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辇就站在帐外,听得里头似是有三个人在说话,一个是高六,一个是挞览阿钵,另一个就是阻卜王铁剌不了。
就听得阻卜王道:“也只有挞览阿钵大人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太妃这样的女子。太妃实在慧眼识英才,本王佩服。”
挞览阿钵叹道:“胡辇自然是极好的。可恨她那个妹妹,妹妹……”
阻卜王道:“太后嘛,确实太不尊重英雄了。”
高六道:“是啊。太后当日强行将您流放,皇太妃担忧得吃不下睡不着。若不是皇太妃不惜率国阿辇斡鲁朵退出阅兵而相要挟,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幸而,大人有上苍庇佑,平安归来。”
阻卜王道:“若是我受此大辱,定是要报复回来的。纵然是大辽至高无上的皇太后,可咱们北地从来自成一国,更何况,如今皇太妃镇守北方,得各部拥戴,已是实际上的北方共主,太后的手也伸不到这么远。”
挞览阿钵冷哼道:“我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阻卜王道:“本王和大人是一见如故,如今不妨和大人交个底。北方各部不服太后,却服皇太妃,早有拥立之意。若挞览阿钵大人登高一呼,自立为王,再封皇太妃为后,必然从者云集啊。”
阻卜王又道:“只如今那楚王隆庆为西北招讨使,驻兵附近,实在是个妨碍。他是太后的爱子,会妨碍我们的立国计划。”
挞览阿钵咬牙道:“那就杀了他。”
阻卜王微微一笑道:“小王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来没得到挞览阿钵大人的允许,总是难下决断。二来楚王是出了名的勇士,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轻易出手怕拿不下他。若是大人也有此意,只要您配合,以皇太妃之命,请楚王饮酒,到时候在他的酒中下点药,小王再派族中高手行刺,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挞览阿钵道:“好,都听你的。只要事成之后,你保证拥立我为王,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阻卜王道:“是,多谢大王。”
挞览阿钵听得通体舒畅:“现在倒不必这么早称呼大王。”
阻卜王道:“您有皇太妃支持,称王也是迟早的事情。”
挞览阿钵忽然只觉得外头声音有些过于安静,起身高声问道:“什么人在外面?”他在胡辇这里的权威日盛,一般人当真不敢得罪他。
却见帘子掀起,胡辇带着侍女站在门外,神色肃然。
阻卜王和挞览阿钵都吓了一跳,高六却是脸色镇定,只跪伏在地,一声不响。
胡辇一步步走进帐内,脚步声一步步令得阻卜王心惊胆战。
胡辇冷哼一声:“阻卜王。”
阻卜王吓得脸色如土,仓皇跪下:“皇、皇、皇太妃。”
胡辇冷声喝道:“阻卜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叛变!”
阻卜王忙道:“不不不,不关我事。”
挞览阿钵却拦到了阻卜王前面:“你不必责骂他,要发火就冲我来吧。他只不过是听我命令。”
胡辇见挞览阿钵如此,只能暂且忍下怒火:“你退下吧。”
见阻卜王仓皇离去,胡辇对高六及侍女道:“你们也出去。”
众人退去,帐中只剩下胡辇和挞览阿钵两人。
胡辇看着挞览阿钵,深吸一口气,缓和语气道:“挞览阿钵,阻卜王此人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他会欺骗你的。你与他交往怎么不和我说。这自立为王的事,是他怂恿你的是不是?”
挞览阿钵却梗着脖子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皇太后侮辱我,害我成为笑柄,我在北疆的时候就发誓要报复她。现在,你要我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继续给她当奴才、当臣子,我办不到。”
胡辇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要当王?你深恨皇太后,那我呢?我是她的姐姐。”
挞览阿钵双目深情款款地看着胡辇:“你不一样。你对我一片真心,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做了王,你就是王后。以后,我们的国传承千秋万代,你和我同归陵寝,共享后世子孙香火,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胡辇忽然想笑,她笑了起来,抚摸着挞览阿钵的脸庞,问他:“你真的想当王?”
挞览阿钵认真地点了点头:“是,你若要阻止我,那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胡辇的手忽然掐住挞览阿钵的脖子,笑道:“好,我就杀了你。”
胡辇的手越掐越紧,挞览阿钵的脸从通红渐渐变得铁青,呼吸困难,却始终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胡辇忽然松手,挞览阿钵跌到椅子上,抚住咽喉,咳嗽不止。
胡辇蹲下,对挞览阿钵流露出复杂的眼神,既想杀了他,又有些不舍:“你到底想怎么样?”
挞览阿钵一边咳嗽,一边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的。”
胡辇问他:“你就不能为了我,放弃这个心愿?”
挞览阿钵笑着看了胡辇半晌,摇了摇头,仰起脖子送到胡辇面前:“你还是杀了我吧。”
胡辇沉吟半晌,忽然道:“好,我帮你。”
挞览阿钵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胡辇:“你说什么吗?”
胡辇看着他微笑,笑容中的复杂情绪深不可测:“我说,我帮你。你要活,我就让你活下来;你要权力,我就把权力给你;你要王冠,我就把王冠戴在你的头上。”
挞览阿钵震惊地看着胡辇,眼中的自暴自弃渐渐退出,一层泪光蒙上,他扭头,哽咽道:“为什么?”
胡辇道:“人只能活一次,我这辈子忍让得太多,牺牲得太多,我想照自己的心意活一次。”
挞览阿钵道:“为了我?”
胡辇站起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