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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说我是丑八怪?!”
饮溪将头别过去,不理会她。
眼见寒玉气的面红耳赤,可是对着她的脸偏生反驳不出什么来,气着气着,嘴一扁竟然就这么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可把怜香三人吓到了,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寒玉哭哭啼啼的骂:“我未入宫以前也是我们村里一枝花!如何就成了丑八怪?你这狐媚子凭什么说我是丑八怪!你美!你赛天仙!你有本事嫁个官老爷,何苦来跟我们一道为奴为婢供人使唤?”越哭竟是声越大,极为委屈似的。
饮溪也是一时气恼,反驳回去便消了气,断没有非要将人惹哭的意思。她在天上没见过什么人哭,连丹房里的小仙童都一副极为稳重的模样,只有她是正正经经哭过几回的,皆是因些莫须有的理由,不过每一回她都印象深刻,总之心里头不爽利。
看她哭得这般难受,饮溪想到自己每一次掉泪,后悔又加深些许。容貌乃天生,父精母血天然孕育,她本不该这么说。
况且与她拌嘴着实有欺负小辈之嫌,掉仙的面子。
她轻咳了两声,努力弥补一下:“……其实也不是那么丑,还是有几分清秀的。”但是这不代表她接受自己是狐狸精,于是又认真说道:“我不是狐狸,我不臭。”
这几句话在寒香放肆的哭声中淹没了,几个人轮番冲着饮溪翻白眼。
怜香说:“寒香姐姐快别哭了,若是叫嬷嬷听到,少不了一顿板子!”
想来打板子是个极为严酷的刑罚,几个人哄劝半天不得休停,一听打板子,哭声立即止住了。
惜玉分外及时说了一句:“是啊姐姐,估摸着时间是要下早朝了,这会子别处的小蹄子们想必都将地坤宫的好位置抢占了,长孙将军好不容易回来呢!姐姐可是念叨了半个月,如今这事才是正当紧!”
长孙将军四个字一出,竟然比挨板子还好使上几分!莫说哭了,寒香慌忙一擦眼角,那颧骨以令仙叹为观止的速度染上一片绯红,倏然便眼中含羞带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语气也急切起来:“正是呢!竟然险些将这等事给忘了,快走快要,莫要耽误了!”
说着三人风风火火凑做一团,抹口脂的抹口脂,贴花黄的贴花黄,理着千篇一律的发髻,插上一根压箱底的玉簪子,一团娇羞。
全然将饮溪忘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三人你推我赶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嘁……谁还没有个将军啦?他们九重天上的天蓬元帅也威风的很呢!定然不比那个什么长孙将军差。
又听她们说下朝了,饮溪便想去找封戎玩。地坤宫她也知晓,与勤政殿十分相近,跟着几人走便能走到勤政殿去,顺道也瞧瞧那将军长什么样。
心里思慕着勤政殿今日有什么点心,饮溪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欢快的迈着步子便跟出去。
三人许是过于兴奋,半点没发觉饮溪就在身后,三个脑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路上经过旁的宫殿,陆陆续续又出来一些行色匆匆的宫女,瞧着倒像都是在往地坤宫的方向走。
她跟在人群后,不紧不慢,鼻尖仿佛已经闻到梅花糕的气息,脚步十分轻快。
及至到了地坤宫,她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多,饮溪在宫中住了大半月,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宫人,仿佛整座皇宫的宫女都聚在此处了。
她们三两站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躲在地坤宫门外。那大门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恰好可以看到些里面的场景。
而有些人便更夸张了,竟然还搬了几张凳子摞在一处,晃悠悠踩在上面,扒着墙头看。
许是知道若叫管事的发现定然少不了处罚,故而谁都没敢出声,便是说话也压低着声音。几个人冒头看了一会儿,便被下面的宫女拽着裙角摇,急着要换上去。
处处都是人,饮溪也瞧不见,她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只见那些宫女突然间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去抢那缝隙,有几人甚至被推到在地,看口型,是在说那长孙将军没错了。
寒香三人早掩在人群中分辨不出。
嗳,此刻不免又怀念起有仙法的日子来,虽说修炼清苦,可使起来当真顺手。譬如现在,明明就是一个穿透术便能解决的事,非得要她亲自上手才能看。
身旁人还在兴奋的讨论着:“长孙将军归朝了!听说是打了胜仗,连连捷报,将那猢狲人打的落花流水呢!今日回朝面圣上报军情,往后便要一直留在京中啦!”
另一人也是万分激动:“那岂不是日日都能见到将军上朝了!将军尚未婚配,如今打了胜仗,不知陛下要如何嘉奖呢?更不知哪家的小姐这般有福分,能入主将军府做正头夫人!”
“正头夫人花落谁家也与你我无关,我已不思慕着能做个妾室,哪怕能去将军府做个小小婢女也是愿意的!”
旁人嬉笑:“我看你是看中了将军的那张脸吧!若要看脸,陛下论第二,大胤谁人能得第一?陛下才是真正的风光霁月,那日远远瞧见一回,我的腿都软了。”
那宫女啐她一口:“天颜你也敢说!不要命啦!”
几人还在说着,饮溪却等不及,她拨开人群走过去,直直便推开了那扇门。
谁都不防她做出这样的动作,顿时犹如惊弓之鸟轰然散开,纷纷面露惊恐躲去一旁。
这样一来寒香便瞧见了,当即瞪大眼:“她是疯了不成!怎的也叫她跟来了!”
饮溪揉一揉肚子,没有瞧着身后各异的脸色,迈着步子正大光明便往勤政殿走去。
勤政殿前一片空旷,路上有三两太监。饮溪还来得及分辨哪一位是长孙将军,就先瞧见了徐公公熟悉的身影。
她面上一喜,直直便走过去。隔着几步远,听到背对着她的徐公公恭敬的弯着身子,说:“……那奴才便送您到这里。”
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徐公公身旁还有一人。
他侧身而立,着三品朝服,乌发乌眸面冠如玉,面相极为年轻,倒似个少年,可身形却高大挺拔,背脊挺峭。
饮溪听到他开口,声音清朗似玉,极为干净澄澈:“公公留步,今日多谢公公照顾,星阑改日定当上门致谢。”
饮溪又上前几步,那少年便侧了侧脸,垂眸间眼尾扫过她的脸庞,愣住了。
徐公公一回身,脸色登时变了变,当着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倒是没有看顾饮溪,而是匆忙与那人道别:“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当不得将军一声谢。”说着便招呼最近的宫人过来:“送将军出宫!”
他看着饮溪发愣,饮溪便也好奇的盯着他瞧。
这便是长孙将军吗?生的当真好看,唇红齿白,哪里像个打打杀杀的将军,反倒像个博览群书的书生,可是他清隽眉眼间又携了几分锐利与英气,二者一结合,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怪不得引得那些宫女那般激动。
徐公公心里暗叫不好,看他看的出了神,特意拔高声音叫一句:“长孙将军?”
那人方才回过神,收回过于袒露的目光,以手成拳抵在唇边,脸颊有一丝红晕。他没再看饮溪,视线也不忘这边瞟。
他抬手作揖,动作利落果断:“那我这便出宫了。”说着即刻转身,大步流星往殿门的方向走去。
人一走,徐公公便立马耷拢下眉眼:“姑娘?可是御膳房玩的不舒服了?您怎么来了勤政殿?”
他这么一问,饮溪立时想起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来,笑眯眯着眼问:“封戎下朝了吗?”
徐公公擦了擦额角:“一炷香前已经下朝了,姑娘是要找陛下?”
她点点头,高兴了,径自便往勤政殿走。
徐德安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问:“那姑娘在御膳房可还适应?”
从他将人送过去到现在,连半个时辰都不到,饮溪只顾得上和寒香斗嘴惹架了,什么都没做,倒是比成日里在殿中看话本子有趣一些。
是以她点了点头。
徐公公这一颗心方才落下来。生怕这位祖宗是不高兴了,来找皇帝诉委屈。
封戎正在看奏折,听着有人进来,捏了捏鼻梁,声调毫无情绪:“人送走了?”
不等徐德安回答,饮溪便高高兴兴上前去,从背后蒙住他的眼。
阖宫中谁敢对着皇帝做这样的举动?她不常来勤政殿,这殿里伺候的也没几人见过饮溪,余光扫到,纷纷惊恐侧目,侧目过后,又像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缩着身子匆忙低下头。纵是徐德安也看的心惊,别过脸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