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此情此景,傅榆如何不明白?
他怒极反笑:“好一个黄雀在后!师兄等这一日早已多时了罢!”
楚炎冷淡瞥他一眼:“我从未欺骗于你,也对你说的很是明白,若是有朝一日出了事,事情与我无干,我定然会独善其身。”
傅榆盯着他,眼神阴冷:“师兄好手段,当了妓子还要立牌坊!当真不顾半点师兄弟情谊,转头便背叛于我!若我是那刽子手,你便是那递刀人!你又何曾无辜?”
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已然是气极了。当着众人面被毫不客气的喷头斥责,楚炎却半分怒意也无,面上更冷淡了:“先前我便说了,师弟不必忙着转移众人注意企图逃跑,你且抬头看看你的周围,这座宫殿已被我布下天罗地网。诚然,于业术上我自是不如你的,却难保我对你十分了解,这陷阱专为你而制,你今日便是有万千本事,也逃不脱。”
此话一出,傅榆果真不再出言挑衅,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墙壁,这才发现那墙壁之上,每隔一米远便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金色阵法,那阵法不断旋转着,细看之下,上面竟然有正道人士专用来缚恶鬼的罗刹印!
他眉峰一转,面容沉如水:“这是什么意思?”
再看向从碰面开始便始终不置一词的皇帝:“我自认并未做过得罪于你的事。”
“从未?”封戎淡哂:“朕容你在皇宫之中放肆至今,并非是不知情,你须得知晓”他一点地板,逐字逐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朕的地方。你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何况你做了我不能容忍之事。”
傅榆讥讽一笑:“不过是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宫人与皇子皇孙,陛下何必动怒?就算我容他们好全全活到长大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一样落做陛下刀下魂?我提前为陛下解忧,陛下何以以怨报德?”
封戎也笑,气定神闲,全然不似发怒的模样:“说罢,多说几句。死囚犯临死前尚有一顿好饭送着上路,朕今日没有好饭招待你,总要让你把想说的话说完,免得后世投胎为牲畜,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这话却是踩了他的痛脚,傅榆爆起:“我乃修仙大乘者,一脚踏入仙门,岂会如此容易就死!你是皇帝又如何,生死簿既定,任谁都能将你这凡人的贱命玩弄于鼓掌!”
空气中咻咻两道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傅榆往后退了两步,左右肩膀各中一箭。
封戎看着他,宛如看一个已死之人:“朕劝你还是乖一些,弓箭不长眼,我虽不知仙者翻手为云到何等地界,却知你如今仍是□□凡胎,命中要害,一样会死。”
傅榆定定看着他,忽然笑了,越笑越大声,仿佛遇到了极为可笑之事,那笑声里满是嘲讽。
他一指饮溪寝殿的方向,问:“因为那个仙,是也不是?”
封戎抿唇不语。
傅榆神情古怪,笑的张狂:“你竟爱上一个仙?你可知你是何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凡人,竟然妄想得到一个仙!”
院内空阔,只有他一人站在中心,调声尖锐,那声音便显得越发凄厉可怖。
瞧着这不可一世的师弟,楚炎眼中升起几分麻木的怜悯。一句一把刀,刀刀扎在皇帝的心口上,还能容他多活几时?
若是初时皇帝还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近来的举动便已是疯癫了。他已是杀红了眼,大罗金仙下凡也拦不住。
“是吗?”封戎今夜倒很有几分闲聊的耐性:“就如你喜欢上若笃一般?”
傅榆原还狰狞的表情骤然大变,他看着皇帝,不可置信:“竟然是你……你怎么知道!”
“朕还知道许多,可要一一说与你听?”
他淡淡道:“为祸苍生,丧尽天良,也莫怪朕今日替天行道。”
傅榆静静望着他,神情逐渐归于平静。倏然,他掏出一把符纸,那符纸怦然烧起,焰光大盛,一时几近照亮半片天。院中众人因这强光闭上了眼,只见于那强光之中,突然飞起一只巨鸟,傅榆坐在鸟背上,阴沉着脸催动体内灵力。
谁知方一催动,心脉剧痛,竟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墙壁之上那缚恶鬼的印,转动的更快了。
楚炎一挥手臂,暗叫一声不好,抬手便撒出一道符去,符一出去,立即在几人面前立起了一道屏障。
默念口诀试图掐灭那火焰,一面注意着天上傅榆的行踪。
傅榆已知无法催动灵力,驾着巨鸟从宫殿上空飞出去,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楚炎闭目感受,少顷立即睁眼:“他约莫已知晓这皇宫之内都下了禁制出不去,辨方位,似是朝着铅华宫而去了!”
封戎蹙眉,避开那刺目盛光:“速速跟上!”
……
缩地成尺,一行人很快到了铅华宫门外,宫门大敞,地上飘着一张用罢的御灵符。
踏步跨进去,傅榆就守在井边,冷冷看着他们:“你们果真要逼我至此?!”适才强行催动灵力,心脉已碎了,他再不能冒险。这皇宫之中当真就如楚炎所说,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又受了伤,无论如何也是出不去的。
封戎问他:“自作孽,何人逼你?”他冷下眉眼来,一刻也不愿再等:“放箭!”
说完,身后便数十只箭矢嗖嗖直奔他而去。
傅榆初时还勉力能抵挡一二,很快,身上的痛感便再也压制不住,膝盖一软,直直跪在地上。
箭矢不停,几箭正中要害,他痛的仰颈。
楚炎闭了闭眼,最后看这师弟一眼,双手做势,晦涩缚鬼咒文连串由嘴唇而出,不一会儿,傅榆头顶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金印。
随着他念咒速度加快,那金印开始旋转,转着转着,越来越大,直直冲着傅榆天灵盖而去!
傅榆跪地,又吐出一口血,这一次,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无,面容青白,好像已是个满腔怨气的恶鬼。
吐完口中血丝,他朝着面前之人虚弱的笑:“休想……如愿!”
说着那面容又狰狞起来,双眸好似要爆裂一般。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他二人冷冷的笑,紧接着毫不犹豫转身,扒住那白玉台,一个翻身,往那井口之中就这么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