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冷笑,声调顿时冰冷起来:“为何你总是学不会顺从?我最不喜的就是你这副模样!”
若笃同样冷笑:“你将我折磨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想要我顺从?我若有机会,定会要了你的命!!将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那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激怒我不会有任何好结果,我且再问你一遍,你是否见过一个仙子,那仙子究竟去了哪里?我不信你如今饥不择食到此等地步,连同类都不放过!”
若笃顿了顿,冷哼一声:“我确然是同情同类的,可她已入了这结界,正是因着我对她生出些许恻隐之心,是以才吃了她的魂。如若不然,莫非要留至你来,眼睁睁看她步上我的后尘?”
男子一滞,一时竟说不上话来,因她这说辞竟不似作假。
他冷神道:“若果真如此,那你可是给我惹下一个不小的麻烦!”
若笃不答。
饮溪不敢动,听的云里雾里,不一会儿忽然听到若笃发出短促的闷哼声,似是极为痛苦,紧接着便是布料撕扯开的声音。
继而便是愈发沉重的粗喘,男人的,女人的,交织在一处。
饮溪听了半晌,半蒙半懂的也知晓了他二人也做些什么,僵住了身体,捂上耳朵。过一会儿又将手掌松开些,怕漏听了什么。
洞中若笃望着上方男人的脸,眼神空洞。身下痛得很,肌肤直接剐蹭着地面,周围是数不清的骷髅与腐尸,那陈大人的尸体刚凉透,僵的宛如石板,也就在不远处。
男人动作粗暴,一手掐在她的手腕,一手卡住她的脖子。他低低的笑,那笑里有满满的恶意,轻慢又阴冷,宛如带剧毒的毒蛇。
“你放心,我万万不会让你死。我的若笃,即便如今成了堕仙也仍旧为我出着力。”他摸着若笃的脸,状似迷恋:“若非有你,我的法力也不会精进如此之快,眼瞧着大道便要成了,我定然不会忘记你这个功臣。”
若笃太痛了,拧在一处的眉始终无法舒展开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渐渐浮现出大片的黑色的脉络,那脉络好似有生命一般,竭力蠕动着,一股股不知名的东西裹着黑光在脉络之中滑过,那光滑过一次,她的脸便白上一分,直到最后,身躯开始止不住的抽搐,她禁不住这痛死死咬唇,手心掐在一处,铁锈味疯狂涌上喉间。
那男人啧一声,眼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立时便草草了事抽身离去。
他的衣裳几乎不乱,只是整了整下摆,似在自言自语:“果然还是三月来一次为好。”
时间短了,她便受不住。
若笃此刻软软的躺在地上,死气沉沉,眼珠僵着盯住某个地方不动。昨日夜里光泽莹润的脸,如今深深凹陷下去,仿佛被吸取了全部的生命力,此刻便是个死人。
……
饮溪捂着耳朵躲在草丛里,半晌没有移动分毫。
眼瞅着小鹿回来了,一转身又变回了人,拉起她的手便顺着荫蔽的地方奔去。
饮溪跟着他一路跑,胸口狂跳,不敢停下步伐,不敢出声,更不敢回头看。
她好像知晓了什么秘密,这秘密原不该被她听到的。
也不知就这么跑了多久,跑到两人都禁不住喘气,那山洞已远到再也看不见踪迹。小鹿身上还有伤,饮溪没有灵力,一妖一仙,此刻都虚弱的紧。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不知跨过多少草丛与树木,跑到饮溪眼前终于出现隐隐光亮,光亮之外还有人言杂声,小鹿终于渐渐停下脚步。
“前方便是营帐了,你快快回去吧,此处就安全了,就算被发现,他们也不会追上来。”
饮溪此刻已经归心似箭了,急急回头望一眼,又转回来问道:“那你呢?你待如何?”她还是忧心小鹿的伤。
小鹿腼腆一笑:“我自会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休养,往后可莫要再乱跑了。”
身后的嘈杂声近了。
饮溪想说她没有乱跑,她是掌鹿的仙,仙职虽不大,却也有自己的职责,断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鹿死在她面前。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小鹿又变回了鹿身,头也不回朝着相反的方向几个轻跃,很快便消失在林间不见了。
饮溪望着不远处灯光通亮的营帐,揉了揉脚踝,疾步走过去。
入林处有十几个御林军把守着,阵仗极大,一个个肃容,表情如临大敌。
她喉间有些哽,认出那正是她和封戎的帐子,外间还候着徐公公。几日不见,竟连徐公公都看着亲切起来。
几百个御林军封山,没日没夜搜寻了几日的人就这么出现。排头的几位先是竖起矛枪阻拦,抬眼见到她的脸,立时愣在了原地。
徐德安余光瞥到,正欲开口训斥切莫御前失仪,一眼见到饮溪,那表情便如冻住了一般,又是不可思议,又是不可置信。
饮溪却直直掠过他,掀开帘帐便进去了。
账内只有一人,这几日她心心念念的人。
他此刻背对她而立,轻袍缓带,瞧不见面容,身形高挑挺立轩昂。可但就这一个背影,却令她惶惶不安几日的心倏然便安定下来。
饮溪软软叫了一声封戎,鸟儿般奔过去,直直对着他背影,二话不说便环着腰际抱住,手臂紧紧勒着,侧颊则贴在宽厚笔挺脊背之上。
闻到封戎身上熟悉的淡淡松香气味,眼眶红了又红,竟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吧嗒便掉下来。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猛然一震,他似乎是反应了片刻,紧接着她的手臂被用力掐住,不由自主从他腰际下来。
封戎转身,那往日如幽冷夜星的眸子此刻燃着炽火,鹰眸死死盯住她瞧,步步紧逼。饮溪稳不住步子,不由得后退,很快便抵在营帐中临时搭起的架子上。
这一眼看到了他的脸,饮溪又忍不住了,那一片心片如同泡入了一口醋桶之中,酸胀非常。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这种时候偏偏忘不掉她为仙的包袱,死死憋住不愿在他眼前落泪。
她可是三百岁的仙,比封戎长了近三百岁,如何能哭呢?
封戎攥着她手腕,不容她挣脱。骨节泛着白,微微发颤,手臂之上青筋爆起。
一开口,那眸光几乎要将她也一并烧起,透着奇异的光,嗓音异常低哑:
“你去哪了?!”
饮溪能忍着不哭,可唇角却忍不住扁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又去擦眼角。她竭力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成熟的仙,要与他把来去因果说的明明白白:“我与星阑去山下玩,遇到一只受伤的小鹿——”
可话说到这里,竟是再也憋不住了,一头便扎入他怀中,不一会儿便呜呜哭出声,抽泣着道:“——原来你还在等着我,我这几日想了一万遍,若是你已回京,我要、我要怎么找回去。”
若是封戎等不及了怎么办?若是封戎回去了怎么办?
她终是得承认,于认路这一方面她委实不是个有天赋的仙。她不识得回京的路,他们凡人的路又长得颇为奇怪,届时她该怎么回去?
她哭得收不住,脑袋里乱哄哄,什么也想不了,只顾抱着他发泄这几日的情绪。
封戎一抬手,死死将她压在怀中,手臂越收越紧,眼底布满猩红血色。
……回来了,终是回来了。
她消失了几日,封戎就失控了几日。
这几日好似时时都被放在烈火之上炙烤,心口就这么硬生生被挖掉一块。二十余年,封戎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时时刻刻想到她,胸口就堵上一块巨石,连呼吸都艰难。
清冷的脑子入了魔,短暂的梦中都是她的身影。
初时他想,她许是在林中迷了路,很快便能将她找回。
后来他想,兴许她碰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需要些时间。
在后来,当听到楚炎说卦象上没有她的踪影时,他开始变得不正常。
那镯子是护身法器,也是封印她灵力的法器。
他几乎不能入眠,控制不住的去想若是她没有听他的话,摘下了镯子该怎么办?
她日日念着天界,想着天界那群人,有了灵力势必要回天上去了罢。
可是怎么行?
她明明说过喜欢他,说过将来会嫁给他,怎能不告而别?一字一句于是便从此时成了魔障,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重复。音容笑貌,都成了劫。
不会的,不会的……封戎不断告诉自己想象中的事不会发生,可是心口却一日比一日冷。
山林间自来就是妖魔栖身的住处,他逼迫自己不去想,可不得不承认,他终究是怕了。
一想到会有丝毫的可能性,暴虐的杀意便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于是不惜屠山!
……
从未有这样难熬的时光,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封戎想,只要她能回来,他便什么都不计较。
是他将人弄丢了,逆天而为得来的珍宝,就这样弄丢了。
可直到重新见到她、重新将她抱在怀中的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
若前路有阻拦,那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惜一切代价。这个世上,不论是谁,不论何事,哪怕是天道!也决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