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奴隶看了看,心中就有些怯了。挞览阿钵虽然病恹恹的样子,但却是一身华贵,眼中更有极大的戾气,对于这些长年处于最底层的奴隶而言,会觉得他跟自己不是一个类别。虽然奴隶群中争端更激烈,但也是要看人的。他们不过是看着挞览阿钵初来,以为他纵是富贵中人,但一旦沦落,还不是被他们欺负罢了。
谁知道竟然遇上一个硬杠子,挞览阿钵虽然受伤,但受的只是皮外伤,那侍卫虽然奉了太后旨意鞭打,但也怕皇太妃迁怒于他,所以终究不敢下重手,只是打得他皮开肉绽罢了。挞览阿钵身体又壮,吃得又好,还得胡辇关照,跟几个侍卫练了几年搏击之术,又哪是这些长期营养不良的奴隶们能比的。
直到挞览阿钵把几个出头的奴隶都打趴下以后,所有人都被他打怕了,竟没人敢再招惹他。
挞览阿钵支起身体,越众而出,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时候就见着角落里一个老奴隶看着他轻笑。
挞览阿钵警惕地瞪着他:“你笑什么?”
那老奴隶阿列也是阅人无数了,当下笑道:“看你穿着这么漂亮的皮袍,还以为你是刚刚被贬的贵人,没想到竟很了解奴隶营的强弱规则。不硬撑着这口气打这一顿,接下来在奴隶营的日子可不好过。”
挞览阿钵冷哼一声:“贵人又怎么样?我也不是没做过贵人。”
不想阿列年老成精,听了这话,呵呵一笑,打量了他一眼:“做过贵人?是睡过贵人吧!啧啧,你这长相倒是真有可能被贵人看上。不过,也就这样了。”说罢,还叹了口气。
挞览阿钵听得不顺耳,怒视阿列问道:“什么也就这样了?”
阿列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包养你的贵人不还是舍弃你了?不然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人家春风几度以后,就生厌了吧。”
此话正中挞览阿钵心底弱处,他不由揪住阿列的衣领,捏起拳头就要揍他:“老东西,别以为你年纪大了胡说八道,我就不会打你。”
阿列怜悯地看着他:“你心里明白,我说的是事实。你们就是一段露水情缘,你被丢到这里,她是不会再来找你的。”
挞览阿钵的拳头举在半空,迟迟不能落下,最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她对我不一样。”
阿列不以为然地道:“每个人刚被丢开的时候,都这么想。你就认命吧,做奴隶的就是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的命。露水情缘,露水情缘,你知道什么叫露水吗?那是太阳一照就会消失的东西。”
挞览阿钵恶狠狠地看着这老奴隶,阿列却十分坦然,最终,他还是放下手,咬牙切齿地骂道:“凭什么她们一出生就高高在上,可以任意羞辱别人。而我不管如何努力,都会被人轻易踩到泥里。我不服!绝不服!我一定会报复回去。我不打你,我要你活着看到我的成功。”
阿列倒收了笑容:“没看出你倒还有股志气,这可是奴隶中难得的。可惜,你的出身就注定了你和人家天差地别。”
挞览阿钵冷冷地道:“我不信老天会如此不公。”
阿列蜷曲着身子,重新靠回角落里,懒洋洋地说:“老天若是公平,这世上就不会有贵人和奴隶之分了。”
挞览阿钵咬牙道:“就算她是贵人,这样羞辱我,我也一定要拉她下马!”
阿列睁开眼睛:“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挞览阿钵道:“挞览阿钵。”
阿列叹道:“挞览阿钵,听我老人家一句劝,你还是先想想以后在这奴隶营的日子怎么过吧。”他一指外头:“这里的管事辛古手段最是厉害,你得罪了贵人,在他手里,以后的日子难熬着呢。”
果然被阿列说中了,此后那个管事辛古对挞览阿钵诸般为难,挞览阿钵起初也想忍耐,怎奈他的性情这几年被胡辇养得又狂又傲又骄,连皇太后都不放在眼中,何况一个小小的管事,不免就被辛古有意针对,吃了许多苦头。
此处是极北之地,大雪天的本就是窝冬的时候,辛古却不肯放他们白闲着,于是冰天雪地中,奴隶们被驱赶着去树林伐木。
此时挞览阿钵身上的皮袄已经残破不堪,而辛古的鞭子仍毫不留情地向他身上抽打过去:“不许偷懒!今天伐不够足量的木材,晚上你们所有人都没饭吃。”
挞览阿钵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他强忍住愤怒,继续砍伐禾木。
老奴隶阿列看了挞览阿钵一眼,轻轻一笑:“这次总算学乖了,没和辛古干起来,他可不是什么善人。”
挞览阿钵冷哼一声:“我的性命是要留着报复那个将我打入如此地狱的女人,怎么能轻易结果在这个恶奴手里。”
阿列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你隐忍,人家就能放过你吗?你刚来时违逆过他,人家早就记在心上了。”说着他便降低音调:“看在你本性不坏,照顾过我几次的份上,今天伐木结束快逃。”
挞览阿钵皱着眉头看着阿列,轻声道:“阿列,逃奴是死罪。”
阿列努努嘴,暗指辛古,低声道:“你留下也是个死。你没发现他看你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了吗?不是今天就是明后天,他一定会把你丢到野地里喂狼。”
挞览阿钵轻轻转过头,辛古果然正阴恻恻地看着自己。挞览阿钵捏紧手中的柴刀。
阿列道:“不想死,就快走吧。他这段日子也是在观察,看会不会有人再来找你。毕竟你这身袍子挺唬人。现在过了这么久,皮袍的震慑力已经没了。”
挞览阿钵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日头落到了山后,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辛古看了看天色,高声地道:“收队,回营!”
挞览阿钵假装跟着大队伍行走,却在路过一处斜坡时,脚下一歪滚落斜坡,队伍里顿时骚乱起来。
有奴隶惊呼:“辛古大人,挞览阿钵滚到山坡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