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变回原形,我带你们去皇宫。”
老鬼们互视一眼,“崽崽,我们在这里挺好的,皇宫鬼多,挤。”
“皇宫那么多鬼,你们丢下我不管了吗?我要是被他们欺负了怎么办?”
在鬼崽崽湿漉漉、清凌凌的大眼睛下,老鬼们节节败退,变回了原形。
一把乌黑的玄铁剑。
一个釉彩富贵如意瓶。
一串雕有佛经的紫檀挂珠。
一顶浮刻奇异图腾的青白色寒玉发冠。
林和玉把他们统统放进自己的行李箱中,再在行李箱中输入鬼气,让鬼叔叔们一觉醒来精神饱满。
林和玉看向老树,“树爷爷,我去皇宫看一看,等找到了风水宝地,把你也挖过去。”
老树笑呵呵,“马上冬天了,要睡了,不能跟你去皇宫。”
林和玉:“好吧,你好好睡,争取明年春天的时候长出小树苗,我把小树苗栽到皇宫,墓地还是你的家,这样你就能在皇宫和墓地来回住了。狡兔三窟,能住的地方越多越安全。”
老树沧桑低哑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清朗,“好,争取明年长出小树苗。”
为了让树爷爷顺利长出小树苗,林和玉竭尽所能地给老树输送鬼气。
这片墓地是温氏家族起家时以备不患准备的秘密墓地,老树在那个时候被温氏家族第一个入朝为官的族长亲手种下,已有四百多年。
林和玉把鬼气耗尽,对四百余年的老树来说也是微乎其微。
老树感受到鬼崽崽的珍视,心里暖融融地用树枝揉揉她的头。
林和玉折腾了半个时辰的飞仙髻,成了坠仙髻。
也不知碰到温瑜的哪个笑点,温瑜手指拨拉着她头上耷拉下来的发辫,笑的不能自抑。
林和玉摸摸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不就是发型乱了,又什么好笑的。
林和玉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叹着气摇摇头。
臭男人不是脾气变怪了,而是脑子坏掉了。
温氏祖墓,荒草丛丛,墓穴空空。
温瑜有幸被早已赎身无文字记载的毁容忠仆捡回尸体,埋入秘密墓地,而温家上上下下五百口人没有这等幸运,骨骸被丢在遥远的流放之地。
温瑜看着一座座倒塌被毁的墓碑,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轻笑。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林和玉后背一阵凉,悄默默地后退,和他隔开安全距离。
温瑜:“小可爱。”
林和玉条件反射地捧住自己的脑瓜。
她的脑瓜一点都不可爱!别惦记了!
温瑜:“你把温家人都找回来。”
林和玉讲道理:“你有血脉牵连,能感应到他们。我感应不到,找他们的难度堪比升仙。”
温瑜点一点她的额头,“这么可爱的小脑瓜,动一动会更可爱。”
林和玉暗暗地翻个白眼。
又来!
不惦记她的脑瓜不行吗?!
温瑜轻柔地捏一捏她的脸蛋。
林和玉捂脸,“不要轻薄我。”
“这样呢?”
温瑜笑着低头亲一下她的脸蛋,温柔如水。
眼神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林和玉浑身炸毛,忍住遇见危险逃跑的本能,控制住即将失控的眼泪,结结巴巴,“不就亲一下,没事儿,随便亲,随便捏。”
温瑜:“真乖。”
林和玉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吓死个鬼了。
她想回家。
呜呜——
她是鬼,她没有家。
呜呜——
她好惨。
温瑜食指放在嘴前,“嘘,安静一点。”
林和玉眼里含着泪,凶煞煞地瞪过去一眼。
这是偷偷哭,没有声音!
等着吧,等她找到他的弱点,压榨、欺负、踩踏,她轮番来!
且等着,君子报仇永远不晚!
温瑜转身走,林和玉站在原地。
温瑜勾一勾手指。
腰间红线滚烫。
林和玉暴躁,“又干啥!”
温瑜轻笑,“你说呢?”
林和玉气冲冲,“你不是让我找温家人吗!跟着你干啥!”
温瑜慢悠悠地走过来,轻柔地拍拍她的头,“作为奔波的奖励,可以去皇宫看一场好戏。”
林和玉不想看任何血腥场景,“可以换个奖励吗?”
温瑜:“不可以哦。”
林和玉长长地、长长地、长长地叹一口气。
行吧,先这样吧,糊弄着过吧,实力跟不上,除了忍辱负重,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命真不好,回头找小道士师父算算命,看有什么破解的法子没有。
不求瞒天改命,只求摆脱乌龟王八蛋。
唉——
温瑜看见她这个闷沉沉的老成样,笑的开怀,“认命了?”
“嗯。”
“小可爱,不要认命。认命了,你就不可爱了。”
林和玉推开他过分靠近的脸,假笑,“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的都是对的,您的话都是真理。”
温瑜笑的更肆意了,“小可爱,你怎么这么招人稀罕。”
林和玉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您不是人,是鬼。”
温瑜好笑地拍拍她的头,“你以为是招我稀罕?想什么呢。”
“呵呵,误会。”
她常常跟不上精神病人的思维。
皇宫,压抑暗沉,连鬼都像走在高空钢丝上,小心翼翼,不敢轻易抬头,不敢轻易说话,不敢四处行走。
越接近正殿,气氛越是紧张。
林和玉一点一点地凑近主子,悄悄地拽住他的袖口。
皇宫太可怕了,像进入了一个瞌睡怪兽的嘴里,稍有不慎,就会惊醒怪兽,吞入腹中,尸骨无存。
温瑜宛若进了自家后花园,不紧不慢地散步到正殿。
趴在正殿大门上的鬼远远地看见温瑜,一溜烟地逃跑。
林和玉看到他们惊吓的样子,心开阔了。
还好她不是最怂的。
老皇帝躺在床上,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处在生和死的灰暗地带,能看见鬼,却又被□□拖累着无法移动。
温瑜慢慢地折磨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和玉捂眼。
温瑜温柔握住她的小手,“害怕?”
林和玉点头,“太丑,会做噩梦。”
不知道又碰到了哪个痒点,温瑜笑的癫狂。
林和玉不管这个偶尔神经偶尔疯癫的臭男人,认真地询问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老昏君,“你以前也挺好看的,虽然比我主子差远了,但和其他京城公子相比,也算鹤立鸡群。你现在咋丑成了这个样子,比我们鬼还像鬼,不对,不对,比我们鬼还丑,也不对,我见过的鬼都是好看的,你怎么比得了风流病的人还丑?”
温瑜笑的更疯癫了。
老昏君口不能言,瞪着眼睛,剧烈挣扎。
林和玉:“你别动了,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又有了不好的联想。”
老昏君面部狰狞地看着她。
林和玉进行仇恨转移,“你不要这么看我,不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是正在狂笑的这个人。”
老昏君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林和玉:“你知道吗?你身上的气息太臭,连仁厚的小道士都嫌弃。你该死了,再不死,龙气都被你熏跑了。真的,你做人失败,做皇帝更失败。我跟你说,你现在还没死,你一手建造的血洗营还守着你,大臣们为了家人安全,不敢张口,等你死了,大臣们站出来,你就知道臭名昭著、遗臭万年这种成语是为你存在的。
老昏君死死地盯着她。
林和玉:“趁着你还能思考,你好好地回忆你这一生,你活着是不是天下不幸。这大周要是没了你,换成任何一个守成的仁君会不会节节攀升?”
“会呀!我主子外能打仗,内能辅国,忠心耿耿,又淡泊名利。这样一个能流芳百世的大人物竟然被你给毒杀了,你眼睛是不是瞎。”
老昏君使出全身的力气拍床。
林和玉:“别拍床了,没人来。你的儿子和美人们深得你的真传,正在相互暗杀。你们这些行为呀,在满朝大臣看来,不是正大光明的明谋,也算不得阴谋,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他们面上恭敬,心里是瞧不起的。”
老昏君眼睛赤红。
林和玉:“你别不信,你想想京城里的世族,哪个敢娶你家的女儿或者嫁给你儿子。不仅是世族家,就是寒门出身的大臣和将士也不愿意跟你挂上钩。你女儿和儿子一到了婚配年龄,满京城的年轻人不是已经结了婚就是订了婚,你还偏偏没眼色地要赐婚。他们是嫌弃你女儿和儿子吗?是的,他们怕你女儿和儿子学了你,心思歹毒,手段恶毒。简而言之,他们嫌弃你,然后波及到了你女儿和儿子。”
老昏君脸上全是青筋。
林和玉:“再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在这场皇位争夺战里,你的女儿死光了,你的儿子也死光了,只剩下冷宫里的一个小皇子。更不幸的是,你的多疑是对的,这个小皇子不是你的儿子。而是你最爱的宠妃和侍卫的孩子。”
老昏君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
林和玉:“说实在话,你这样祸国殃民的昏君在历史上也不多,值得人认真地分析了一下。我认真地分析了一下,又听取了几个重臣对你婉转的评价,总结出来一个结论——你脑子不好用。”
“脑子不好用的人,做匠人,做将军,也能做的好。做皇帝也可以,只要知人善用,脑子不好照样坐得稳皇位。但你除了脑子不好用,还没有自知之明。”
“知道我主子天下第一,你认为自己天下第二,还以为除掉了我家主子,你就天下第一了。你都不知道,比你聪明的人,数不胜数。人家虽没有我主子风华绝代,但也算的上才华横溢,比你强的不止一星半点。我主子是太有才华,耀眼的光芒遮不住。人家的光芒不太强烈,能够内敛,谦虚处事罢了。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个诗有那么好呀,懂诗的才子都在暗地里嘲笑你呢。”
老昏君呼吸急促。
林和玉不吐不快,“做诗人做的糟糕,做皇帝做的更加糟糕,一意孤行,刚愎自用,近小人远贤臣,活该你成为被百姓唾骂的人。以前的皇帝,百姓都在家供奉祈求长命百岁,你呢,百姓在家里扎你小人,想让你早点死。就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让我主子醒过来收拾你。”
老昏君满眼凶杀气地盯着她。
林和玉:“你不信吗?你想想先皇,先皇老年时那么昏聩无能,也没遇见鬼,那是因为皇帝是天子,有龙气庇佑,百鬼莫侵。你同样是皇帝,也有龙气,为什么遇见了鬼,因为老天也厌恶你,派了主子代表天下百姓来惩罚你。你呀,我估摸着,升不得天,入不得地狱,成为孤魂野鬼,最后灰飞烟灭。”
“你、你该死!”
林和玉捧脸,“你没看出来吗?我是下凡来辅佐主子成事的小仙女,我主子也位列仙班了,只等着改朝换代后,修成鬼仙。”
林和玉自认为这是一场愉快的敞开心扉的谈话,聊的甚是开心。
老昏君情绪激动,一口气上不来。
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