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默默打方向盘。
以前不清楚是哪个郁,现在还不清楚吗……
太明显了。
集团成立之初,大家提了很多的名字供霍深见参考。
但到最后统统被否决掉了。
梁鹏肖景他们拿到名字的时候,都愣住了。
郁深集团?
郁长洱的郁吗?
梁鹏当场发作,直接问霍深见这是什么郁。
玉蓝齐打圆场说是郁萱的郁。
郁萱家同样是帝京名门,但也算是新贵,时间不长。
霍深见创业之初,郁萱父亲慧眼识珠,认定这个前首富之子非池中之物,给了大力支持。
所以她父亲能算霍深见半个恩人。
当时,玉蓝齐的回答把大家安抚下来。
可终究不是霍深见亲口说的。
时至今日,埋藏在梁鹏内心深处的疑问重新又冒芽,甚至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这个郁,从一开始就是郁长洱的郁,那不就意味着……
意味着深哥这么多年始终都没有走出那个女人的魔障吗?
“深哥……你说话呀?不是郁长洱的郁对吗?”
梁鹏的语气近似哀求。
哀求中更多的是对他视为亲兄长的霍深见的心疼。
郁长洱……那个郁长洱……
两年前他说时机成熟了,可以报复郁家了。
被肖景拦住了。
当时肖景说,“你觉得你能做到深哥做不到的事吗?还是你比他更有手段?
如果他想报复,还需要假借别人之手吗?”
“欧洲那个项目,还是你去跑一趟,我比较放心。”
“深哥……”
“去吧。”
梁鹏还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一如几年前那样,他没有从霍深见口中获得确切的答案。
可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答案是他最害怕的那一种。
“好,周一我就出发。
深哥放心,你交给我的任务,我说什么都要完成。”
“好。”
电话挂了。
张叔打开了轻音乐。
这是少爷最常用的音乐,少爷用来放松。
他下车前明明没有把音乐关掉的。
那就是少爷自己关掉的了。
车子越开越僻静。
明明地理位置还在市中心,这里却极为安静,大树参天。
和繁华快节奏的市中心截然不同。
这里大多数独栋的别墅。
很大的面积,不过四五户。
每一户的周围都有极大的绿化面积,房子后还有一小片人工湖。
张叔从车库里出来,看见向来极少抽烟的少爷靠在墙上,修长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淡淡地吞云吐雾。
月光下的少爷,皮肤白得不似身人,身量高挑,整个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得俊美。
难怪以前在生意场上,很多人被呀的样子骗了。
以为他不会做生意。
张叔走过去,“少爷。”
霍深见没有说话。
只是转头看着他。
“已经有两年没看见您抽烟了。”
“嗯。”
“是因为郁小姐吗?”
霍深见转过头,不再说话。
“少爷,您是张叔看着长大的。
老爷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您是最稳重的,最不用人操心的。
事实也是,您凭借自己的能力,一路走到今天的地位。老太爷,老爷夫人在天上,也能瞑目了。
首富的位置,又重新归了霍家。
而且还不是靠传承,是您自己实打实拼出来的。”
张叔的声音中,充满着对老主人们的怀念。
“这些年我陪伴在您的身边,您每一步走得有多难,我最清楚。
梁总他们跟张叔一样,就是心疼少爷您。
您身边要是能有一个女孩子陪着,家里也不冷冷清清的,有人能给您留一盏灯,等着您,盼着您,我们也就满足了。
如果……如果您真的不能忘记郁小姐,而她现在又没有结婚,您并不一定非要放弃的。”
这就是张叔问郁长洱安不安全的原因。
他想知道郁长洱和谁一起住,有没有进入婚姻。
这件事情上,张叔和梁鹏他们的态度截然不一样。
霍深见掐灭了烟头。
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加重了他身上的孤寂感。
他身上的冷淡,其实远胜四年前。
而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
只是比起年少时的不懂控制,现在很多东西都更加内敛了。
张叔等了很久,霍深见都不说话。
就在张叔快放弃的时候,他开口了。
“她……”霍深见的声音近乎苦涩,“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她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张叔心里已经很确定。
少爷这辈子,心里已经走不进第二个女人了。
最美好的青春少艾,已经全部用来爱这个人了。
如果不能和这位曾经的未婚妻,如今的陌路人郁小姐走到一起,少爷这辈子可能真的要像梁总他们担心的那样,孤独终老了。
四年,他从来没能成功把她从心里揪出来过。
一刻都没有。
“少爷,复杂又能复杂到哪里去呢。”张叔语重心长,语速和他开车不一样,很慢。
仿佛能沉到地上,钻进人心里。
“您和郁小姐之间,并没有隔着血海生仇,也没有人命孽债。
即使四年前发生了什么,那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是年少时候的事了。”
“人是会变的,少爷。兜兜转转,你们又到了一个城市,您身边没有人,她也许也没有,在今天遇上,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很多人到死,都会后悔,如果我年轻时候,能够不顾一切追回心上人,这辈子会怎么样。
您还那么年轻,您不该也去走这条路。
得或不得,总该在尽全力之后再说。”
“少爷,今天您不就是故意接近她的吗?
您已经为自己做出选择了,您自己没发现吗?”
**
郁长洱被向轩扶回了家里。
准确来说像是拎回去的。
他对郁长洱能有他对女朋友们三分之一的温柔,郁长洱就谢天谢地了。
她还没坐下来,向轩就一脸焦急地开始盘问。
“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和霍深见搅和到一起去的?
而且还跟他坐了一辆车回来!
他是不是打你了?!”
向轩刚才差点把郁长洱藏身后。
可是又想到四年前是这个死孩子不好,当着霍深见的面那么防备他,更过分。
就死死忍了下来。
郁长洱摇摇头。
“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我自己下车急,磕的。”
向轩皱着眉,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她。
不让人省心的死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别人谈个恋爱,分手也就分手了。
她倒好,谈出了个血海深仇出来。
偏偏仇家还那么厉害。
以霍深见的手段和地位,不要说捏死落魄了的郁家了,捏死向家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说吧,怎么回事儿。”
更霍深见身边的人一样,郁长洱身边的人也快愁死了。
向轩的脸都快扭成一团了,糟心地看着郁长洱。
“也没什么事儿。
就是……他顺手扶了我一把。
然后……送我回来了。
就这样。”
十分干巴巴的回答。
“你骗鬼呢。”向轩戳郁长洱的额头,“这种等级的人,需要亲自送你回来吗?还一辆车?”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没骗你。”
郁长洱给自己擦药。
“这么说,他认出来你了?”
郁长洱顿了一下,点点头。
“可能……一开始没有吧,但是谁让你那个时候打了电话。
你自己录的铃声。”
向轩:“……”
“这么说,他没有拿你怎么样?”
“什么叫拿我怎么样?你想让他怎么样?”
郁长洱盖上红药水的盖子。
摔了好大一块,难看死了。
“我都快吓死了,我还以为霍深见一怒之下把你宰了,或者卖了!”
向轩一脸“你不知道你哥有多难”的表情。
“他是商人,又不是黑社会。”
“小丫头片子那么单纯的。到他这种地位,说得上是手眼通天了,收拾你还不简单。”
“这么说,他不会报复你?”
“应该吧……?”
向轩看了一眼郁长洱的脸,小心地问,“哭过了?”
郁长洱:“没有!”
向轩嫌弃地瞥她一眼,“郁大小姐,你眼睛都肿了你知不知道,哭了都不止一两滴眼泪。”
郁长洱:“……蓝毛你真的很讨厌。”
向轩:“过几天,绿毛紫毛都回来了。我让绿毛来说你。”
绿毛林泉,小时候最好哭了,郁长洱也最怕他。
向轩总是拿他将郁长洱的军。
“你说实话,今天见到他,心里怎么样?还能承受吗?”
向轩不再开玩笑了。
面对向轩,郁长洱也没有假装的必要。
她捏着两根手指,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眶却开始泛红,嘴角还在笑,“一点点受不了。”
向轩叹气,他就知道是这样。
郁长洱四年来死犟着不肯谈恋爱,他就知道有问题。
真的忘了能不肯接受别人吗……
只是以前她还可以压制一些情绪,今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又见到霍深见,很多东西被赤果果地撕开。
应该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
向轩两手撑在大腿上,身子前倾,心疼地看着郁长洱。
“你现在相信了吧,我说你从来没忘记霍深见。”
郁长洱点点头。
“朵朵,你既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了。那咱们以后就不能像从前那样逃避了。
他如今这个地位,咱们是真的不能肖想了,而且你伤他太深了。
你得忘记他,不然你以后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里吗?”
郁长洱继续点点头,捏着拳头保证,“我以后……不会逃避了。要努力……忘记他。”
说着说着,眼眶里的泪珠又要掉落。
向轩摸摸郁长洱的脑袋,“绿毛回来陪你一起哭。”
向轩每次看见郁长洱委委屈屈的小表情,心疼之余都忍不住心中默默吐槽。
这么喜欢他当年甩他干嘛……当年还挑的两人最蜜里调油,给了他致敬一击……
死孩子……
最近操心郁朵朵的事情太累了,应该是重新谈个恋爱开心开心了。
**
周一,郁长洱拖着巨大行李箱,把那些样品全部带到公司里。
上班这件事情,谁上谁知道。
读书的辛苦完全不能比上班的辛苦。
刚到公司,程韬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声说。
“长洱,你听说了吗?咱们公司被收购了!!
简直是要命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裁员啊……我可不想失业……”
“收购?怎么会突然之间收购?”
郁长洱也毫无防备。
收购公司不都会经过很长的过程的吗?
出差前还什么都没听说,周一刚上班就定下了?
“对方是大公司,说是价钱开的很高,咱们老板乐颠颠地就答应了,人已经拿着钱在国外逍遥了,哪还顾得咱们这些小职员的死活呀。
他们明天就来接手了。”
“那……是什么大公司,办事效率这么高?”
郁长洱也很紧张。
这是她的第一份实习工作,如果中途被开除了的话,履历上会很难看的。
“郁深集团。”
郁长洱直接拽过了程韬手上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