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去,黎明到来。
太阳升起,金光洒落宫阙楼台。
迪里姑走出皇宫,抬头看去,但见有乌鸦飞起,飞向远方。齐王府,皇太叔罨撒葛正扶着王妃胡辇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走动着。
胡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推罨撒葛道:“你昨日就不上朝,今日也不去,就不怕朝堂有事?”
罨撒葛见高六似有话要讲,迅速用目光阻止住他,才转身对胡辇知道:“朝堂没事,天塌下来也没有我们的孩子重要。”
罨撒葛硬按着胡辇躺下道:“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不要随意走动。”
胡辇失笑道:“孩子现在还没拳头大呢,你打算按着我在床上躺足九个月吗?”
罨撒葛抿着唇,严肃地道:“你别不当一回事。”
胡辇道:“怎么啦?这么紧张可不像你。”
罨撒葛脸色有些不安地道:“胡辇……我的前王妃就是难产而亡,她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去了。我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见过很多血,可那一日的产房里,血多得可怕。我,我……”
胡辇见罨撒葛面上出现恐惧,立刻起身将罨撒葛抱住,心疼地道:“我不是她,我的身体强健,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会为你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多到你觉得腻歪。”
罨撒葛笑了,亲了亲胡辇的额发道:“傻胡辇,怎么可能会腻歪。”
胡辇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期盼地道:“如果这是个男孩,你就教他行猎骑射,如果是个女孩……”
罨撒葛打断道:“肯定是个男孩。明扆和喜隐第一胎都生男孩,咱们也不会输给他们。”
胡辇横了罨撒葛一眼,娇嗔道:“要是女孩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罨撒葛哈哈大笑道:“你生的我都喜欢。最好像你说的,咱们以后生一箩筐,一半男孩一半女孩。”正嘻笑着,侍从来报说:“主上听说王妃有孕,派了御医迪里姑来为王妃诊脉。”
罨撒葛的脸沉了下去:“要他多事,我又不是没有好医生。”
胡辇见他如此倒好笑起来,推他道:“人家也是好意,迪里姑也是太医局之首,给他看看我也放心。”
罨撒葛却在想,耶律贤哪有这般好心,不过是装人情罢了。心里十分不情愿,表情都写在脸上了。
胡辇见了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罨撒葛素来心思很深,可自昨日诊出她有孕以后,就七情上脸,喜不自胜,拉着她说了一大通关于孩子出世以后的种种,简直已经想象了孩子从出生到成亲中经历的所有事情。她可以看得出他的激动,他的喜悦,他的兴奋甚至是他的意外。
好不容易哄好了罨撒葛,胡辇才召了迪里姑进来诊脉。迪里姑笑吟吟地进来,先给罨撒葛与胡辇道了喜,罨撒葛的表情才稍好看些,再为胡辇诊了脉,道:“王妃脉象平稳,腹中的小郎君很健康,臣可以放心回去向主上禀报了。”
胡辇微笑道:“主上有心。”又顺口问起燕燕在宫内的情景,又问起刚出生不久的小皇子情况。她絮絮问着,迪里姑正中下怀,就细细地讲着小皇子的种种可爱之处,逗得胡辇笑声不止。
恰此时粘木衮来找罨撒葛,胡辇推着他出去了,回来再听迪里姑讲着趣事,讲着讲着,迪里姑就说到昨日朝堂的情况。
胡辇虽然听说了大概,却不知详情,罨撒葛不欲她知道太多,就推说自己都不在朝堂,什么都不知道。当下就道:“我只听说有人在朝堂拿流言闹事,幸而主上来了,才压了下去,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胡辇也是欲打听情况,又知道罨撒葛不肯说,于是也故意与迪里姑磨蹭着等罨撒葛走了,才可细问。
当下迪里姑就将昨日的事说了:“……昨日朝堂上,女里大人便以此谣言,逼迫皇后退回宫内不与大臣接触,并要皇后杀韩德让以自证清白。”
胡辇惊异地站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迪里姑诧异地道:“皇太叔没告诉您?”
胡辇道:“皇太叔昨日不曾上朝,他怎么知道此事?他既不知,我就更不知了。”
迪里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皇太叔他……唉,算了,臣还是快些说吧。昨日幸亏休哥惕隐出来驳斥了女里,主上又及时得到信息赶到,训斥群臣,维护了皇后的威仪。”
胡辇松了口气道:“这就好。”
迪里姑却吞吞吐吐地道:“可是……”
胡辇道:“可是什么?”
迪里姑道:“此事可一不可再,下次若是他们再以此理由,在朝上发难,而主上又重病不能赶到呢?”
胡辇不由点头,猛然领会到了迪里姑的含义,看向他的眼神也锐利起来:“你跟我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迪里姑叹道:“王妃是最关心皇后娘娘的人,相信您也不愿意再看到皇后娘娘因此被人攻击,甚至令得韩郎君身受牵连,成了别人夺权的牺牲品吧。”
胡辇厉声道:“你不过是个御医,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恐怕是有谁叫你来的吧?”
迪里姑面色不变:“是。”
胡辇道:“是谁?”
迪里姑道:“臣只有一个主公。”
胡辇冷笑:“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希望我做什么?”
迪里姑反问:“王妃认为此时,要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保全皇后和韩郎君的上策呢?”
胡辇站起来,来回走动着,陷入了矛盾和犹豫,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看着迪里姑愤怒地说:“他是皇帝,皇后是他自己要抢的,江山是他自己的江山。如今他倒来逼迫于我,逼迫于韩德让,他还要脸吗?”
迪里姑长叹一声:“王妃,主上不是没有努力过,昨天若不是主上撑着病体,发作了前所未有的脾气,只怕这件事压不下来。可是主上回去就发病了……主上,这也是逼不得已啊!”
胡辇冷笑道:“不得已,他的每一次不得已,就是把别人扔到刀山上,自己倒是一脸委屈……”
迪里姑无奈地道:“王妃,除此以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胡辇走了几步,指着门外,怒道:“滚,带着你主子的命令滚出去。”
迪里姑只得向着胡辇一拱手,走了出去。
胡辇颓然坐下,捂住脸,心中无限悲伤:“父亲,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每次都要我做这样的事……”
然而次日,胡辇还是去找韩德让了。
韩德让见了她来,也是诧异:“王妃到访,所为何事?”
胡辇看了看,令侍女退出,韩德让见状,也让手下退下。
胡辇欲言又止,终于犹豫着开口:“德让,你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
韩德让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
却听得胡辇道:“找个温柔娴淑的女人,早些结婚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