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卫华考虑了一夜,决定跟丁慧重新谈谈。
他和金佳佳尽管相处时间不短,两家偶有来往,不过他一直只把金佳佳当成妹妹看待,完全没有其他想法。
昨天优先照顾金佳佳和金圆圆,是因为丁慧有错在先,为了不让丁慧被请去公安局喝茶,他不得不摆出道歉的态度。
说实话,丁慧恶狠狠的泼妇样有点颠覆了他对她以往的认知。
这样的她太让人陌生。
磨磨蹭蹭地思索要怎么谈的范卫华走到国营百货门前,一眼却望见一向柔和体贴的爱人狰狞着脸正要对自家小妹大打出手。
范卫华连忙大步赶到小妹身边,大手一挥,攥住丁慧冰凉的腕子,“你要干什么?昨天打人还没打够吗?小妹哪里招惹你了?”
他的目光宛如刀锋,简直要把她捅穿一样。
丁慧愣了一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突变,有种被爱人抓包的窘迫和羞恼。他们兄弟俩对范晴雪的宠爱程度她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这,范晴雪也养不成天真单蠢的性子。
范卫华个子很高,居高临下俯视她的时候,目光逼人,像是高山上经冬不化的陈年积雪,冷冽骇人。
“我以为你昨天的失态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妒忌,没想到你居然在背地里这么欺负小妹。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小妹今天就被你打了!”
他眸中盛满对丁慧的失望,薄薄的唇紧抿,“你明明知道我们的爸妈刚刚去世,这个时候最伤心的就是小妹了,你不仅不用身为嫂子温暖的心去包容她关爱她,现在还为了一点私心要动手打她。”
顿了顿,范卫华撒开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转正,想要那个位子,但是我不是已经转正了吗?我有能力可以养你,让你温饱有余。当初你跟我提你想接班的事,我记得明确告诉过你不要想了,这个位子只能是小妹的。”
“你也知道高中毕业的小妹如果失去在城里工作的机会,她面临的只剩去下乡当知青的命运。你以前在农村待过,知道在那有多苦,小妹能受得了这种罪吗?为了自己的私心不顾小妹的未来,丁慧,我今天才发现你到底有多狠心,果然‘最毒妇人心’。”
范卫华的字字句句,仿佛是刮骨利刃,裹挟着凌厉的风将丁慧剐的体无完肤。
心头滚烫的热流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冷的丁慧牙齿打颤,整个人在他高大身体的阴影下愈发渺小。
路过的同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站在门口的四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浓烈。
丁慧嘴唇惨白,嗫嚅着没有发出声音,飘飞的细雨打在她脸上。
大家若有所思地低声交流,眼中带着好奇和八卦窃窃私语。
密匝匝的细密低语如针一样扎向她的心脏,使得它一阵阵抽搐。
丁慧如同赤身裸·体被公开处刑的犯人,被人扯下伪善的遮羞布,任由她们打量、探视。
“都堵在门口干嘛?丁慧,库房新到了一批货物,你帮忙抬到各个柜台上。”朱主任把滴水的雨伞合上,倒竖在门边放好,转身见到丁慧傻站在门口没去干活,略有不快。
丁慧低头,一声不吭地朝库房走去。
作为临时工,百货商场里的粗活重活都由她们负责,像是商场里的一块不重要的砖头,哪里需要哪里搬。
看着丁慧灰暗沉郁的背影,范卫华狠狠拧起眉头。刚才她要打小妹的一幕反复在他脑海循环,使得他冷着脸,硬生生咽回叫住了丁慧的话。
算了吧,让她好好反省几天,也让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朱主任好。”孙小蝶笑吟吟地拉着范晴雪跟朱主任打招呼。
“嗯。”朱主任矜持地点点头,略带深意地扫了一眼范晴雪,在门口铺的吸水的纸盒上跺两脚,抖落不小心沾到的泥水,然后提着公文包上楼工作。
范卫华伸手揉了揉范晴雪的头,叹了一口气,“抱歉,小妹,我替你二嫂向你道歉。”
范晴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让他不用自责。
即使范卫华不出现,她也不会任由丁慧欺负自己的,而且丁慧的错是她自己犯下的,跟范卫华没有关系。
道歉的话也应该是丁慧亲自来道歉。
阵雨不消片刻戛然而止,空中泛起新鲜的泥土气息,湿润的微风轻轻拂过吸饱雨露的花蕾。
孙小蝶的柜台挨着范晴雪的柜台,早上挂牌提醒市民今天肥皂到货后,大家不顾路面的泥泞,乌央乌央地跑来国营百货,叽叽喳喳地在范晴雪的柜台前挤作一团,生怕慢了一步肥皂就被卖光了。
买搪瓷盆的人不多,孙小蝶自告奋勇地来范晴雪的柜台上帮忙。
“肥皂有票三角五分钱,没票不卖啊,大家排好队,注意秩序。”
“同志,有香皂吗?”一个大娘拼命挤到前排。
“没有,到涞阳市日化厂的路塌方了,他们那的香皂运不过来。”临景市国营百货的香皂大多是从涞阳日化厂进的,他们临景市的日化厂设备老化只能生产肥皂。
“都三天了,路还没清好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工程队的,大娘,你光问香皂是不是不买肥皂?不要的话请让让,后面不少同志等着买肥皂呢。”孙小蝶三言两语打断大娘聊天唠嗑的后话,视线直往她身后拿好钱票的众人看。
担心孙小蝶不理会自己,大娘连忙掏出钱和票附和道:“买,我要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