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怎么过来的, 罗迹这辈子都不会忘。
火热,汗水,柔软, 香甜, 他脑子不停炸开,冷却,再炸开。
不再克制,不再忍耐,用尽力气,想给她最好的。
混沌后又清明。
他似乎等的太久, 又觉得好像也没多久, 五年而已, 他经得起挥霍, 只要她肯回来, 再等五年又怎样。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罗迹不敢睡得太死, 许沐稍动一下他就睁眼。
她累坏了,后来几乎没了知觉,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罗迹就这样断断续续的睡,没有多久天就亮了,许沐额头抵着他胸口,呼出的热气弄得他痒痒, 但他一动都不敢动。
七点多时,外面有了一点动静, 不知谁醒了,喊饿。
罗迹看了一眼怀里的姑娘,她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眉头皱着,唇瓣有些干,他想低头吻她,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
许沐在叫他名字,“罗迹。”
很轻的一声,如果不是离得近,几乎听不到。
罗迹以为她醒了,抬手摸她额头,把她贴在眼角的头发抚开,“在呢。”
许沐依旧闭着眼睛,断断续续的说:“下午替我请假。”
罗迹唇角扬了扬,“实习结束了,不用请假。”
几秒后,许沐的声音比之前还弱,“老徐说……下午要划重点,你替我记。”
罗迹抚摸她脸颊的手僵住。
老徐。
是高中时他们班主任的名字。
许沐在做梦。
罗迹盯着她,不敢再出声。
许沐又说了一些,罗迹靠近她的唇,仔细分辨,似乎是要他好好听课什么的。
曾经有段时间许沐确实有些焦虑,很怕不能跟罗迹考到一个地方。
梦里她压力都那么大,罗迹不忍再听,想把她叫醒,许沐忽然又开口。
她说的很慢,没有力气,但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担压在罗迹心上。
“你为什么没来青城。”
“我以为,你一定会来的……”
罗迹愣愣看她好久。
原来她心里这么在意这件事。
罗迹有些难受,把胳膊从她身子下抽出,扯过被角蒙住双眼。
有人敲门,罗迹缓了一会,用被子揉了揉眼睛,轻声下床。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和裤子套上,把许沐的衣服简单折两下放到床头,走去开门。
天涯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但罗迹只开一道小缝,他什么都看不到。
罗迹侧身出来,把门关上,“什么事。”
“老大,许沐哪去了?早上我一醒,大家都在,就她没了。”
“不知道。”罗迹语气平静。
天涯说:“什么时候走的?大半夜她一个人回去安不安全啊,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一会打,”罗迹说,“你还有事么。”
天涯奇怪,按理罗迹不应该这反应,他看向罗迹,发现他眼睛红的厉害,“你眼睛怎么了,跟哭过似的。”
罗迹偏头看向客厅,“困的。”
火山从洗手间出来,两人目光交汇,火山心下了解,转头跟沙发那头横躺竖卧的人说:“我请吃早餐,有没有去的。”
一听说有吃的,大家顿时精神起来,昨晚都没好好睡,一个个腰酸背痛直喊疼。
大家穿好衣服先后出门,天涯也拿了沙发上自己的羽绒服,忽然发现许沐的外套就压在他衣服底下。
他哎了一声,指着那衣服看罗迹,“她衣服还在呢。”
罗迹和火山都没说话。
天涯脑筋一转,忽然意识到什么,“我去……”
屋里还有许沐的同学,他不敢直说,怎么也要给许沐留面子,不能让她同学知道这事儿。
但他憋不住啊,扭头瞥火山,“怎么个意思,今儿这顿到底是你请还是迹哥请。”
火山拉上黑长款的羽绒服拉链,“你管谁请,又不让你花钱。”
天涯挑眉,“我不管,别想用一顿早饭打发我,回学校我要吃后街的大闸蟹。”
“我看你像大闸蟹。”火山抬手搂住他脖子,半锁喉给他拖出去。
许沐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很刺眼。
她眯着眼睛,用手背遮挡光线,房间很安静,她翻了个身,旁边没人。
许沐还是第一次进罗迹的房间,昨晚有些激烈,她脑子嗡嗡的,什么都顾不得看。
房门紧闭,她的衣服在床头,没看见罗迹的衣服。
昨晚罗迹说,你要想好,今晚一过,我不会再放过你。
那一刻,她只想到明天他就要走,热血上头,翻过来就把他搂住了,主动吻他,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干出这种事。
罗迹一开始被她那股猛劲儿唬住,但没有多久就适应过来,大手扣着她脑袋死命往自己唇上压。
再然后,天崩地裂。
许沐发现,抛开一切,遵从内心的感觉是真舒服。
许沐舒了口气,两条细白的胳膊撑着床坐起来,余光处有一人影。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抓住被子护着自己胸口,整个人往床头猛退,定睛一看,罗迹就坐在窗边的一把竹椅上,翘着腿,一只手随意搭着扶手,把玩着她的黑色头绳。
他穿戴整齐,面色平淡,坐的闲散舒适。
许沐只有被子遮体,惊慌失措,缩在床头。
“醒了。”罗迹说。
许沐一时没弄明白,他这副兴师问罪三堂会审的架势是什么意思。
她嗯一声,不知怎么的,一跟他对视心就发虚。
许沐想拿自己衣服,罗迹说:“之前我说过,有话跟你说,记得吧。”
她缩回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那处不经意间露出的沟壑,“记得。”
罗迹喉结滚了滚,“我现在说。”
被子被许沐抓出一团褶皱。
罗迹注视她的表情,“你要不要重新跟我在一起。”
他说的太快,没有犹豫,也没铺垫,就这么直接把这句话扔给她。
许沐顿了几秒,“我——”
罗迹拿起手机调出倒计时,定时五分钟,“我们五分钟后出发去机场,你慢慢想。”
说完把手机扔到床上,许沐看着黑色屏幕上的倒计时,时间一点点流淌。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不该再犹豫,但她担心以后。
根本问题没解决,她摆脱不掉身上隐形的标签,以后会不会重蹈覆辙,这样的分别再来一次,她和罗迹能承受吗?
五分钟很快过去,倒计时变成“零”时,罗迹直接站起来,捞起手机就走,急的许沐一把抓住他手腕。
不管了。
什么都不管了。
此时此刻许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今天罗迹走了,她会后悔一辈子。
作出决定有时就是那一秒钟的事。
许沐攥住他胳膊,“别走。”
罗迹站在原地,低头看床上的人,觉得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她。
“喜欢我为什么不说。”
许沐咬着唇,“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
许沐没回答他这句话,忽然跪坐在床上,伸手搂住他的腰。
“罗迹,以前都是我不好,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她高度只到他腰腹,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对不起。”
她说话带着哭音,特别可怜。
罗迹沉默一会,最终叹了口气,将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扯了扯,把她的身体裹进去。
“除了我,你没有别的男朋友,是不是?”
许沐愣了一下,从他怀里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
罗迹抚摸她的脸,垂着头看她,缓缓开口,“其实大一那年,我知道你在青城,曾经想过来找你,但他们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有些懊恼,为什么当初信了别人的话。
可那个时候,是他思绪很脆弱烦乱的阶段,任何言语都可能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熄灭。
误以为她有男朋友的那段时间,他要气死,觉得许沐太没良心,怎么可以那么快将他们的感情忘得一干二净,跟别人在一起。
许沐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她很着急,“我没有,罗迹,我没有。”
罗迹紧紧搂住她,下巴贴在她发顶,声儿都有些发颤,“我知道,我知道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抱了一会,许沐稍稍抬起头偷看他,用指腹在他肚子上画圈,“那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罗迹捏她脸,“就说些废话,生你的气,我干嘛还回来,不嫌折腾吗。”
许沐忽然挺直身子,“你是不是要出发了,几点的飞机?”
罗迹搂着她的腰,“明天飞。”
许沐愣了愣,“改签了吗?”
“本来就是明天。”
许沐环住他脖子,“骗我?”
罗迹单膝跪在床上,伸手把她的衣服拿过来,“你这种人,就得逼一下才肯说实话。”
许沐只顾跟他讲话,没注意他的动作,“我是哪种人?”
罗迹拉着黑色的肩带,环住她身体扣后面那排搭扣,微微皱眉,“这么难挂。”
许沐低下头,脸腾的就红了,一下把他推开,扯过衣服护着自己胸口,“你干嘛。”
罗迹觉得好笑,“还怕我看,你里里外外哪我没看过。”
许沐去捂他的嘴,“别说了。”
她躲进被子里穿内衣,被子一鼓一鼓的,看着就憋屈,罗迹也不走,就站那看她,目光特别坦然,“一会带你去个地方。”
许沐穿好衣服,掀开被子下床,“去哪?”
罗迹把床尾的拖鞋拿过来,弯腰替她穿好,“秘密。”
许沐说:“我要先回一下学校。”
“回学校干嘛。”
许沐指了指那件皱巴巴的衣服,“怎么穿啊,”顿了下,又指自己脖子,上面像开花了一样,有红痕,有齿印,“你怎么那么爱咬人。”
那件衣服领口有些大,遮不住。
罗迹也指自己肩膀和胸口,一样的杰作,“我也有。”
昨晚她像一头小狮子。
许沐不想跟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过去开门,手握住门把手又停下,回头看他,“外面没人吧?”
罗迹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抱着肩膀,“你怕啊。”
他好烦人。
许沐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应该没人,她把门打开一条小缝,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
有些壮观,不知道昨晚怎么疯的,能把房子弄成这样。
许沐在想怎么收拾,从哪下手。
罗迹过来牵她,“不用你管,待会我们自己弄。”
他又抱她。
没完没了。
过了好一会,许沐轻轻推他,“我回学校了。”
“我送你。”
“不用,”许沐抬起头,“我还要找老师问点事,一会我们去哪?你可以先去等我。”
罗迹想了一下,“那你快完事告诉我,我去学校接你。”
许沐低头笑了,“好。”
许沐离开没多久,天涯他们四个回来了。
一见面天涯就迫不及待说:“某些人春光满面,是不是要直接领证啊,用不用我把民政局给你搬来。”
放平时天涯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早挨揍了,但罗迹今天心情好,没跟他计较,还带头收拾屋子。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收拾,一小时不到,客厅就恢复如初。
火山和小柔出去扔垃圾,罗迹在房间换衣服。
许沐还没给他打电话,他有些等不及,想先去学校,天涯叫住他,“你过来一下。”
罗迹脱掉穿了一半的鞋,“怎么。”
天涯掏出兜里所有的钱,特别豪气地往桌上一拍,“你跟大嫂复合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好好给人家买点礼物什么的,别小气,丢我们的脸。”
大陆也把钱包扔桌上,“算我一个。”
Z大习俗,宿舍哪个哥们脱单了,其他兄弟都会上赶着主动凑钱,让哥们风风光光去约会,自己也长脸。
罗迹笑了下,“行了,心意我领,我用不着这个。”
天涯变脸特快,伸手就把钱搂回去,“我就知道你这个大少爷不缺这点钱,但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
他嬉皮笑脸说:“以后我有了女朋友,你可别忘了咱们这个光荣传统。”
罗迹被他气笑,“等你有女朋友再说吧。”
许沐那边很忙,非常忙。
沈瑜身兼数职,化妆师,造型师,服装师,把许沐从头到脚折腾一遍。
许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怕吓到罗迹,“口红不用涂这么厚吧……”
“要的要的。”沈瑜一边给许沐编头发一边说。
她特别会编头发,花样繁多,能一个星期不重样,“咱们宿舍终于在毕业之前成功脱单一个,还是吃回头草的,可喜可贺,我这个娘家人怎么可能让你乱七八糟就去约会。”
许沐:“……也没有乱七八糟那么差吧。”
她们宿舍其实有四个人,另外两个都签去了外地,过几天回来,一个母胎单身,一个分手不到半年。
沈瑜说,要是到毕业那天还四个女光棍,会被人笑话。
许沐的衣柜已经被沈瑜翻遍,终于找到一套她最满意的,特别配她今天给许沐编的这个头发,很仙。
许沐的手机响了一声,她跑到窗边往下看,罗迹就靠在上次给她买饭的那个栅栏旁,单脚踩着底部的水泥台阶,帅的惹眼,路过的女生几乎都忍不住看他两眼。
罗迹冲她扬了扬手机,二楼也不高,许沐没接电话,直接朝下面说:“五分钟。”
“不急,你慢慢来。”
这感觉很奇妙。
以前他在班级门口等她,在校门口等她,在她家门口等她,现在他出现在青城,她的寝室楼下。
这种画面许沐从没想过,觉得不现实。
但现在那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那,说不急,你慢慢来。
哪慢得下来。
许沐把单反塞进背包,匆匆下楼。
出门前她拿出小镜子和纸巾把口红擦掉不少,颜色淡了一些,果然舒服很多。
她还是比较适合淡妆。
罗迹已经换了地方,在楼门口等。
看到许沐,他上下打量,笑的不加掩饰,朝她伸出手。
许沐一下牵住,“来多久了?”
罗迹答非所问,“很漂亮。”
许沐抿唇笑了。
罗迹是开车来的,罗曜的车留给他简直明智,省去不少麻烦。
路两旁的建筑越来越少,离市区也越来越远,许沐看向罗迹,“我们去哪?”
“长青山。”
许沐有些奇怪,现在是冬天,长青山开放的项目不多,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来过。
但她没问,反正他带她去哪里,她跟着就是了。
景区外面车位很多,罗迹去售票口买了票,牵着许沐往里走。
他方向明确,好像有目的地一样,许沐不熟悉这里的路况,但越走越眼熟,好像上次也走过这条路。
直到她看到那个游乐场。
她似乎意识到罗迹要做什么,他拉着许沐站在一个靠边一点的地方,抬手捏了捏她下巴,“在这等我。”
上次他们就是在这里,游乐场的出现,破坏了原本轻松的气氛。
在这样美好的地方提分手似乎很残忍,前一晚罗迹还答应给她买冰激凌。
那之后,他应该再也没去过这种地方。
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许沐回过头,一支抹茶冰激凌出现在眼前。
罗迹似乎很高兴,“幸好这里的店一年四季都开门。”
他把冰激凌塞进许沐手里,轻声说:“欠你的,补上。”
许沐不是爱哭的人。
在她的世界,哭没用,没有爸爸,没有罗迹,什么都要自己扛。
罗迹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当年的遗憾,似乎这冰激淋一吃,时间便会倒回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分手,没有离别,中间这几年只是一场梦。
醒了就好了。
许沐忍不住掉下眼泪。
罗迹有些慌,抬手帮她抹掉,“怎么了?”
许沐低着头,“对不起。”
罗迹把她搂在怀里,“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在我身边。”
两人安静拥抱。
过了会,他把冰激凌递到她唇边,“你尝尝。”
许沐边流泪边吃了一口。
“甜吗?”
“甜。”许沐把冰激凌推给他,“你也吃。”
罗迹拿开她的手,忽然低下头,吮她唇角上的一点奶油,完事舔了舔嘴唇,“嗯,是挺甜的。”
许沐笑出来。
罗迹耐心给她擦眼泪,“为了见我精心化的妆,都哭花了。”
许沐嘴里还有奶油,含含糊糊,“谁说的。”
天太冷,她刚刚又哭过,脸都红了,罗迹牵着她往大门口走,许沐说:“不进去转转吗?就这么走了。”
“没什么好转的,再带你去个地方。”
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地方可带。
这次罗迹只开了五分钟的车便到达目的地。
是个不小的院子,围墙低矮,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房子,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很安静,地上有厚厚的积雪和未清扫的落叶杂草,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许沐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我姥姥家。”
之前就听说他姥姥家离长青山很近,没想到这么近。
许沐下车,看罗迹拿钥匙开门,“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罗迹把门推开,“我们今晚住这里。”
许沐愣了一下,“住这里吗?”
罗迹牵着她进去,“对,”他踢开碍事的杂物,“不然怎么办,最后一个晚上,你那不能去,我那人太多,酒店你又不好意思。”
他搂住她的腰,低头看她,“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