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皱眉,并不搭理虎古,想要绕开他,走进殿中。
虎古却挡在面前,不肯让开,他冷笑道:“韩德让,你昨日不是遇险差点身亡,我看你怎么倒没事人一样!”
韩德让看着他:“虎古大人是觉得我没死很遗憾吗?”
虎古冷笑道:“我儿中你奸计,你既然想要诬蔑我儿害你,我倒不如成全你,给你添上一些伤势,也好让你向太后哭诉。”说着,将手中的枪往前一戳,威胁之意十足。
韩德让冷下脸,看着虎古道:“虎古,你昨日派人射杀赶考书生,已经触犯了国法。如今不过是戴罪之身,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虎古冷笑道:“触犯国法。哼,当年太祖皇帝钦定耶律家和萧家世代联姻,同气连枝保卫大辽的时候,你们这些汉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反倒人模人样,官居高位,凌驾于这些契丹子弟之上了。你们这些汉奴迷惑太后,妄图改革太祖旧制,变更国家法度,居心叵测,国族子弟怎能再看着这些人祸乱家国。”
大殿内外此时已经到了许多臣子,俱都围在一边,看着虎古和韩德让的对峙,不少人交头接耳。
韩德让注意到周围的变化,转头冷冷地看着虎古:“何必把自己说得如此高尚。虎古,你不过是因为自己待下苛刻,所以帐下奴隶多自请入籍州县,被改革危及了权柄,心态失衡罢了。汉化改革虽是太后主导,却也是先帝当年钦定为国策,你一味将矛头指向太后,还试图煽动朝臣,究竟是何居心?”
虎古道:“韩德让,你不用拿太后来压我。太后若还当自己是先帝的妻子,主上的母后,我自然敬她。可她任性放荡,与你不清不楚,还有何颜面坐在龙椅之上,垂帘听政。”
虎古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一片。
韩德让的脸色青白交替,咬牙切齿地看着虎古,喝道:“虎古,你竟如此污蔑太后,是想谋逆吗?”
虎古道:“是不是污蔑,你心中有数。我本就是耶律家人,何须谋逆?要谋逆也是你们这些外姓汉奴。我不过是要替主上清君侧,除了你这帐下奴。”他说完手中长枪一抖,直接向韩德让刺去。
韩德让狼狈躲避,大声地道:“虎古,我是大辽南院枢密使政事令,你敢动我?”
虎古追击韩德让的动作却更快了一步,冷笑着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不过是个帐下奴,我当场把你打死,就像杀死一只蚂蚁罢了。竖子,还不快快授首!”
韩德让左右闪避,却见围观的人一动不动,吴王、平王等甚至隐含期待之意,顿时神色一变。斜轸、达凛等想上前帮韩德让,都被几个皇族子弟有意无意地拦住。且此时众人皆已经解剑入殿,再看虎古神情,虽然看似暴怒狂野,但眼神清明,隐含杀机,顿时明白虎古假借语言冲突,实则今日就是想杀了他,然后再以群臣要挟太后脱罪。
他毕竟是一方藩镇,实权大员,不是胡里室这样的宗室可比,而且他只要先杀了韩德让,就可以被一些反对汉制新政的契丹旧属视为英雄,从而获得这些人的帮助。他以自己的命博韩德让的命,当是作了充分的预演。
燕燕的确想到了这些部族长们会对韩德让起杀心,所以她企图用胡里室的脑袋警告他们,可是她一定没有想到,胡里室的人头非但没有让这些胆大妄为的契丹贵族们退步,反而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地起了对抗之心。而且他们仍然自信,自己手中拥有的实力,会让太后在对付他们的时候不得不退让。
虎古毕竟也是沙场宿将,论武艺是极好的,韩德让又吃亏在没有武器,且右肩受伤未愈,两人交锋起来,险象环生。
韩德让一咬牙,终于抛却误伤其他臣子的顾虑,转身冲着殿内而去,大臣不得带武器上殿,所以众人此前早已在值房解了兵器,只有虎古早有预备,这才带着武器等在殿前。
不想他往前的时候,却有一个宗室也往前一扑,恰好挡住了韩德让之路,此时虎古的枪已经过来,韩德让衣服被划破,他就地一滚,刚好转到殿前的值殿武士身边,伸手就夺他手持的金瓜直接回身反击过去。
他早就算好虎古不会让他逃进殿中,他只是给他一个误解,才有时间转到殿前武士这里夺下他的金瓜作为武器反击。
那几个值殿武士见异变发生,早就围了过来,但两个都是重臣,一时竟握着武器站在那儿不知道如何出手是好。那武士冷不防看到韩德让伸手来夺他的金瓜,本能地一撒手,毫无反抗之意,就让对方夺了他的金瓜。
他也知道虎古出手是很不英雄的事情,只是自己不敢干涉,韩德让夺了他的金瓜自卫,正合他意。
谁知道就在此时异变陡生,韩德让本想是以金瓜击飞虎古的枪,因此出手的时候用了极大力气,谁知道就在击飞虎古长枪之后应当力道回收之时,他受伤的右肩忽然抽痛,往回之力转了方向,金瓜竟是脱手而出,直击虎古面门。
这金瓜本是铜制,做成实心瓜状,下有长杆,挥舞起来颇具力道,这一脱手而去,竟是直接击中虎古太阳穴,顿时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韩德让手持金瓜锤,脸色铁青地看着虎古,脸上的怒意未消。
旁观众人被这急转直下的变化震惊得失声,诸王的脸色更是铁青。
就在此时,听得小侍喝道:“太后临朝!”
萧燕燕快步走进开皇殿,便看到虎古血溅大殿,也是一愣。
就有虎古的堂弟上前哭道:“太后要为我兄长做主啊!韩德让当殿杀人,目无法纪!”
燕燕看了看虎古,又看了看韩德让,惊愕之至:“韩德让,发生了什么事了……”
韩德让丢开金瓜,跪地请罪:“耶律虎古在殿前挡住为臣,意欲将臣杀死,臣不得已而自卫,以金瓜相挡,不想失手伤了虎古,臣有罪,请太后治罪。”
燕燕怔了好一会儿,见着韩德让官袍有破损,身上有血,虽然满心想问个原因,但此时见殿上各部族群情激愤,当机立断道:“事情未明,来人,押韩德让回府先行软禁,等朕审明经过,再行处置。”
韩德让一拜后站立起身,径直向外走去,群臣不敢阻拦,流水般让开,任由韩德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