婉直到八月中旬才知道了自己志愿被篡改的事,因为她收到的入学通知,不属于她志愿上的任何一所学校,她第一反应就知道这是叶丽萍的杰作,否则谁还会在她的志愿上动手脚?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改我的志愿。”
叶丽萍坐的笔直,呈现出一种自我防御的姿态反问道,“我征求你的意见你会同意吗?你说想学医,我也尊重了你的意见,但你报南方的大学,不就是想离我远远的,我只是想就近照顾你,首都军医大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学,你聂叔叔在军队也说得上话,咱们何必放着现成的资源不去利用呢?”
路婉发现自己跟叶丽萍这样的人永远交流不了,因为她永远都有理由,不管做什么都是逼不得已或者为了你好,可别人真正需要的时候她又在哪里呢?
“你完全不懂得尊重别人,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也不用报南方的大学,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离开这里,所以呢,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却依然不愿意尊重我的原则。”
叶丽萍转过头,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路婉的眼睛。
“婉婉,不管你怎么看,我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埋怨我,也不愿意跟我亲近,但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我这一个亲人,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改志愿的事是我不对,但你说,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难道很过分吗,我想弥补曾经对你的亏欠,希望你过上幸福的生活,这样也是错吗?”
“那你方面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去看过我一眼,你敢说我在你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是路婉代替原主问的问题,从她自身的角度,她并不是叶丽萍的女儿,对叶丽萍缺少一份女儿对母亲的情感,但既然叶丽萍说她改志愿是为了弥补亏欠,是为了让女儿幸福,那么路婉就不禁要问,为什么这份爱来的那样的迟,迟到真正的路婉已经不在人世,她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叶丽萍脸色苍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这是她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
“是,我确实自私,那个时候没有顾虑到你,但我没有完全不负责任,我参加工作每个月都打生活费给你,我没办法把你接过来,我要工作,没有时间带孩子,后来我上了大学,更加不愿意回农村去一辈子种地吃土……”
叶丽萍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人这一生会做一些错事,我知道自己有错,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路婉深深叹了口气,叶丽萍说的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想,路党生跟原主,想听的也不是这些,一千句一万句道歉的话,也比不上相亲相爱的陪伴来的珍贵。
“好,这件事就算了,就当还你的生育之恩,但我不想永远被你左右,被你操控,以后所有关于我的事,请你不要再干预,等开学了我会住校的。”
路婉出了客厅,就见聂铭颙正站在玄关,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但路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关切和怜悯,但他没有说话,看着路婉上了楼梯,蹙起了英挺的眉进了屋。
他是真没想到,叶丽萍会做出篡改路婉志愿的事,可以说,叶丽萍一直在刷新聂铭颙对她的认知下限。
但他内心里又不希望路婉如南方上大学,总觉得她一旦离开首都,以后就天各一方,再也不会相见了一样,但这个想法只在他脑中稍纵即逝,没有深想。
路婉把自己关在房里,饭也不吃,石奶奶很担心,在叶丽萍年前叨叨了几次。
“随她吧,你过会儿盛些饭菜送给她。”
石奶奶应了,她到聂家大半年了,对路婉感情最深,要说这个事,她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但从为人母的角度,特别是女儿远嫁不在跟前的老母亲的角度看,叶丽萍也算不得大错特错,不过用错了方式而已。
这对母女整天里针尖对麦芒,没有一点亲热样,一开始她还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一个故事在,只是可惜了路婉这孩子,从小没有亲妈疼,这才养成了事事独立的性子。
吃过饭叶丽萍就上班了,石奶奶慢悠悠的盛好饭正准备送上楼,聂铭颙把饭菜接了过去。
“我去吧,您端着碗上楼不方便。”
“哎,好,你们两啊差不多大,得好好算算婉丫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凡事得往好了想,说不准以后有什么好造化呢。”
聂铭颙点头,端着两个碗就上楼了。
自从路婉来到家里,聂铭颙上楼梯还从来没有转身向西过,这是第一次。
“砰砰砰”,聂铭颙敲了三声后停下,没听到屋里的动静,这才开口说话,“路婉,是我,你没吃饭,石奶奶很担心你,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跟着门从里面打开,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路婉出现在了聂铭颙眼前。
她依旧长发披肩,跟往常相比,眼里缺了一些水润的神采,看了一眼聂铭颙后将视线投在了饭菜上,那是石奶奶特意做的开胃菜,酸菜鱼片。
“谢谢。”
聂铭颙已经把饭菜端上来了,路婉也不好直接说自己不吃,伸手想自己接过去,但酸菜鱼碗就挺沉的,量也多,她只能一个一个的端。
房门敞开后,聂铭颙看清了路婉的闺房,干净、整洁,淡粉色的窗帘,白色刺绣镶蕾丝边的被子,充满了少女的气息,还有着淡淡的宜人香味。
“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我多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有什么不愉快想找人倾诉的话,我也不介意带双耳朵听一听。”
路婉弯起唇角笑了笑,看着他说,“好啊,那你就当树洞先生吧。”
聂铭颙不解的抬眉,显然没理解树洞先生是什么意思,路婉看到他难得露出这样懵懂的表情,比平时一脸严肃的样子可爱多了。
“我暂时没什么想倾诉的,你先帮我存着吧,以后有了再找你。”
这句话聂铭颙听懂了,了然的点头,心里纳闷的是,自己不过比她大三岁,怎么好像代沟很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