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圆站在挡板里,脑子里在疯狂计算——这辆法拉利少说也得值个四五百万。如果可以买下十辆的话,那么至少就是四五千万了。
她望着不远处那位送报纸的小哥,这才明白自己一直都被骗了。
说不准他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就是传说中的兰博基尼urus……顶配,限量,会在汽车博物馆占一席之地的那一款。
她不知所措,想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郑馆长照着陆辽胸口就是一拳:“臭小子,你耍我啊?拿着张冰激凌卡就想买法拉利?脑子进水啦?”
“冰激凌?”
“冰激凌?”
陆辽和苏清圆不约而同地,都望向他手里那张卡。
一张黑色的卡,卡面上画着一个草莓冰激凌蛋糕,上面还用可爱的字体写着八个大字:“冰激凌蛋糕兑换券”。
“呃……”陆辽顿时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木着一张脸跟馆长说:“您消消气,我这就把车修好。”
“最好能修好,不然我投诉你。”馆长瞪了他一眼:“你也是奇怪,这么大个子了,吃什么冰激凌?还一本正经地把卡放在钱包里。”说完,他又捂了捂自己的右拳:“臭小子胸肌怎么练的,比我拳头还硬……”
陆辽没理他,目光一直落在苏清圆身上。
他怕她还在生气,更怕她就转身跑走了。这里都是一中的学生,他连跑上去拦住她的资格都没有。
一贯目光冷硬的眼底,少有地冒出些许忐忑。
可半晌,苏清圆竟没忍住,抿着唇笑了出来。
用一张冰激凌卡,堂而皇之地说可以买下十辆法拉利……
苏清圆突然觉得,自己大概对他就是讨厌不起来。
望着她嘴角浅浅的梨涡,陆辽只觉得恍若隔世,方才笼罩在心里的那些怨气、酸意,全然不见了。
他撂下工具,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手,大步很稳,走到她面前:“来参观吗?”
“嗯。”苏清圆点点头。
她还是这个样子,他问什么,她答什么,其余的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可他就喜欢她这样子,喜欢在眼角眉梢,喜欢进骨髓里。
她不愿意多说,那他就多说一点。
他把冰激凌卡递到她面前:“拿去,昨天排到的。”
近距离看到那张卡,苏清圆才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巴——那是她们学校门口那家冰激凌店出的限量款的蛋糕,她跟着庄晴晴、苗婧排了三天的队伍,一次都没排到过。
她不好意思伸手去接:“这个……很贵的。”
他摸透了她的性子,煞有介事地附和:“是啊,花了我好几天的工资。你可得好好品尝。”
苏清圆果然中招,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穿越前,她爸爸也是个富家子弟。为了生养她,她妈妈辞去了药厂的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可她爸爸很喜欢打牌,每次都赌钱,背着她的妈妈,把家里的钱全输了出去,没过多久,在苏清圆很小的时候,他就不堪生活的重担自杀了。
所以,苏清圆才会这么这么讨厌纨绔。
后来,她的妈妈一个人打好几份工养活她。她只依稀记得,她小学时家里特别特别穷,妈妈三份工作的收入,抵不上别人爸爸妈妈的一半多。可是她不知妈妈哪里来的钱,居然每天都能给她买牛奶喝。
在春游、秋游的时候,她的零食把书包装得满满的,比其他小朋友的都多。
长大以后,妈妈终于有一份稳定、收入也不错的工作,家里的条件好了不少。她想,大概那时是妈妈省吃俭用,从自己吃饭的钱里省出她的饭费、学费。在她过生日时,买最好看的蛋糕给她吃。
没过多久,妈妈也因为癌症去世了,她才一个人跟着姥姥生活。
苏清圆叹了口气,眼圈也泛了红。
明明博取同情心是陆辽自己想出的主意,可看她红了眼圈,他的心也跟着快碎了。他把蛋糕卡塞进她手里:“哭什么?也没有那么贵,花不了多少钱的。都是我不好,也让你打一拳,嗯?”
苏清圆抿了抿唇,破涕为笑:“我才不打你。我打你一下,你不疼,我手疼。”
这时,挡板外头传来庄晴晴的声音:“圆子?苏清圆?”
紧接着,是苗婧的声音:“我好像在这听见她的声音了啊,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苏清圆脊背一僵,下意识地抓住陆辽的手,把他拉进了后面的楼梯间。在侧耳听到庄晴晴和苗婧走远了之后,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被她拉进来的男人正满脸笑意地看她。
楼梯间很狭窄,逼仄的环境里,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雄性荷尔蒙味道,将她紧紧包裹住了。那凶巴巴的一张脸上,却是难得的温柔。
她瞬间双颊通红:“我、我……”
他问:“不想让她们知道你认识我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觉得丢脸什么的……”苏清圆忙摆手解释:“我只是不想让她们以为……”
不想让她们以为她是在早恋啊!
可是,如果只是恰巧认识在汽车博物馆里修理汽车的小哥哥,又怎么会跟早恋联系到一起?她这个举动明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还是在为那天的那个吻而心虚……
她不再说话,气恼地低下头。
“那就不让她们看。”他不多问,只是拉起她的小手:“没事抓我干什么,手都蹭脏了。我带你去洗洗。”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也沾了好多机油,只好跟他走。
他领着她到员工卫生间。洗手池是公用的,在卫生间外面。他牵着她到洗手液旁,把她的小手摆好,替她按了一些在手心里,低头对着那些机油认真地搓。
双颊还没褪去的潮红又泛了上来,苏清圆抽手想躲开:“我自己洗就行了。”
“这个不好洗,你搓不掉。”他抓住她的手,没让她躲:“乖,一会儿就好了。”
苏清圆站在那,默默地望向镜子。
他那么那么高的个子,弯着腰,始终盯着她的小手在忙活。
她只觉得心窝里涌上一股愧疚,接着,五脏六腑都暖了一暖。
十月四号那天,他在小巷子里吻了她,她曾以为他就是个轻挑的人,直到刚刚,她心底隐隐还有这样的想法。
可此时,他看她的手比看那辆法拉利还专注。
过了会儿,他直起身子,把她的小手牵到水龙头底下,仔仔细细冲了一遍:“没有了,都弄掉了。”
她没说话,只点头。
他又问:“疼不疼?”
她摇头。
他扬起唇角,真想把她抱在怀里。
他轻轻摇头,甩掉这些不靠谱的想法,转身先走出去:“走吧。”
听着她轻轻的脚步声,他把双手揣进裤子口袋里,懒懒散散地说:“想知道哪辆车什么来历,什么数据,都可以问我。那些屁孩儿摸车摸得少,讲不明白的。”
苏清圆听出了浅浅的醋意,不禁觉得他有些好笑。她低头望向校服口袋……那里揣着他给的张蛋糕卡。她犹豫再三,轻声问:“要不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冰激凌蛋糕吧。”
陆辽愣了愣,嘴角扬起浓浓的笑意:“不用想补偿我。我无所谓。”
他是怕她以为,他还在介意她不想让同学看到他们认识的事?苏清圆蹙起眉毛,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出于单纯的好意才好。
他却抬手,在她头轻轻揉了揉:“乖,我不去了。把这辆车修好。”
她点点头,用尽一百二十分的认真,说:“你肯定能修好的。”
他低低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
她问:“我看门口越野车那里,有一辆兰博基尼u……u什么……”
“urus?”他回头问她:“是吗?”
他上学的时候,物理、数学年年都是第一,英语却烂到了家。可这些车子的型号,从他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背错过。
“是啊!”她点点头。
他很专业地回答:“urus,有野牛的意思。它可以跑越野,也可以跑沙地。这辆车不算新了,但这两年才投入量产。”
“我是想问……”她咬了咬唇:“第一次见面时你修的那辆车,是这一款吗?”
陆辽听言,忽地僵了僵脊背。
他回过头,第一次露出这么高兴的表情:“你还记得那时我修的是个什么样的车?”
她有些惶恐:“我只记得是辆黑色的……”
他勾着唇角回过头去:“不是这一款,也不是兰博基尼。”
“哦。”苏清圆点头。
他那辆,比这辆可贵多了。
陆辽突然感觉心情很好,嘴角扬得老高——幸亏这丫头不懂车,不然头一天见面他,他就露馅了。
两个人顺着原路返回,回到了那辆坏掉的“镇馆之宝”旁。
郑通明正在那运气呢,板着脸跟刚才的讲解员小姐姐抱怨:“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好管了,你看看那群臭小子,把这弄成什么样了?还冲着我的车比中指!真是没教养!”
讲解员小姐姐摆摆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看见车子就激动,这也很正常。”
“正常个屁!”郑通明摸了摸自己的法拉利:“还有修车这位,那么年轻,一看就不靠谱。这不,修不好跑路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苏清圆快步走上前去:“这个小哥哥技术很好的,一定能把您的车子修好。”
郑通明回头看了看她,满脸的狐疑。
“我刚才迷路了,找不到卫生间,是他带我去的。”苏清圆指了指陆辽:“给您添麻烦啦,我回去参观了!”
经过这一中午,郑通明已经对一中的孩子绝望了。
然而……
“一中还有这么乖巧的女学生啊,啧啧啧。”望着苏清圆乖巧又纤瘦的背影,郑通明由衷感慨了一句。
讲解员也跟着点头:“应该是他们学校的校花之类的吧。”
“谁知道。”郑通明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只关心他的车。他低头看了看法拉利,又抬头看了看陆辽——
只见他凶巴巴地站在那,一脸阴郁地盯着他呢,就跟有什么杀父夺妻之恨似的。
郑通明的脸更黑了:“臭小子,看什么看,还不赶紧修车?”
陆辽眸光一凛,拎起扳手,周身瞬间杀气腾腾。
郑通明泄了底气,磕磕巴巴地说:“那个……早点干完早点回家吃饭哈,这两天降温了,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