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瑶萱本打算在十年内杀死那人,只是她低估了宗师的难缠程度,宗师乃此世力量之巅峰,远不是宗师以下可比。
哪怕风瑶萱有了穆清所赠的功法帮助,还是花了十二年才将那人杀死,自己受伤也是不轻。
叩叩——
门再一次被敲响,一个男人敦厚的声音响起:“有人在家吗?路过讨点水喝!”
风瑶萱的目光本就冷漠,此刻更加暗沉,张新定睛细看,仿佛看到了她身上冒出来的丝丝缕缕黑气。
“滚!”
冰冷的声音带着暴戾杀气,外面静默了片刻,有人离开了。
穆清若有所思,看向风瑶萱。
“进来吧,”风瑶萱转身入内,跪坐于案后,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冷漠神情稍有缓解。
穆清抿了口茶:“血杀堂的人?”
“嗯。”
风瑶萱垂眸:“我杀了那人后,血杀堂就缠上了我。”
是真的缠,风瑶萱到哪里,血杀堂就派人跟在附近,没有恶意,就是时不时窜出来表达存在感。
穆清眨了眨眼睛:“血杀堂有这样的规矩?”谁杀了上任堂主就是下任堂主?
风瑶萱也是无奈:“他们说我算是半个血杀堂的人,所以要遵守血杀堂的规矩,如果是外人的话,血杀堂就该追杀对方了。”
勉强算是一件好事,但她连血杀堂堂主都给杀了,还会怕区区血杀堂追杀?更何况这些年她杀的血杀堂弟子还少吗?
风瑶萱打心底里讨厌血杀堂。
“我现在受了伤,”说来这伤还有血杀堂弟子的少许功劳,风瑶萱眼底寒芒乍现,捏着茶杯道:“等我伤好了,再去将血杀堂给解决了。”
这是早就拿定主意了。
两人叙了旧情,知道风瑶萱深厌血杀堂,只怕这几日也被缠的不轻,便道:“我与显霖道人有约,要去妙法宗,你可与我同往。”
风瑶萱眼睛一亮,“我也可以去?”
江湖上爱分什么黑白正邪,风瑶萱勉强能被分到正道,但她还有个毒女的称呼,大部分正道中人会将她打到魔道去,不屑来往。
风瑶萱不在乎这些,却不想给穆清添麻烦。
“自然可以。”穆清微微一笑。
……
这次是穆清往妙法宗递的请帖,递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前来迎接。
来的还是温云涂,十年过去,沉稳的温云涂更显老成,面上多了些胡须,执掌山门多年,气度威严。
“穆姑娘,”还是旧时的称呼,笑容和煦:“家师闻姑娘前来,甚是欣喜。”
穆清点了下头,一指风瑶萱,至于张新,则被她赶回了家,“这是风瑶萱。”她直接报出了名字。
温云涂抬眸,点点寒芒毕露,不动声色道:“毒女大名,早有耳闻。”
风瑶萱不冷不热回道:“温大侠名声,在下也是佩服。”
这十年,随着温云涂执掌山门,压平不服,自身名声也是远播,虽江湖人对他实力的评价不高,但江湖地位却有大幅度提升。
风瑶萱上上下下打量他,觉得这位妙法宗弟子倒是与传言有些不符,武功应当不弱。
也对,江湖中人,到底还是实力为先,若武功太差,不说哪里来的脸统御师兄弟,就连命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正道的争斗可不比魔道宽容半分。
“温师兄。”
执剑弟子匆匆而来,朝众人尴尬一笑,“穆姑娘,掌门有请。”
是显霖道人。
风瑶萱吃惊,连这么一小会儿都等不及了。
……
还是观云台。
雾气飘渺,如至九天,显霖道人苍老许多。
她这样想,便也毫不客气说了出来,正在为她斟茶的道人手差点一抖,放下茶壶,轻叹道:“姑娘倒是一如往昔。”
时光在她身上定格,没有增一分或者减一分,一如十年之前。
穆清又道:“看来进展不顺。”
“是。”
显霖道人没有扭捏就承认了,“在下苦修十年,虽吹散了些迷雾,却还有更多蒙在面前。”
穆清吹了吹茶沫,垂眸道:“江湖人,到底还是要打起来才有更多领悟的。”
“姑娘说的是,”显霖道人一怔,反应过来就附和道:“一动一静,我已闭关十载,是该动一动了。”
他一念起,心神中便仿佛听到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隐隐有感,刚才的想法无错。
他心中轻叹,穆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十年未见,穆清在她心中更神秘了。
穆清在妙法宗只待了三日,便转去了剑心山庄,出人意料的是,剑心山庄规模比十年前还要小些。
十年前收的一些弟子被送回了家,如今剑心山庄内只留了二十名弟子。
张新小声解释道:“师父要求很高,他们做不到,师父也没有耐心教。”
实际上上官文真的不是一个特别够耐心的人,他的耐心都被多年前的复仇给消耗殆尽了,就算还残留下来一点,也不会用到自己的弟子身上。
当师父没有耐心一一板正早就长歪走错路的弟子,当大师兄的又年纪太小,没本事服众。
剑心山庄有一阵子当真被弄的乌烟瘴气,上官文闭了个小关出来气急,剑气三千,险些当场就诛杀了一名弟子。
虽然最后被劝阻,却也一连半月踢了十名弟子归家。
张新没说的太详细,一指剑心山庄某个方向,“晚辈带您去看看师弟师妹们练剑可好?”
他神色隐隐带着炫耀,却不是单纯的炫耀,更像是一个孩子急于向亲近的人分享自己的宝物。
张新练了十年剑,剑和师父就是他的一切,山庄是他的家,师弟师妹们是他的亲人,而穆清,是他的恩人,是他敬重的人,张新想让她看看自己最骄傲的事物。
“好。”
穆清从善如流,“也让我看看你的剑法。”
张新迫不及待应了,一应下,又觉得自己太急切了,果然偏首就看到管家脸上的笑意。
他也红了脸。
少年平时板着脸装沉稳,气质生生将年龄拔高三五岁,此刻这般表现,倒是像个正常少年了。
管家心中喟叹,庄主的大弟子,自然是沉稳些好,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管家希望他能拥有少年人该有的热情活泼。
练武场上,两名弟子在比剑,你来我往,剑气纵横,虽在穆清眼中算不了什么,但她比对了下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闻,觉得以整个世界的水准来看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们个个年纪轻轻。
边上零零散散站了十多名弟子围观,口中低声点评。
穆清制止了他们现在靠近,远远的站着等待。
张新低声介绍道:“年纪大点的是七师弟东震梁,另一个是十一师弟,两位师弟已经快出师了。”
剑心山庄的出师考验由上官文亲自主持,有时是与他比剑,有时是杀了江湖人某个恶人。
条件不一,却无一例外并不轻松,至今出师的也不过三人。
穆清心道自己眼光倒是不差,张新绝对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却能赶在其他人之前出师。
她看了一圈所有弟子,包括张新在内,共有二十人,没有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穆清也不在意,在练武场消磨了半日时间,直到久等她不至的上官文找来。
上官文:“……”他就不该矜持,直接去接她不就行了。
……
穆清在剑心山庄过得舒适自在,却不知自己现身的消息被知天下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也不知道每日往剑心山庄投的帖子有多少,更不知道自己碍了某人的眼。
夏家。
铜镜里的女子不复韶华,日子的不顺心更为她娇美容颜增添几分衰老。
“听说平尺剑容颜不改,貌若少女……”
这则消息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传闻之中,没几人在意,但同为女子,夏欢不得不在意。
夏欢揽镜自照,却怎么也没法违心对镜子说自己貌若少女,习武之人本该衰老的比常人慢些,不到三十岁,女子花期尚未过去,但作为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夏欢却比常人老的更快些。
尽管丈夫是她杀的,让自己变成寡妇的人也是她自己。
当年在剑心山庄,夏欢沉迷与同门争风吃醋,拉帮结派,忘了初衷,被盛怒的上官文逐出门下,苦苦哀求也没有打动上官文的铁石心肠。
回到夏家不久,夏隐就找机会将她给嫁了出去,甚至嫁的还不如未拜入上官文门下前好。
丈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夏欢忍了一阵,发现自己实难忍受他的愚蠢和欺辱,设计将他给弄死了。
她以寡妇的身份回到夏家,用舆论迫使夏家接受她,又在夏家搅弄风云,联合她的兄长夏亦,将一部分夏家权利握在手中。
她利用这部分权利排除异己,斩杀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夏欢静静梳着长发,镜中的妇人沉寂如一潭死水。
……
饭菜中的毒是风瑶萱检查出来的,作为江湖中的毒女,她的毒上可毒杀宗师,下可医治奇病,可谓奇异。
她豁然起身,定住了那名侍女,目露寒光,“是谁派你来的?”
那名侍女发现不能动弹,面上惊慌不已,怯怯道:“贵客饶命,贵客饶命……”
倒弄的像风瑶萱像是草菅人命的人。
不过风瑶萱是谁,她可是毒女,与血杀堂斗智斗勇,血杀堂弟子的嘴她都能撬开,更不要提这个侍从。
半刻钟,管家还没赶来,风瑶萱就将她的嘴撬开了。
“夏家。”
风瑶萱看向管家,等着他给一个解释。
管家一听夏家两个字,脸色阴沉,深吸了口气,对风瑶萱拜下道:“多亏风姑娘。”幸亏风姑娘行事低调,外界少有人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