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留礼寿带着死士,聚合宋军营的降卒,计划以天雄寺藏在宫中的秘线所盗的令符,暗中打开南城门,欲攻占皇宫,控制上京之后,就派人去祖州接回喜隐,诈言耶律贤已经在焦山行宫驾崩,推喜隐继位,强迫百官臣服,造成既定事实。
他心中暗暗冷笑,皇后以为带走他的母亲,就可以挟制他了吗?一旦他控制了京城,再以上京城中百官及家属为质,与她谈判,他不信皇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会对他的母亲、自己的亲姐姐下手。
这是当年太宗耶律德光去世,世宗耶律阮挟重兵,与应天太后述律平谈判,最终述律平只能让步的旧例。
这是当年世宗耶律阮在祥古山被杀,留下幼子无法继位,文武大臣只能臣服已经成年、离皇位最近的穆宗耶律璟继位的旧例。
这是当年穆宗耶律璟在黑山被杀,耶律贤抢先登基,使得太平王罨撒葛只能远遁沙陀,最终失去皇位争夺权的旧例。
开国至今,皇位变迁,他今日的举动,不管依哪一种旧例,都是必赢之局。横帐三房,如今就算是轮,也应该轮到他们李胡这一支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身后的兵卒,得意一笑。宋军营中,是几场大战之后宋军战俘所组成的,都在城南大营里,他父亲喜隐受封后管理过这宋军营,当时就有意笼络中下层军官,如今他以父亲留下的信物,召集这些中下层军官,从南门进入,直攻皇宫。
他知道皇后留下耶律斜轸来控制上京,可是耶律斜轸这种在上京有名的纨绔班头,又有什么能力和智谋,只要这些宋军降卒一作乱,他就会慌了神。可是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力量,是父亲暗中留下的蒲速斡鲁朵的亲军,也就是应天太后留给自己最心爱的幼子的亲军。
眼见得城中已经乱声杀声四起,留礼寿一挥手:“走!”
带着兵马,直驰南城门,他年轻的脸上满是亢奋和野心。
但见夜色迷蒙中,南城门开着,城门洞内外似布满了尸体,但却没有了守卫,想来南城门攻破以后,已经被降卒们一路攻进去了。
留礼寿把手一挥,带人一拥而入。
进城之后,一行人便看到路边横陈有着激战后的尸体。
撒懒忽觉不对,道:“且住。”
留礼寿不悦地勒马,问道:“怎么了?”
撒懒不及细说,伸手勒住他马头后转,急道:“郎君,情况不对,咱们快退出去。”
留礼寿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听得一阵金鼓齐鸣,长街尽头,城门两边,甚至城楼上都涌出人马来。
就见当先一人上前,哈哈大笑道:“小留礼寿,就凭你那点本事,串通几个降卒骗个令符就想来占据京城,哈哈哈,真是太天真!”这人正是耶律斜轸,他举起刀指向留礼寿:“看在皇后的份上,我不杀你,立刻投降吧。”
留礼寿大怒,叫道:“休想,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他立刻抽出长刀,冲上去前:“给我杀!杀死耶律斜轸,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杀声四起,双方战成一团,然而耶律斜轸有备在先,他是从战场上血战下来的,身边也多是积年大将,早就布置好陷阱等着留礼寿了。而留礼寿这边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乱指挥,岂能不败。
撒懒见势不妙,护着留礼寿边打边退:“郎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留礼寿却不肯:“不行,我要杀了耶律斜轸,他坏了我们大事。”
撒懒急了,叫来几个心腹,挟着留礼寿离开:“事不可为,我给您断后,您带着兵马去祖州营救大王。”
留礼寿急红了眼,被几个心腹夹着,一路冲杀出去,耳边只有撒懒最后的嘱咐:“趁上京之变还未能传到祖州,快拿这令符,带上兵马去祖州救大王!你们父子只要不出事,就还有希望。”
留礼寿赤红着眼睛,带着仅剩的人马,向着祖州逃窜。
西风凛冽,他迎着风疾驰,眼睛被风沙吹得不住落泪。那个他看不上的,啰唆的老奴,服侍了他祖孙三代,就这样为他的莽撞冲动而死。同时死去的,还有他父子赖以争夺江山的部曲旧属们。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到祖州救出父亲,然后父子倚着残余势力控制祖州,等候耶律贤的死讯,等候着那寡母幼子控制不住局势,这也是他们再次的机会。
天雄寺主持禅房内烟雾缭绕,外面隐隐传来震天杀声。
昭敏手持佛珠,闭目念佛,紧皱着的眉头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禅房的门被推开,他最得力的弟子明空焦急地道:“师傅,不好了,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兵马已经将天雄寺团团围住,怎么办?怎么办?”
昭敏一惊,站起来,气极败坏地问:“他好大胆,他凭什么?”
明空是知道内情的,犹豫地说:“师傅,南院大王说,我们勾结喜隐之子留礼寿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