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毕,乌骨里把酒杯一放,一个侍女忙上前来倒酒,乌骨里将手一摆,道:“瑰引,倒你的酒来。”
那侍女瑰引忙捧壶上前,给乌骨里倒了一杯酒。乌骨里拿起酒来正要说话,却见燕燕先举起了酒杯来道:“咱们姐妹好久没有这样齐聚了。大姐、二姐,我今天真高兴。这第二杯敬你们。”
她这一举杯,众人自然响应,饮尽之后,乌骨里才含笑嗔怪地道:“若不是你这太后忙忙碌碌,咱们姐妹早该坐下聚聚了。”
胡辇见乌骨里待燕燕如此温和,担忧之情去了大半,也笑道:“再过几日就是母亲的冥诞,我们一起去祭奠她,怎么样?”
燕燕道:“好啊。一晃母亲过世也快三十年了。”
胡辇对着几案比划着道:“母亲走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大。”
燕燕左手握住胡辇,右手握住乌骨里,动情地道:“是啊,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姐抱着我哭了一夜。后来,我们俩都病倒了,大姐你为了照顾我们累得好几夜没睡好。那时候父亲忙于政事,又不肯续娶。府里上下事情都是大姐在打点。其实,我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很淡,能想起的都是我们三姐妹相依为命的情景。”她一手揽住胡辇,一手揽住乌骨里,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三姐妹还一直在一起,真好。”
乌骨里微微一笑:“是啊。姐妹们还能在一起说说心里话,这场家宴我应该早些安排。”
燕燕叹息道:“只可惜,咱们命苦,竟都成了寡妇,可我不希望你们一辈子就这么苦守着。特别是大姐,你早该过上新生活了。”
胡辇轻轻一笑,嗔道:“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啊,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燕燕听她话中倒有一些言外之意,不禁脸一红,摸了摸脸,觉得有酒意上来,笑道:“姐姐这是喝多了呢,咱们再喝两杯就不喝了。”
乌骨里顺手拿过瑰引手里的酒壶,给燕燕手中空着的酒杯中倒了酒,将酒壶握在手里顿了一顿,再倒了一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给胡辇,道:“别介,今日高兴,再多喝两杯吧。”
本来酒宴上三人各据一几坐着,都由自己带来的侍女在身后倒酒,但三姐妹拥在一起,又已经喝了几杯,乌骨里这时候顺手给三姐妹一起倒上,也无人疑心。
萧兴哥倒没有疑心赵王妃,只是觉得那侍女可疑,见乌骨里拿了那酒壶倒酒,那侍女竟吓得脸色惨白,似要站立不稳了,她本能地觉得这酒喝不得,见燕燕三人端起来就要喝,忙按住燕燕的手,叫道:“太后,等一等。”
她方开口伸手,就见着同时有一个侍女的手也伸了过来欲去阻止萧燕燕喝下。她一扭头,见是一个身着赵王府二等侍女衣饰的小丫头,那小丫头见她已经伸手,迅速将手一缩,却抬起头向她挤了挤眼睛摇摇头,待燕燕等三人听了她的话扭头时,那小丫头已经缩到一边去了。
乌骨里柳眉倒竖,显得十分狰狞,声音也是极为尖利刺耳:“兴哥,你做什么!”
兴哥当时也是一时直觉冲动,本也后悔了,听到乌骨里这一声斥责,吓得一哆嗦,一阵恐惧感升起,又想到那小丫头的异动,脱口而出:“太后,这酒您别喝。”
乌骨里怒极,一耳光扇了过去,喝道:“为什么不能喝?”
本来她若是镇定自若,燕燕还不疑心,只是乌骨里本来就是个急躁骄横的性子,她匿怨隐恨策划这么久,如今只差一步就要成功,这时候却无端被破坏,不免心理落差太大,一时失了理性,待得这一巴掌打过去,也顿时清醒了。见燕燕眼中已经有狐疑之色,当下一仰首,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了,朝着燕燕一亮杯子,冷笑道:“你既无心与我重续姐妹之情,何必叫人假惺惺作态,是不是疑心我要毒死你?我如今自己先喝了,你喝不喝随你。”说着一放杯子,佯怒就要转身。
燕燕若是当真以为她恼了,或者怕兴哥的行为惹恼了她,为了缓和她的怒意,是有可能将手中的酒喝下来打过这个圆场的。
见燕燕犹自拿着酒杯犹豫,乌骨里转向胡辇,冷笑道:“大姐也不喝,可也是疑我了,要不然,我来喝了你这杯吧。”
说着就要去夺胡辇手中的杯子,胡辇一惊,忙阻止她道:“乌骨里,你可是疯魔了,不过是小事一桩,你就要动手打人,也太过了。”
乌骨里却是已经有些神经质起来,扭头看着燕燕,冷笑:“燕燕,你到底同我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无心与我和好,便出了这门,再不用叫我二姐。”
若换了出嫁前的燕燕,会被这番要挟激将拿捏得稳稳的,只是如今已经久历政事的燕燕,又如何能够被她这番话激住。她越是催促着燕燕喝下去,燕燕越是疑心。只是她满心不愿意因此与乌骨里再度闹翻,见她如此,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却听得外头步履之声自远而近,匆匆而来,就见着韩德让带着侍从进来,道:“太后,这酒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