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骨里早已经洗漱完毕,此时正由一个二等丫环为她梳头,见了瑰引来,不悦道:“怎么一早上你也不在,重九也不在,就仗着我宠爱你们,一个两个都懒怠起来。”
瑰引只觉得心脏跳得快极了,却不敢说话,只匆匆服侍了乌骨里梳妆后,仍然未见重九。乌骨里也奇怪起来,问瑰引:“重九去哪里了?”
瑰引一时怕是重九逃出去了,自己若说了反害了她,一时又怕重九没逃出去,若不早说,只怕她性命不保,心头犹豫矛盾,却不敢说话。忽然想到一计,对乌骨里道:“不知道大王这几日在前头书房用餐用得好不好,王妃何不去看看大王?”
几个房内服侍的二三等丫环也都附和,乌骨里遂站起来笑道:“说得很是,我也过去看看喜隐。”
说着就叫人备好早膳,带着一众丫环去了前头书房。
瑰引眼尖,就见着撒懒父子刚从书房中出来,但见撒懒神情轻松,桑吉却又是沮丧,又是畏惧。见了乌骨里一行人来,这父子俩就避到一边,恭敬地迎乌骨里进去了。
乌骨里走进来,瑰引细细打量,见喜隐眼下青黑,显见是前一夜不曾好好休息,神情反而有一些亢奋得意。
瑰引心里一沉,重九早上不见这件事,上房几个小丫环早嚷出去了,若是重九当真逃了,喜隐知道此事,岂会是如此神情,再想到刚才撒懒父子的神情,难道是重九竟没跑掉不成?
她甚至还隐隐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难道是……
她不敢想下去了,内心充满了恐惧,却丝毫也不敢表现出来。
就见着乌骨里与喜隐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说几日后儿子留礼寿十六岁生日怎么过云云,瑰引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却暗中观察,就见着喜隐袍子边还有新鲜的血迹。
喜隐府中有几个囚牢拷问的地方,瑰引在乌骨里身边掌事多年,也有几个心腹之人,便暗中让人留心那几处。就见天刚黑时,地牢里抬出来一具尸体送到角门外要送到化人场去。
那尸体用破麻布袋装着,已经送出角门放到门前备着的车上了,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站住。”
那管事的一回头,就见着灯光亮处,瑰引带着乌骨里匆匆而来,几乎要瘫倒在地。
乌骨里道:“把麻袋打开。”
管事不敢动手,乌骨里身后跟着的亲卫就上前,打开麻袋,顿时惊呼:“是重九姑娘。”乌骨里大惊,问那管事:“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侍女,你敢擅杀?”
那管事早就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奉大王之命,把尸体运走,具体的事,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瑰引上前,看着这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一身血污,揭开一角衣服竟是血肉模糊,显见在死前受过酷刑,只有极熟悉的人,才能认出这是重九来。
她尸身已冷,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样可怕的酷刑,以至于香消玉殒。
乌骨里虽然明知这府中除了喜隐以外,无人敢动她的侍女,但总归还是不敢置信,听了那管事的话,悲愤交加,咬牙道:“好奴才,你倒是会推!我先问过大王以后,再来问你的罪!”说罢顿了顿足,吩咐瑰引道:“你给我把重九搬回我院中去,”
说完,乌骨里转头飞奔到喜隐书房,推门进去就大声道:“喜隐,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对重九下这么狠的手?你知不知道她服侍了我二十年!”
喜隐见了她这般到来,先是吓了一跳,及至听她说完,反而冷静下来,笑着揽过乌骨里的肩膀:“乌骨里,你冷静点。我当然有我的理由。”
乌骨里拍开喜隐的手,恨恨地看着喜隐:“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你说。”
喜隐便道:“今日一大早,撒懒来告诉我说,重九带着包袱,一早就偷偷地想溜出府去。被门上报过来,他心中疑惑,就扣下她审问。谁知道竟查出她勾结外人,偷府上东西的事。不忠心的婢女没必要留着,我就让撒懒帮你处置了。”
喜隐说得轻描淡写,乌骨里却越来越怀疑,怒道:“不对!你骗我,你有事瞒着我。重九为什么偷东西,她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缺钱用吗?就算缺钱,跟我说一声也就是了……再说,她是我的侍女,就算她有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偷偷地对她用酷刑,还要编着理由杀她?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
乌骨里素日对喜隐是极信赖的,他说什么自己都懒得去想,全交由他来做主。喜隐不曾想今日她居然敏锐起来,只得无奈地道:“算是我的错,我当时正有一些不顺心的事,一时暴躁起来就让撒懒务必要问出她实话来。谁知道她嘴硬,打着打着就失手打死了。不过一个侍女而已,我回头赔你一百个罢了。”
乌骨里毕竟不是傻子,况且两人夫妻多年,她认真追究起来,岂能看不出喜隐敷洐的态度来,顿时大怒,将近日所有的事情前后联想了起来,越想越是疑心:“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鬼话连篇!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凭是重九偷了什么东西,用得着你这般酷刑审讯?除非,你是干了亏心的事,怕重九告诉了别人,所以才要对她严刑审讯,才要将她置之死地。是了,说李氏放流言,是重九跟我说的。说燕燕毒死李氏,是你诱使我说的。大姐说的那些是真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又瞒着我,利用我、利用重九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