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二丫、三丫、小丫,快出来看看,看看我给你们带啥好东西了!”
陈春花把篮子往桌上轻轻一放,豪迈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起搪瓷杯想喝口水解解渴。
结果,“二丫,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又偷喝我杯子里的凉白开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喝就喝自己杯子里的,不许动我杯子。不然喝完你再给我倒杯热水晾上啊,气死我了。”
她给老苏家一口气生了四个丫头,大丫今年二十二岁,马上出嫁。
二丫和三丫是双胞胎,今年二十岁,已经想好了人家,等大姐一出门子三丫就结婚。
小丫今年十五岁,过完暑假去读中专。
几个闺女里,大丫老实听话,三丫嘴甜机灵,小丫活泼可爱,独独二丫又馋又懒还死犟。
二丫几乎和双胞胎妹妹一起相看的人家,三丫处的对象三番两次催着结婚,三丫未来的婆婆上门送过两次年节礼。
反观二丫,相看完人家总是不咸不淡的,问急了不耐烦地回一嘴“着什么急,我才二十,可不想那么早嫁过去伺候人。”
幸好男方不介意她的坏脾气,否则她俩早黄了。
听到陈春花火气十足的嗓音,小丫趿拉着拖鞋哒哒跑到陈春花面前,笑意盈盈地说:“妈,您别生气,气大伤身。”
大丫从房间走出来默默拿起暖壶帮陈春花添上大半杯水,然后放下水壶,乖乖站在她身后。
二丫则姗姗来迟,懒洋洋地斜倚着门框,扣着指甲玩。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长骨头吗?”见二丫一副呵欠连连、歪七扭八的样子,陈春花肺简直要气炸了。
“叫你请假回家几天是想让你帮帮忙,你大姐过几天出嫁,家里乱糟糟的需要收拾。你倒好,就知道睡、睡、睡,好东西没少吃什么都不干,你上辈子是猪托生的吧?”
猛地站起身,她火气四溅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吓的挨着她的小丫身体一抖,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二丫手指绕着发尾转圈,另一只手掏掏耳朵,眼睛上翻,丝毫不受影响。
“啰嗦,你刚说带好东西了?啥好东西?”
怒气一下子哽在喉咙,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的陈春花脸色发青。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念几遍“莫生气”,接着劝慰自己“自己生的,自己生的……”
该死的,这二丫就是生出来气她的!明明以前她不这样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不可救药。
狠狠瞪一眼二丫,陈春花便移开视线,不再搭理她,免得把自己气进医院。
“三丫哪儿去了?”
“三姐陪三姐夫看电影去了。”小丫缓过神,扬起笑脸羡慕地回答。
三姐夫是电影放映员,经常带三姐去看免费电影,她将来也要找个电影放映员当丈夫,这些就可以天天看电影了。
在小丫单纯的世界里,觉得看电影是十分酷且浪漫的事情。她情窦初开,对爱情的向往不过是两个人可以天天腻在一起看电影。
陈春花皱皱眉头,“别瞎说,她和贾彬又没结婚呢,叫什么三姐夫,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
“哦。”
苏小丫乖巧的点头,心里却想着叫三姐夫不是早晚的事嘛。
三姐夫每次和三姐约会回来,都会给她带几颗糖甜甜嘴,反正她是认定这个三姐夫了。
陈春花压下心底的隐忧,揉揉小丫的头。
“还是我们小丫最听话。”
“哼,阳奉阴违。”苏二丫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态度轻慢。
平时就属小丫爱告她的状,小小年纪,搬弄是非那一套倒是学的不错。
真不知道小丫的学校每天教的都是些什么,要她说,像小丫这样的人上什么中专啊,就应该让她插队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治治满肚子花花肠子。
苏二丫剜了小妹一眼,脚步走近桌子,自作主张地一把掀开竹篮上的灰布,随后,她惊喜地叫出声:“是香皂!”
语罢,她一改往日的懒散,右手快如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两块香皂直接塞进口袋。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苏小丫眼尖地看见二姐收起来两块香皂,急忙扯了扯陈春花的衣袖,“妈,你看二姐!”
她告完状,松开母亲的袖子,低头看到篮子里还剩三块香皂,算算她们姐妹四个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块,这才松下心弦,拿出一块香皂放在手心端详。
“哇,好香啊。”
比她们以前用过的香皂香味要浓郁很多,给二姐用简直是白白糟蹋好东西。
苏大丫目光灼灼地盯着篮子里的香皂,虽然内心欣喜不已,但她照旧站在原地不动,不好意思动手去拿。
看到沉默的大女儿,陈春花重重叹了一口气。
大丫勤快木讷,她们家里里外外的事大部分是大丫在操持,所有好东西都是紧着妹妹们先用。
大丫和双胞胎妹妹们岁数相差太近,家里经济条件不富裕,不能同时供应三个人上中学。为了让妹妹们继续读书,她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上班补贴家用。
作为母亲,陈春花对大丫一直很愧疚。
就连大丫说的这门亲事都是草草定下的。
三丫对象家催得急,但是三丫的大姐还没结婚,三丫跳过大姐先结婚不合规矩,外人会乱传闲话。
于是,三丫未来的婆婆充当媒人给大丫介绍了现在的对象。
陈春花不希望大丫是为了给妹妹结婚腾位置而随便找个人嫁,所以大丫和介绍的小伙子见过面后,她不止一次问大丫跟那个小伙子处的怎么样,对男方观感如何。
也不止一次告诉大丫,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提起对方,大丫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不说满意也不说不满意。
陈春花猜不准她的心思,无奈之下只能跟那个小伙子的街坊邻居和工友打听情况,跑去暗中观察过他几次,确定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才放下心来。
纵使万般不舍,自己养大的大女儿终要出嫁。
她心里酸酸的,眼眶微红,取出剩下的两块香皂塞进大丫掌心,“这两块香皂充进嫁妆里。”
说是嫁妆,不过一床新被子、一双新鞋、两个搪瓷盆、二十块钱加两块香皂而已。
“二丫,把香皂掏出来。”
捂着隐隐发疼的胸口,陈春花将炮火对准二丫,“要是不拿出来也行,它们权当是提前给你的嫁妆了,以后你结婚,我不会再多添一份东西。”
话音刚落,二丫的脸色立刻变了再变,最后一跺脚,撅着嘴不情不愿的妥协。
苏小丫看见二姐吃瘪,得意地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吐舌头嘲笑她。
苏二丫气的追着蹦蹦跳跳的小丫要抢她手里的香皂。
不理会追逐打闹的两人,陈春花拧着眉把二丫交还的东西收进柜橱,“咔”地一声落锁。
*
范晴雪回到“家”的时候,丁慧丁宁依然没有回来。
摸摸被晒的有点发红发热的皮肤,她端着搪瓷盆跑到水房打回来多半盆凉水,兑上一点热水,浸着毛巾擦了一遍身子,洗了头发。
给全身细细涂上一遍身体乳,又用精华按摩护理了脸部、耳朵和手,确保从头发丝到脚趾都香香的又嫩又滑后,低头翻出一件纯棉睡裙套上,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用空间里的香皂把之前穿过的睡衣和布拉吉洗了两遍晾好,然后范晴雪对着梳妆镜重新消毒伤口,用芦荟胶把伤口点涂两下,促进伤口愈合。
她可不想脸上留下一丁点儿疤痕,按照丁慧那样给她处理伤口,不感染才怪。
做完这些事,范晴雪打开原主的高中课本,想熟悉一下政治、历史方面的书。
范晴雪上辈子学的理科,她对政治、历史头疼的不行,一见到它们就晕乎乎的,果断弃文从理,打算与它们老死不相往来。
谁知一朝穿书,还得硬着头皮从头学起。
红·宝·书做为六七十年代最畅销的书籍,原主桌上当然也有一本。
范晴雪托着下巴背背停停,时不时拿起钢笔记录几笔。
为了不与现在的时代脱节,她努力背起当代先进的思想内容。
丁慧送丁宁回家,分别前嘱咐丁宁明天一早上就去找吴老师悄悄替范晴雪报名,来个先斩后奏。
她自己则买了些糕点跑到朱主任家献殷勤。
丁慧带去的礼物,朱主任爱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还笑容满面地拉着她东聊西扯,就是不提转正名额的事,油滑的不行。
她三番两次开口,朱主任爱人居然推诿着说:“小丁啊,这事不是我不给你准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家里小事我能做主,工作上的大事必须听我家老朱的,可不好犯错误啊。”
朱主任爱人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没有主动问客人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要不等老朱回来,我跟他商量好再给你答复,怎么样?”她端着搪瓷杯明知故问道。
怎么样?她看不怎么样!
丁慧暗自腹诽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没等丁慧继续纠缠,朱主任爱人就放下杯子,起身拉开门把手,开门送客,“小丁啊,婶子家里一会儿有客人,不方便招待你,要不你改天再来。你放心,等老朱回来,我肯定替你多说好话。”
丁慧不好跟人撕破脸,硬生生挤出一抹牵强的笑:“那麻烦婶子了,明天我再带东西登门拜访。”
“你可真是个懂事的好同志,放心吧,婶子有多大力帮你使多大力。”
朱主任爱人一听到明天还有东西收,敷衍的笑容顿时真诚许多。具体她有“多大力”,反正丁慧不清楚,自己只负责收好处就行。
丁慧无奈,黯然回家,准备继续在范晴雪身上下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