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觉一直睡到快午时。
醒来撞见枕边一双狭长的眼睛吓了一跳。
戚慎噙笑:“醒了。”他问她饿不饿,子夜里的晚膳她根本没有吃几口就摔成了满地狼藉。
景辛脸颊滚烫,裹紧被子才意识到还未着一物,她有些恼。
“甜宝呢?”
戚慎示意她看床榻里侧。
小婴儿正躺在她枕边,黑白分明的眼珠愣愣停留在她脸上。
景辛摸了摸甜宝肉嘟嘟的脸颊,摁着被子坐起身,恼羞睨着斜倚在床边的戚慎:“起开。”
“昨晚你可以不是这般待我的。”
瞥见床头那本夫训,景辛啪一声打在枕头上:“这些都忘了?你若再敢胡来,我……”
“安排摆膳,伺候王后梳洗。”戚慎已下床坐到美人榻上。
长欢领着宫女入内侍奉,景辛浑身都还酸痛,舌根也疼。她身着王后服侍,款式与颜色都比为妃时端庄沉稳,对镜望见宫女也是为她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可这雍容的装扮还是被这张脸的惊艳美貌盖过去。
回到餐桌前,景辛吃饱一些才道:“我若做不好王后怎么办?”
“你首先是我的妻,床帏间的事做好,这天下大事我自会替你完成。”
景辛恼羞睨着他。宫人都在殿中呢,他怎的这般不知收敛。哦,也是,她昨夜已经见识了他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各种赤.裸荒淫的话都能被他薄唇自然吐出,她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的戚慎,每一个字都令她脸红心跳。长睫轻颤,她吞咽着唇边的粥填补喉间的干涸。
戚慎端坐在她对面,他吃得很少,该是已经吃过了。她抬眸时撞上他眼神,深邃又带着一丝玩味,勾起薄唇紧望她道:“还疼么?”
砰。
碗被她重重搁下。
景辛吩咐长欢:“把本宫的夫训拿过来!”
当着戚慎的面,她握笔记下一条:不得过度放纵,不得在人前提私事。
戚慎站在她身后低头瞧着这字:“心心的字越发娟秀了。”
景辛手一抖,被侧脸滚烫的呼吸烧红了耳朵,落笔的最后一个字被墨汁染透。
“为夫帮你。”戚慎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写出最后那个字。
他身上的龙涎香笼罩着她,滚烫呼吸喷打在她颈项间,手被他大掌覆住,她却无力到没法握笔,宛若木偶被他牵制。
“不得过度放纵。”戚慎咀嚼着这些字,“放纵什么?”
景辛不讲话。
戚慎眸底笑意越浓:“不得在人前提私事,私事又指何意,嗯?”
景辛:“……”
嗯你妹的。
他手掌握住她腰,追问:“寡人的王后怎么不说话?”
为什么她没办法再凶他?
整颗心都快噗通跳出来了,这不像她的性格。她以为她能在新婚夜为他跳舞,夫妻这种事上也能主动又飒爽的,怎么就被他拿捏成这样?太丢人了!
“那让寡人告诉王后。”戚慎握住她手,一笔一划把这条夫训添写完整。每一个字都是她认识的,却大胆张狂,变作一幅幅画面肆无忌惮跃然纸上,她双颊轰然红透。
这页纸被她羞窘撕下。
戚慎朗笑出声,揽紧她腰自身后吻住她:“不够怎么办啊……”
景辛推开他起身:“你给我出去。”
他眸底都是浓烈笑意。
“上早朝了吗?”
“不曾。”
“堂堂天子,还是个大反派,好不容易让大家黑转粉了还不好好珍惜马甲,你去紫延宫批奏疏去!”
戚慎对她的话不甚明白,但也不难听出意思。
“寡人大婚,已下令罢朝七日。”
“列祖列宗有大婚罢朝吗?”
戚慎道无。
景辛生气了:“那你也不能有特殊,这般不是陷我于不义吗。”她催他去批阅奏疏。
戚慎望着她急促的神色,嗤笑出声,颔首:“好吧。”
“明日恢复上朝,不可懈怠。”
戚慎眉骨挑起:“这个无法答应你,新婚燕尔,寡人就是要与你在一块。夫训都能听你的,但罢朝这七日寡人不会改。”
景辛知道他脾气,一时不再讲话。
戚慎以为她是没办法妥协了,正要走,忽然瞥见她红了眼眶。那双美目泫然欲泣,晶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未曾掉下,却是这副噙泪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怎么了?”他疾步上前揽她入怀。
“他们都说我好。”景辛有些哽咽,“他们说我如今变得端庄善良,不再是从前那个妖媚惑君的恶毒宠妃了。我好不容易让大臣与举国子民对我改观,你不能再把我往火坑上推呀。七日不朝,是天子急色,还是王后霸宠?我本就没有母族,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只有你。”
说到此处她更委屈了:“你也不易,你明明内心有善,早些年却被秦无恒与一批媚臣带坏名声,若你罢朝七日,他们说我坏话不要紧,可是我不许他们说你。你很好的,我最喜欢这样的你了,若谁人有怨言就让他们骂我吧。”她把脸埋在他颈窝擦眼泪。
戚慎心都揪到了一起:“谁敢骂你我杀谁。”
她轻轻扯他袖摆说不可:“我知道你如今变好了,你不会乱杀人的,别因为我生气。”
戚慎沉眸细想,还真如景辛所言。
他不能为了罢朝而连累她名声,这可是仙女啊,凡夫俗子岂容玷污!
她肩膀不住颤抖,他道:“是我思虑不周,待会儿我便去下令明日复朝,你不要哭。”他动容道,“景心,你多般为我着想……谢谢你。”
“那王上先去下令吧?”
戚慎颔首。
待他离开重华宫,景心弯起红唇,撑着乏力的腰慵懒靠在美人榻上。也不知道刚才他发没发现她在笑,她没忍住笑得肩膀都在抖啊。
长欢一直候在殿中,目瞪口呆:“娘娘……”
景辛莞尔,捻起一颗荔枝。
对付戚慎嘛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可以凶,可以哄,反正他很好哄的。
“太医署有消息吗,秦无恒如今伤势如何?”
“前些时日的高热退了,伤口也未再溃烂,如今有好转的迹象了。”
景辛有些凝重:“让太医务必上心,缺什么药不必请示,都可以安排。”
她如今可以开始忙自己的事业了,交代寿全去通知皮影戏班子在汴都宣传她编的戏,为那些卡通玩偶先打出名气。
忙完这些,她敛眉道:“请朱太医为我熬药来……”
…
戚慎处理完几件政务回到了重华宫,他们是新婚,他并不舍得让景辛一个人在深宫寂寞。
踏入殿中,他却闻到一阵药气,他加快了脚步走进寝殿,见寝殿案头放着一个空碗,碗底残留了一些药汁。
景辛不在寝殿,留青道她在偏殿陪太子。
“这是王后喝的药?”
留青敛眉说是。
“王后喝的什么药?”
留青一时踟蹰,不敢回答。她虽是戚慎的心腹,可如今待在景辛身边,感受到主子待她越来越好,那次在刑房受尽折磨也是主子交代太医要为她好生医治。怕戚慎动怒,她只好跪下去。
景辛抱着甜宝正回寝殿,瞧见戚慎:“这么快,你忙完了?”她见殿中气氛不对,唤留青起身,睨着案头宫人还来不及收走的碗,交代长欢把碗带走。
殿中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她道:“我喝的避子汤。”
戚慎料到了,但听她说来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紧捏着腰间的佩绶。
景辛将甜宝往他怀里放:“抱抱他。”
“我才刚生甜宝不足一年,怀孕与分娩很累的,你说过会如我的意。”
戚慎沉默半晌:“我知道。”
入夜,知道景辛很累,他没有再折腾她。
只是早起时成福在殿外唤他起床,他睨着枕侧美人与那截露在被子外的白皙玉腕,没有按捺住晨间这股欲念。
她被他亲得惺忪醒来,慵懒嘤咛一声,待察觉肩头一凉,终于知道他在做什么。
“戚慎……你要上朝。”
“不急这一时。”他扬声嘱咐殿外的成福,“传寡人旨意,早朝推迟一个时辰。”
……
殿内充斥着这股浓烈的幽兰香,衾被中人云鬓乱洒,戚慎拍拍她脸,轻笑起身唤来宫人为他穿戴龙袍。
他回到床帐中吻了吻她额头才走:“再睡会儿,这后宫没有请安没有规矩,你最大。”
枕上的人没有力气,恼羞睨着他。
戚慎一路噙笑去上朝,今日格外神清气爽,看满殿的朝臣也甚觉顺眼。
施良胥唤了几声才唤动他,戚慎问:“你有什么想法?”他刚才没有听到施良胥的奏请。
他脑中都是景辛酡红的一张脸,与她温柔又恼羞的眉眼。
“臣建议将这一百万征兵设考察制,择优纳入军营……”
戚慎手指敲击在龙椅扶手上,薄唇噙笑,他道可,修长双腿搭在玉蹬上,整个人慵懒倚在龙椅中。
朝政江山寡然无味,她才是最好的宝贝。
他真是爱死了她。
起居官敛眉道:“王上,臣在做起居批注,还望您收回脚,端正坐直。”
戚慎很是配合,眉眼彰显愉悦。
散朝后,他在紫延宫批阅完奏疏,忽然停下御笔,问成福:“重华宫宣太医了?”
成福敛眉道:“回王上,是宣了太医……”那边的动静都有会宫人来禀报,方才他听到此言,怕戚慎动怒,未敢主动禀报。
戚慎眸色沉下来。
殿中寂静得可怕,成福有些惴惴不安,跪了下去,满殿宫人也惶恐落跪。
御前女官入内来请示道:“王上,朱太医求见。”
戚慎搁下御笔。
朱云志入内请安,因为方才又被重华宫宣了要避子汤,虽然戚慎多半已经知道,但他不敢懈怠,还是主动过来说一声。
戚慎听完,问他这药有什么损害。
朱云志听到这沉冷没有温度的嗓音,匐低了头:“女子属阴,本就意阴虚体寒,常饮此药恐易造成月事紊乱,不利于后期再要龙嗣……”朱云志惴惴道,“若是王上能在体外……”
殿中寂静了许久。
戚慎终于开口:“重华宫这药,撤了。王后再要都不可给。”
朱云志忙应下,又忽然听到头顶威严的声音:“今后给寡人煎药,寡人服用,这样会不会损伤王后凤体?”
朱云志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王上?您龙体为尊……”
“这样会不会损伤王后凤体?”
龙椅上的人打断他。
他道:“不会,但于您损伤极大!您万万不可有如此打算!”他为戚慎解释了一番药理。
戚慎颇有些苦恼。
他不想她受伤害。
孩子多了多热闹,他喜欢孩子,最好她还能再为他生个女儿。但若她不愿,他也会藏住这份黯然,顺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