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临时军营的屋子不大,长方形的,宽约六七米,长约十米左右。

墙角放着装饰用的树立式台灯,实则里面安装了信号屏蔽仪。墙边上还放了两只矮沙发,两只矮沙发的中间有一张圆木茶几。

茶几中央放了一张茶垫,上头放着一个窄口花瓶,青白色的,用了破碎的纹路,随意插着一支假花。花瓶之中安装了射杀装置,一旦有除了唐娜等人之外的人进入,它就会锁定目标,将他射杀。

顶部天花板的四边装了温黄色的边灯,一旦有人入侵,这些散发着温馨灯光的物件就会将入侵者的所有信息记录下来,直接传送回总部。

房间的放了一张会议用的方桌。

因为这里只有四个团长,所以他们只准备了四把椅子。

海伦娜和阿斯诺面对面坐着,唐娜坐在正对门的位置,杰里米身后就是大门。

即使战事平息了两个月,他们也早已习惯在房间内布置戒备,六年来的生活仿佛融入了他们的血肉中。

如果战争结束了,他们会去做什么?

另外三人没想到海伦娜会问题这个问题,不由愣怔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唐娜才开口,缓缓说道:

“如果战争结束了,边境守备的力量会减少,大部分军官都会回到总部待命吧?”

唐娜最近待在指挥部,帝**高层确实已经开始考虑之后人员安排的问题,如果战争结束,驻守的压力没有战时那么大,应该会采用轮岗的方式。

“恐怕还会有很多士兵选择退役,军官的话……也说不准。”

“我大概会留下来,其他地方不适合我,”杰里米说道,他一弹手指,把茶杯漂移到远一点的地方,一只手搭在靠手上,后仰靠进椅背里,懒懒地发问,“你们呢?”

“我应该会离开。”

阿斯诺手肘撑着桌面,两只手搭在一起,轻轻放在唇前,他对帝**的一切也许不舍,但他内心早已明白自己的去处,军队对他而言,终究只能是人生中的其中一站,他会去往他该去的地方。

第二星球——中央行政星球。

二十年前老王爵退出政坛,将手中的权力拱手让人,阿斯诺犹豫过很久,也许他还不够优秀,但心中的不甘就如同蜘蛛织出的丝线,虽然纤细却并不是那么容易了断。

而今他和小伙伴一起走到这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有理由现在再退却,他该勇敢一点,再向前一步,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会留下。”

海伦娜伸了个懒腰,身体舒展之间显露出姣好的身体曲线,阿斯诺不由红了脸,忙把眼睛移开。

海伦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暗骂他不解风情,她整理一下衣袖,接着说道:“但不会再待在前线了,我大部分时间可能都会待在帝**总部,偶尔也会回家族一趟。”

海伦娜心中的目标很明确。

她绝不放手,绝不退让,她不会让出康斯托克家的一切,所以唯有前进,在争夺首领的道路上,不进则退,她唯有马不停蹄地继续前进。

眼看只有唐娜没有表态,海伦娜看向唐娜问道:“唐娜你呢?”

“我?我还没想好。”

她和海伦娜他们不一样,她加入帝国学院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加入帝**是顺势而为,但她的身份就像一团迷雾,如果不先找到答案,她就会像无根之萍一样,始终无法真正确定自己要走的道路。

她未知的身份带来不确定的道路,如果问她现在的想做什么——

“等等……我也许,对帝国研究部有点兴趣。”

唐娜犹豫着说道,如果没办法确定接下来的道路,她唯有继续增强自己的实力,与此同时,她还想进入帝国研究部,看看能不能接触到弟弟唐安所在的世界。

“研究部?那可有点麻烦,研究部的内围人员对三大王爵来说都很神秘,不过外围也会招揽一些新人,唐娜你可以先从外围试试。”海伦娜思索一番说道。

“要怎么才能加入研究部外围?”唐娜连忙问道。

“它有固定的渠道,我记得,帝国学院的导师,很多都在研究部外围挂职,偶尔也会接到研究部的命令,帮助完成一些任务……”

海伦娜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门铃的声音。

四个人都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是谁?”

唐娜打开房间的对讲设备,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阿斯诺队长,您在吗?”

“找我的。”阿斯诺起身,他走到门口,机械大门自动打开,露出外头队员张望的身影。

那个队员见里面四位团长都在,不敢冒犯,忙低下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阿斯诺。

阿斯诺见到他手中的东西,不由一怔,那是一枚有些陈旧的徽章,他接过徽章,问:“怎么说?”

“副队的夫人说她不要这枚徽章,她说副队生前最仰慕的人就是您,每次通讯,他都会和她说您的事,是因为跟着您,所以他才能得到那么多的荣耀。”

“所以副队的夫人希望由您保管这枚徽章,她说他会更愿意跟着他的团长。”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名队员的声音有些沉重。

猎神军团组建一年,成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铁骑之下亡魂无数,但也并不是没有牺牲。

它是所有部队中死亡率最低的一支,连最强大的敌人也会感到畏惧,但他们的身边仍然不停有人离去,只要战争继续下去,这样的伤亡就不可避免。

如今战事平息,一直跟随阿斯诺的副队却没能活到现在,他死在一次任务后的追杀中。

当时他们还在逃亡,没有余力将尸首也一起带走,只能取下这枚徽章,作为他的象征,寥以慰藉。

在战事平息的两个月里,阿斯诺在财政部清点战功,处理后事,便将这枚徽章给副队的夫人寄过去,没想到现在又被退了回来。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中没了以往的玩笑,他没有说得更多,也不必说得更多,此时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也没有做什么,形式是做给活人看的,因此他只是将那枚徽章收了起来,又与那名队员道了别,再次回到房间坐下时,神情中却难免带着一些悲戚。

他们得到了荣耀,却也无法忽视为此付出的代价。

一时间谁也没开口,直到阿斯诺忽然问: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打仗?”

杰里米的母亲曾经提出过和平相处的幻想,但如果不亲身经历这一切,他们就无法知道,在这样的战争中没有赢家,帝国和远古联盟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因为远古联盟宣战了。”杰里米说道。

“如果远古联盟不宣战,还会有战争吗?”阿斯诺又问道。

“会,因为如果远古联盟不宣战,帝国就会向它宣战,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海伦娜说道,说出来的话语直白而残忍。

“那要怎样,才能阻止战争的发生?”阿斯诺再次问道。

“除非,”这一次开口的是唐娜,“帝国和远古联盟同时放下。”

其中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了,两个积怨已久的仇敌,就算一方不去招惹另一方,另一方也会来招惹这一方,除非两个人同时放下,才有可能维持平衡。

“阿斯诺,”海伦娜的声音忽然有些严厉,“如果远古联盟继续宣战,我依然会和他们血战到底。”

可能他们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左右帝国的发展,却无法控制远古联盟的意志。

只要远古联盟依然带有仇恨,除非任何一方势力灭亡,否则战争就不会停下。

他们还会继续往上爬,直到脱离帝国皇族的桎梏,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海伦娜是怕,阿斯诺在到达更高的位置时会抱有天真的退让的想法。

“我明白的。”

阿斯诺声音闷闷的,他有些伤感,但内心也很清楚,面对试图吞噬他们的敌人,退一步只会让敌人更加猖狂,而无法换来和平。

“想那么多做什么,以后的事还说不定呢,”杰里米突然打断沉重的氛围,他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猎神军团的生存率最高吗?”

见三人看过来,杰里米接着说道:“因为我们最强大。”

“现在解决的事情不代表以后解决不了,如果有想做的事情,不如先做了再说。”

他们能明白杰里米的意思,他们现在已经比六年前强很多,但他们仍旧在成长期,他们的道路还没有走到尽头。

既然注定会往前走,为什么要为此时无法解决的问题而困扰呢?

如果到达的顶端依然无法解决的话,到那时候再苦恼也不迟。

“如果一个人解决不了,那就两个人,两个人解决不了,那就四个人,”杰里米说着,眼睛最终落在唐娜的身上,“还记得九年前的约定吗?”

是否还记得,他们曾在月下盟约。

发过结盟的誓,许下共同进退的诺言。

如今想来,当年的所作所为有些稚嫩,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赌气成分,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羞赧。

但是这么多年来,一路走到现在,他们的道路依然相同,从未背离。

即使分分合合,很多时间都不能聚在一起,他们却能够确认彼此的心意,能感知到其他人的内心和自己一样,偶尔会有迷茫,却始终坚定。

海伦娜的目光也落在唐娜的身上,若有所思。

唐娜发现三个人都看着她,莞尔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难道他们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她就有办法解决了吗?

“唐娜,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问你的问题?”海伦娜忽然问道,“无论发生什么,你依然是唐娜,对吗?”

三个人的目光落在唐娜身上,六年来,他们正式与远古联盟交锋,经历了这一切,他们的想法不再和以前一样天真。

年少时也许能轻易相信一个人,并相信这份友谊永远不会改变,等到稍大一点,却会更慎重地做出承诺。

随着这些年的经历,对于唐娜隐藏的身体的秘密,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不是不相信了,他们仍然愿意付出信任,他们只是想用语言再一次确认伙伴的心意。

有一些话,不说出口是不会知道的,但只要唐娜那样说,他们就会选择相信她。

如今在她面前的,不是当年年少轻狂的毛头小子,而是多年来屡战屡胜的沙场智将,他们那么多次用怀疑保持警惕,却愿意在面对最初的同伴时,给予更多的信任。

“我是唐娜,不管发生什么,我就是唐娜。”

她挺直了腰板,郑重地做出承诺。

和六年前一样,她的回答依然没变。

……

就在所有人以为战争就会这样过去时,远古联盟忽然又发动了进攻。

猎神军团再度被唤醒,前去完成增援任务。

但当他们被迫面对数倍的敌人大军时,他们才猛然醒悟,这竟是一次专门针对猎神军团的阴谋。

唐娜在这场战役中落入一处险地,就这样从士兵中消失。

她发现周围忽然变得安静,迷雾缭绕,湿气浓重,昏暗的峡谷底端空无一人,嶙峋的石柱带来森严的气息,唐娜立即意识到,她很有可能陷入了敌人的法阵之中。

在她戒备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的身体从虚空中浮现,身后是闪耀的星辰,当她看清楚他的脸,不由惊讶了一下。

“远古联盟的第三领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领主微微一笑,竟将右手放在左胸·前,行了一礼:“随我来吧,我等您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