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书不过是一纸保障,所以范晴雪只写了几行关于双方的权利与义务,和违约后如何赔偿的问题,写完一份后又抄了一份,陈春花仔细阅读完条款后,像在做梦一样轻飘飘地签了字。
合同里面对陈春花的约束只有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范晴雪的信息,也不允许她私自探查货物来源,一旦违约就要赔付范晴雪所有的经济损失,并且范晴雪有权直接终止合约。
对范晴雪的约束项是每个月都要提供1000块香皂货源,如果供货不足或者在临景市又找了其他代理商,则需要赔偿陈春花100-300的违约金。
同时,合同里面对香皂的价格和付款方式做了注释,陈春花从范晴雪这里的拿货价格是4角5分钱一块,无论增加多少货源,价格不变,至于售价陈春花可以自己决定,范晴雪无权做出干涉。
陈春花卖出货物后每月中旬统一付款,如果未按时付款,可以酌情延后一到两天,但是最晚不能超过三天,否则合约作废。
看到陈春花签了字,范晴雪也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她又掏出一盒红色胭脂让陈春花蘸上按了手印,自己同样按上手印。
原本范晴雪想一人一份各自保存合同书,但是担心发生意外,所以她直接把两份合同都收了起来。
陈春花第一次签合同,根本不知道要自己保留一份,所以没有质疑她。
其实范晴雪的空间里可以售卖的利润更高的东西不少,但是在目前不方便拿出来,只能选择原材料简单易得且不打眼的香皂卖。
香皂受众广,需求量大,陈春花每天卖出去四五十块不成问题,而且范晴雪也不担心市场饱和的问题,临景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十万的人口,香皂再多也能卖出去。
再说明年范晴雪参加高考后就会主动和陈春花终止合同,香皂卖个一年多完全没问题。
等上了大学,赶上改革开放的潮流,她就可以放手大干,不至于畏手畏脚的了。
卖香皂,不过是她积累资金的第一步。如果和陈春花合作愉快,她甚至可以考虑让陈春花做她未来公司在临景市的负责人。
陈春花激动地搓搓手,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怎么也想不到天上居然真的可以掉馅饼。
从范晴雪手里以4角5分钱的价格进货,她转手只需要卖5角钱就行,一块香皂纯利润就是五分钱,一天卖个四五十块,至少能赚2块钱,一个月下来就是60块朝上,天啊,这可比正式工们赚得多多了。
往常陈春花需要起早贪晚偷偷摸摸地跑去乡下收鸡蛋,三四天也就收上来30多个鸡蛋,除去自己家吃和被婆婆、小叔子分别要走几个,剩下的20个鸡蛋卖不了多少钱。
粗粗一算账,陈春花就被能赚到的钱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看向范晴雪的眼神宛如在看财神爷。
陈春花激动的嗓子有些沙哑,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连忙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丫头,不,是范同志,咱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履行你的那个合同?”
香皂不到手,她有一种落不到实处的空茫感,觉得和做梦似的。
范晴雪尖巧的下巴微微扬了扬,“你家有没有大一点的结实筐子?我把东西放到筐子里,约定一个安全的地点,你把东西搬回家。”
顿了顿,她深黑的瞳孔看向略显兴奋的陈春花,“你家里有能藏香皂的地方吗?不要被家里人发现。”
“大的筐子倒是有,不过不太结实。”陈春花苦思冥想地把家里的东西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符合要求的篮筐。关于藏香皂的地点,她家的院子里倒是有一个小的地窖,不过肯定是不够安全的。
紧锁着眉头,片刻后她猛地一拍脑门,“黑市里有个卖编筐的手艺人,他编的筐子又细密又结实,一会儿我去买两个。”
偷偷凑近范晴雪,陈春花把手挡在嘴侧悄悄说:“你知道离百货商场不远的地方原来有一家地主坏分子不?他们家里人都被斗的死绝了,现在那特别荒凉,据说晚上还闹鬼,没人敢去那里。我妈曾经给那家人当过丫鬟,知道有个秘密的地窖,把东西藏在那儿绝对安全。”
这个地窖陈春花连自家的家人都没跟说过,她的妈妈也只和她提过一嘴,是个绝对私密的场所。现在范晴雪和自己是同一条绳上的蚱蜢,利益攸关,所以她才会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范晴雪听完,眼睛一亮,“你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
“那个地窖只有大地主家里人知道,我妈还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发现的,如今那家人都没了,肯定安全。我一会儿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位置很隐蔽,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陈春花信誓旦旦地说完,麻溜地拎起放在地上的篮子,顾不得去黑市卖鸡蛋了,兴致勃勃地要带范晴雪去看看。
范晴雪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她相信科学,信奉唯物论,根本不相信闹鬼的传言,不过利用闹鬼来隐藏地窖的秘密正好,省的被人发现她和陈春花私下的交易。
走小路转了两圈来到陈春花说的那个大地主家,屋舍坍塌,满目断壁残垣,找不出一个完整的建筑。院子里杂草丛生,足足有半人高。
陈春花扒拉几下杂草,顺着石子路走到牛棚边,精准的步子没有踩到一丛野草,放下竹篮,她推动木制的牛槽子,拉开下面的木板,下一瞬就露出一个不大的约三四个立方米的地窖。
范晴雪微微蹲下身,双手撑着膝盖,探着身子往下看,地窖的周边被大块的石头砌好,里面凌乱的摆放着几个小的空箱子,可见主人取东西离开时的匆忙。
地窖不反潮也没有老鼠洞,用来存放香皂正好。
“这里原来是地主家藏钱和金条的地方,建国前他们一家把钱和金条都带走了,准备跑到海外避难,结果被饱受虐待的长工们告发,全部给关押了起来,钱财也没收了。建国后接受了广大人民的审判,没多久就先后死了。”
叹了一口气,陈春花咬咬牙:“我妈就是在他们家干活时,被抽聋了一只耳朵,现在被那只坏耳朵影响得说话都有点问题了。”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小心地把木板和牛槽子恢复原位,转身和范晴雪商量:“以后你把香皂就放到这里,注意放完后把一切恢复原位,我每天都会趁没人的时候取一些到黑市卖。有事的话,可以在这里留张纸条。”
范晴雪满意她的反侦查意识,直起身,垂眸拨弄修长的手指。“行,如果你有十分情急的特殊情况,也可以到国营百货找我,不过咱俩明面上最好装作不认识。”
彼此对视一眼,用眼神下达了合作愉快的意愿。出了地主家,没走出几步陈春花便把自己手上的竹篮递给她,“这些鸡蛋送给你,就当是我跟你表达一下诚意。”
想到以后慢慢会好过起来的日子,她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她们苏家,瞧不起她陈春花的女儿!
对给予她改变的范晴雪,陈春花饱含感激,不顾她的意愿,二话不说愣是把篮子塞到了范晴雪的手里,然后迈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赶往黑市。
她还要去买新的竹筐和竹篮,等凑够钱买一个大一点的帆布袋,装香皂更方便一些。
陈春花内心滚烫,恨不得下一秒直接飞到黑市上开始卖香皂赚钱。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违约,务必保护好范晴雪的相关信息,不透露出去半分。
“呦,这不是陈阿花吗?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现在可没有你摆摊的地方喽。”四个年龄不一的妇女见到陈春花过来,一致对外的开始挤兑她。她们总是轻蔑地喊她陈阿花,不叫她正式的名字。
虽然她们来黑市卖东西多少会做一些伪装,不过临景市就那么大,经常来这里的人还是能认出彼此的。加上纠察队管的没有以前那么严了,好多人索性不做伪装直接过来。
“咦,阿花姐今天没带鸡蛋来啊?是不是总往村里跑被人给举报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挽着自己的竹篮“噗嗤”一笑,眼里的不怀好意明晃晃的。
陈春花不耐烦地瞪了那个女人一眼,她说之前怎么收鸡蛋的时候越来越难了,大家都不敢把鸡蛋卖给她,原来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啊。
眼睛一转,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嘴:“我不卖鸡蛋改卖别的了,以后你也不要来我这里买东西,老娘懒得卖给你。”
女人气的鼻子一歪,指着她的脑袋大骂道:“死婆娘,我将来就是死也不买你家的东西,就凭你那穷酸相能卖什么好东西?大丫、二丫、三丫的婆家哪个看得起你,哪个真正把你当亲戚看?赶紧拿个镜子好好照照自己那德行,呸!”
要不是陈春花,她们几个的鸡蛋也不至于卖不上价,本来商量好了一个鸡蛋卖8分钱,结果只有陈春花一个人卖6分钱,她们怀疑她纯粹是跟她们过不去,故意压价出售,想把她们挤出市场。
因此四个人对陈春花没有一点好脸色,碰了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故意找茬吵架。
四个人中又属韩丽榕叫嚣得最凶,因为她们俩的娘家在同一个村,收鸡蛋的时候都在那个村里收。村子养鸡的人家并不多,每只鸡一天只能下一枚蛋,攒够要卖的数额不容易。
两个人同时收鸡蛋,陈春花给出的价格又比她多出两厘钱,所以村里人自然愿意把鸡蛋卖给陈春花。这件事让韩丽榕恨得咬牙切齿,带头在黑市排挤她。
“这是你自己说的,死也不买我的东西,希望你记住这句话。”她似笑非笑,懒得搭理韩丽榕的污言秽语,提炼出自己想听的内容,重点提醒她。
“大家给我作证,我韩丽榕以后要是买你陈春花的东西,我就蹲在墙角学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