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梅和穆晴一起游历过很久,正因为了解甚深,所以郎梅虽紧张,但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短期内即使落到她手里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长期,长林郡内为了等待恶蛟,驻扎有数名道佛两脉的强者,郎梅不认为她真的有以一敌天下的实力,甚至今夜能否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尤其是做为长林郡的中心,郡城内道佛两脉分别有一位长老坐镇。
呼啸的风不知从何而来,那是有人使用御空术且离地面太近而造成的动静,乌云遮蔽了明月一角,月华锐减。
身穿黑金色男装的恶蛟站在巷子深处,月光不曾眷顾她分毫,姣好明艳的容貌,肆意挑衅的目光。
郎梅晃了一下神,她是嫉妒穆晴的,因为她是妖,却有一颗比世间大多数人都要坚定无暇的道心,在灵气越发稀薄仙神匿迹的现在,她无疑是最接近仙门的那一批人。
她越美好,仙姿越飘逸,就显得郎梅自己越肮脏低劣,以人为镜,不止可以正衣冠,使人改正,也可能让人恼羞成怒,想要砸了镜子一了百了,眼不见心不烦。
对郎梅来说,穆晴就是后者。
从前她暗自嗤笑穆晴是最不像妖的大妖,如今她的模样,倒是像近了世人对妖的印象——恣意张扬,无所顾忌。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伴随着明亮堂皇的佛光悠悠传来,佛心寺的长老寂严出现在巷口。
穆清眯起眼,寂严一身简朴僧袍,微垂着头,神情悲悯认真,看着和城外两里地的佛寺里做法事的和尚没什么区别。
不等她多打量几眼这个在原身记忆中评价不错的和尚,天际划过一道剑光,直朝穆清而来。
空中传来一声厉喝:“妖孽,找死!”
穆清脚尖轻点,提起吓傻了的琴儿一个挪移,人已经在数米外了,将琴儿随手往墙头外一扔,穆清拍拍手看向来人,唇角上扬,勾起一个满是嘲讽的笑。
“这就是你们正道人的作风?果然是只会偷袭吗?”
来人是姜羽。
姜羽收了法剑,道袍一角翩然落下,郎梅上前见礼道:“见过师伯。”
姜羽轻轻颔首,“你做得很好,且站远些,护好自己。”更重要的是不能被恶蛟抓住当人质。
郎梅懂分寸,也会看时机,闻言毫不犹豫退下,远远避开。
姜羽又看向寂严,两人对彼此点了点头,算是见礼,这种时候,也没时间多说话。
从始至终,姜羽都没有回应穆清之前的问话。
穆清含笑而立,半点不急,可只有系统知道,她此刻身体内的灵气全部被调动起来,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处于备战状态。
系统也不敢在此刻添乱,“主人,加油啊!”可别半路掉链子,它留下这一句就默默匿了。
说实话,它有点担心,自己这位主人之前就是一科技位面的普通人,没和人正经动过手,但越是担心,它越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穆清还有空回他道:“安心。”
说完这一句,穆清就悍然出手了,第一次动手,她不敢大意,化成了妖身,对妖而言,还是原形更能发挥实力。
蛟龙腾空而起,而后俯冲而下,狰狞的前爪锋锐骇人,蛟尾一扫,姜羽猝不及防下被劲风扫到了腰部。
“阿弥陀佛——”
寂严念了声佛号,取下手上的佛珠,向空中一扔,佛珠忽然变大,携带着明黄佛光向蛟龙砸去。
还没有碰到佛珠,穆清就感觉到了不舒服,显然,她为妖,佛光对她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但因为她修的堂皇正道,佛光对她的克制作用极为有限,今日出手的如果不是佛心寺除了方丈以外最强的寂严,穆清半点事都不会有。
她扬起颈子吼了一声,霎时地动屋摇,佛珠也在半空颤了颤,身周佛光锐减七成。
寂严不动如山,双手合上:“阿弥陀佛,施主三思。”
蛟龙腾在半空,威严的蛟目看向下方慈悲的和尚,佛说众生平等,难道妖就不是众生一员了吗?还是说佛口中的众生只有人?
穆清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从来都不信佛,佛不度她,她度自己。
又是一声吼叫。
城中终于有人察觉了,可能是没有睡,又或者是被吵醒。
寂严抬起眼,他一双眼眸慈悲包容,“阿弥陀佛。”他没有再劝,脚下轻轻一点,佛珠光芒大盛,突破了穆清的阻碍,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穆清,重重砸到蛟龙身上。
有殷红的鲜血从鳞片缝隙中流出,黑鳞看着坚硬又光滑,鲜血滑下蛟身。
穆清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地上的血迹,轻哼了一声,“也不过如此嘛。”不痛不痒,她好大一头蛟呢,一点血算什么。
姜羽眼中泛起两道紫色光芒,手掌向上,“引雷术!”
有一道惊雷从空中劈下。
穆清差点没笑出来,她刚到这个世界就经过了一次雷霆洗礼,加上蛟龙亦有行云布雨的能力,可以说她现在最不怕的就是雷法了。
蛟龙不退反进,张开嘴扑上前,一口吞下了雷霆。
砸吧砸吧嘴,穆清看向姜羽,嘲笑道:“姜长老莫不是在资敌?还是说姜长老年纪大了,头脑发昏?”
姜羽脸色阵青阵白,他的确是忘了,一般邪祟妖孽最惧怕的就是雷法,他一手|雷法一身剑术多年来所向披靡,加上蛟龙已经一千多年没出现过了,他几乎忘了雷法对蛟龙不起作用。
他羞恼得舞起长剑,“妖孽,看招!”
……
长林郡府衙在城中央偏南一点的地方,牢房也是如此,离穆清他们所在的巷子并不远。
半夜值守的狱卒感觉不太对,推了推犯困的同伴,“哎,我怎么觉得这地好像动了啊?”
“地动?!”同伴被他吓了一跳,瞌睡都被吓没了,直接跳了起来,结果发现周围好好的,哪有地动来临的征兆。
瞪了狱卒一眼,同伴恼道:“行了行了,我不睡了还不成吗?”他以为是狱卒为了喊醒他而找的理由。
“不是,”狱卒急道:“我是说真的,你仔细感觉感觉。”
同伴半信半疑,干脆蹲下身子,以耳贴地,“哪有……”正说着他脸色一变,声音都颤了:“好像真的……”
与此同时,隐隐有什么的吼叫声传来,威严可怖。
狱卒觉得浑身发寒,“这、这又是什么……”
和同伴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大事不好了。
牢房里乱了起来,白驹元睁开眼,皱起眉,他老而多智,倒不怎么慌乱,听到空中的吼声,想起前两天遇到的那名黑衣少女,隐隐觉得两者也许有关联,就是不知道她是妖还是与妖相斗的高人。
骚乱持续了有一刻多钟了,白驹元精神还很好,但身体却有些撑不住了,昏昏然欲要睡去,就在此时,面前的牢房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白大人,白大人。”
有人穿着一身狱卒的服装,低声喊道。
白驹元微微愣住,看着那张陌生的年轻面孔,“你是……”
那人拱手道:“在下市井游侠,听闻白公遭难,心中难忍,特来相助。”
白驹元:“……”这有些熟悉的话,让他一瞬间想到了某人。不过比起那一位的随口一说,眼前的人却是真的诚心实意。
他叹了一声,摇头道:“不可,我若走了,连累你等。”
年轻的游侠看他竟然不走,急切道:“白公若是不离去,可是要赔上性命的!”
他口太拙,不远处给他戒备的人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道:“白公一人无妨,还可全了忠义之名,但白公的妻女呢,在下耳闻白小姐年芳十五,难道白公忍心白小姐风华之龄就去冰冷的黄泉度日?”
可白驹元心中的担心游侠如何会知晓,他本不是迂腐之人,只是担忧自己一走了之,可会惹恼了那一位?万一她寻不到自己……
“白公!”游侠再劝。
白驹元半晌长叹一声,“罢了,我随你们走。”那一位不是常人,也该有些手段找到找到他吧,他担心再拖下去会连累到这些年轻人。
“太好了,”游侠松了口气,他都想要打晕他了。
另一边,白夫人和白寄霜处也有人前去救援,比起白驹元,白夫人两人就配合多了,得知他们是临时起意,准备动手的日子本不是今天,时间紧迫,白寄霜扶着母亲,两人咬牙尽量不拖累他们。
很快,两方就碰上了面,躲在城西一处瓦房中,说服白驹元的游侠薛东道:“白公与夫人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等就送白公出城。”
白驹元顿了顿,摇头拒绝了:“诸位前来救我们一家人,老朽已经万分感激了,明日城门一定会戒严,老朽怕是出不得城。”
“白公,”薛东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非是因此,”白驹元感激看向他,笑道:“老朽还有别的原因,只是不便告知诸位,老朽不得出城,还要在此厚颜请诸位将老朽妻女送出城,老朽感激不尽!”
他起身向薛东等人行了一礼,本来还算健康的身体在牢中磋磨数日,显得消瘦蜡黄。
薛东连忙避开,接着上前将他扶起,也不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只道:“白公放心,夫人和小姐就交给我们,必不负白公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