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翌日清晨,戚慎卯时便已起床,不曾叫醒景辛。但景辛已被这动静惊醒,发现他这样留宿在别院往返于王宫十分折腾。

她倒没那么容易心软,从前的介意还不曾因为他做出这改变就这么快放下,她只是担心他耽于国事。

坐起身,她小心越过身旁熟睡的小甜宝,来到戚慎身后从宫人手中拿过玉带。

戚慎背对着她,并未瞧见她来,但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气便知是她。

他转过身,景辛道:“要为你戴冠冕么?”

他轻轻点了下头,怕吵到孩子。

他额头在温泉池中被磕伤的地方已经变成一块淤青,景辛拿着那冠冕就感觉沉,交给了成福。

“还是入宫了再戴吧,这么沉,我怕磕到伤口。”

戚慎失笑,倒喜欢她担心的模样。

他入宫后,景辛便开始继续画画,也命寿全去请来几支皮影戏班子。

她想把这些卡通人物都放进一个故事里,然后在汴都免费播放几场皮影戏打出戏剧人物的名气。

几个班主到的时候她的画也都画好了,景辛跟他们说起自己的想法,故事是她想的一个很浪漫的爱情故事,班子里自有承揽话本的人,记录下来,领走她的人物画像开始去安排。景辛态度温和,让他们不用着急。

小甜宝的百日宴还有几日便到了,她开始画起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想作为礼物给儿子长大后看。戚慎已经在她脑海里,每一笔都画得逼真。

傍晚,戚慎回别院后邀请她去逛街市。

景辛有些诧异:“你喜欢逛街呀?”

戚慎已换了天子常服,御用的暗蓝,只是没有龙纹。他抿了抿笑,伸手牵她。

景辛瞧了眼刚吐奶的小甜宝:“可今日我不太想去,甜宝没吃好,明日再去吧。”

戚慎睨了眼抱着甜宝的孟秋。他视线冷淡,也含有告诫的意味。

孟秋看懂,忙朝景辛道:“娘娘同王上去吧,大王子也吃过几口了,奴婢不会让他饿着!”她赶紧转身回了寝宫。

景辛没来得及再看孩子一眼,已经被戚慎拉出殿门。

月上枝头,他们已乘坐马车来到繁华的汴都城。

景辛也喜欢古代街市上的发簪与绸缎,那些缎子华美,即便宫中也有,但自己掏钱买的也是一种享受。一路上她又挑了许多发簪比划在头顶,问戚慎好不好看。

戚慎微笑,甚是赏心悦目:“都包起来。”

掌柜虽然不知两人的身份,但光是这器宇不凡的气度便知是出手阔绰的贵人,一口气为景辛推荐了许多样式。

景辛来者不拒,顺带给长欢她们都挑了首饰,反正有人买单。

逛得累了,她瞅见路边有糕点铺卖果茶。

那果茶用竹筒装着,几枚铜钱一杯。

景辛道:“你给我买了这么多簪子,我请你喝果茶吧!”

她买了两杯,递给戚慎时见项焉与几个便装的禁卫也挺可怜,又多买了十几杯分给长欢与禁卫们。

项焉不敢接,景辛看了眼戚慎,戚慎唔了声他们才敢接下。

十几个人手捧着果茶一路行去人多的榕湖苑。

榕湖苑是汴都最热闹的一处名胜景观,天然榕湖烟波浩渺,桥上灯火璀璨,游人如织,周围也有不少商铺,叫卖声不绝,即便是在这古代的夜晚也有现代古镇旅游季的繁华。

戚慎牵她手走到桥上。

路上有不少行人,但有持剑的禁卫前后开路,行人原本不喜禁卫抢道,回头见到戚慎气度不凡,又见禁卫身上的剑,也不敢多有怨言。

“你会不会太霸道了?”

戚慎一路都牵着她的手,垂眸看她:“天下都是我的,何来霸道。”

景辛:“……”

当她没说。

入了桥中,戚慎牵她行去三楼的阁楼。

禁卫不曾跟上,阁楼上只有他们两人。

“这里不让百姓上吗?”

“今日不可,因为寡人只想与你共赏夜景。”

景辛翘起唇角。

站在阁楼远眺繁华的汴都,她如今很喜欢汴都夜景的百里灯火。

今夜弯月高悬,这夜景美是美,但瞧久了也就这么回事,没有摇床中的小甜宝吸引她。

“我们回去吧,甜宝还在等着娘亲。”

戚慎:“不着急,有乳娘照看。”

“他今日吐奶了两回……”

“襁褓小儿吐奶很正常。”戚慎揽过她腰,“闭上眼睛可好,寡人为你准备了惊喜。”

惊喜微怔,才知道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早有预谋。

“什么惊喜呀?”

“把眼睛闭上就知道了。”

景辛很期待地闭上了眼,微风迎面轻漾,她发丝温柔晃动,唇角也甜甜扬起。

忽然,耳际一声爆破惊响,她听见桥上人群的惊叹声。

“可以睁眼了。”

刹那间,她望见满空的烟花,在她睁眼之后绚烂绽放,不像现代看见的零星一片,而是布满整个夜空,好似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便以她为中心将她包围。

景辛被眼前的绚烂景色美得有一瞬间失去呼吸,她怔怔望着这一幕,桥上百姓举头眺望,无一不是惊呼雀跃。

古代烟花飞得并不算高,他们站在阁楼,这些烟花就好像开在她眼前,咫尺之距,像是伸手便可触碰。

她笑盈盈望着戚慎,想告诉他她很喜欢。

戚慎也弯着唇角。她赏烟花,他便欣赏着她,握住她手爱怜地亲吻起她手背。

景辛从不曾见过他如此绅士,心口盈满一汪甜。

一片烟花绽放的声响里,她听见他磁性蛊惑的嗓音:“心心娇软,还想再亲。”

景辛手有些打颤,虽然也有被这一幕甜到吧,但还是有瞬间肉麻。

眼前的戚慎也太温柔了,没有他平素里的威严冷厉,眯眼噙笑时令她有几分不自在。

他温柔问起:“烟花美么?”

景辛轻轻点头;“嗯。”

“烟花万朵不及你。”

她脸颊有些发烫。

戚慎复又吻了吻她手背。

他薄唇略带冰凉,她感到一阵酥.痒,心也跟着发颤。

他忽然挑起她脸颊,指腹摩过她细嫩肌肤:“历代天子寿命平均不过四十,可我想活一百岁,两百岁。愿用我此生时光,换心心嫁我为妻,与我同好,共孕儿女。”

景辛前一刻还在感动,可忽然愣了下,眸光黯然,张唇几次没说出话来。

戚慎眯起双眸:“答应么?”

“你还要个女儿吗?”

戚慎唔了声,颔首。

景辛抽出手来,脸上也再无方才的感动,甚至有些失落。

“我才刚生过甜宝,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你还想让我生女儿……”

戚慎皱起眉。

似乎,有些不按话本来?

“此乃我的心愿,夫妻琴瑟和鸣,自然渴望多儿多女承欢膝下。”

“琴瑟和鸣?我不要这种琴瑟和鸣,若我真当你的发妻,我做不到不吃醋不争吵,我若爱上你,我会是个作精,我会要你无时无刻不想我念着我。”

烟花还在绽放,但景辛已经不想再看了。她第一胎尚且都没有他的陪伴,他还敢说还要生女儿?还多儿多女?想得也太美了吧!

戚慎握住她手腕,眯起双眸时是他不悦的表现,但她不惧他。

“你方才说什么,你若爱上我?”他狠声道,“不许说若字,你这般寡人很难过。”

景辛察觉自己的确是说错了话,可她如今害怕听到生育这些字眼。孕后期肚子太大,她连弯腰都费劲,如厕都是长欢搀扶,梦里想喝口水身边都没有他陪,连生孩子都要被人逼宫,她很怕再生。

两人都沉默着,戚慎松开她手腕,扣住她五指。

他终究还是帝王,做到这份上已经不易。她望着他眼睛,说起道理:“生孩子很痛的,为了甜宝我不会再走,可我嫁给你为妻后你能给我自由选择生育的权力吗?我很害怕临盆,我怕死,怕医疗技术不够好,怕下一胎就是难产……”

戚慎沉默了许久。

他没有立马答复她,而是在谨慎思考这个问题。

景辛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有些感动,不是因为他的犹豫而难过。他越是这样慎重,她越知道他没有将她的话当儿戏,也不曾敷衍随便给她答案。

他终于望着她眼睛:“只有容嘉一人?他会不会太孤单了。”

景辛心情也很复杂,犹豫道:“以后再说吧,我现在没办法完全地回答你今后的事情。”但她也许只是想要他一个坚定的答复。

戚慎道:“寡人答应你,不勉强你生儿育女。”

景辛忽然涌起一阵酸意,眼眶里有热泪涌出,漫天的烟花就绽放在戚慎身后,男子挺拔英俊,深邃轮廓被烟花打出虚幻光影。她扑进他胸膛,搂住他腰。

也抱过他那么多回,这一回却是真情实意,是她渴望紧紧拥抱住这么虚幻的人,怕他被烟花带走。她恍惚地想,穿越会不会不真实,她会不会哪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失去了他,失去了自己亲生的甜宝小可爱?

戚慎抿笑:“满意了么?”

“你不高兴。”

景辛捋起他唇角:“你好像有些傻傻的。”

他挑眉:“我乃天子,怎有傻处。”

景辛弯起唇角,牵住他手朝楼梯走:“今晚的烟花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烟花,戚慎,我很开心,谢谢你。”

身后的人却停下了脚步,景辛回头看他,他正戏谑笑起,问她何时见过烟花。

景辛愣了瞬间:“在,在弥国啊。”

“唔。”

他重新牵起她手走下楼梯。

这次换成景辛停住了,感觉到身下涌起的一股热流,这具身体好像是例假来了,穿来到现在,她也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例假滋味。

景辛颇为尴尬,裙摆虽有多层,她却害怕在禁卫身前出丑。

楼梯口已有禁卫等候,戚慎紧张关切她。

她小心扯着他袖摆,弱弱道:“可以抱我吗?”

戚慎笑起:“这就是作精?”

景辛颇为无奈。

他将后背给她,反手张开双臂:“寡人背你。”

“不,我要抱。”

戚慎失笑,横抱起她下了楼梯。

烟花仍未止,桥上赏景的行人见到他们愣了瞬间,前头两人慌张跪下,周围人也连忙恭敬跪地。一瞬间,所有人依次跪开,连岸上围观之人都不敢再看烟花,纷纷跪礼。

景辛诧异他们掉马了,她不曾蒙面纱,又被戚慎抱住,只好尴尬地用宽袖遮脸。

戚慎垂眸望着她,戏谑道:“这么害羞做什么,这可不像你。”

“他们如何得知你身份?”

“烟花稀贵,只供王室贵族使用。”

而能放得起上千柱烟花,普天之下只有戚慎一人。

景辛算是明白过来,可想而知今晚戚慎搞出了多大的排场!

回到别院,马车停在石道上,戚慎下车后还是伸手欲抱她。

她没客气,搂住了他脖子。

等回到月华宫她才见他衣衫上沾的两滴血红,一瞬间羞红了脸。

戚慎顺着她视线望去,后知后觉。

太医说她若月事来了才算是真正恢复了身体,而他之前从不曾关注她这方面,并不知女子来了月事还会这么弱小害羞。

他逐渐弯起唇角。

她却有些惊慌失措。

“对不起,刚才我不方便讲,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害羞起来的模样好想亲。

戚慎凑到景辛脸颊。

留青与孟秋原本得知他们回宫正来迎接,见这一幕忙匐跪在地,头触到地面。

戚慎低哑着嗓音道:“你娇羞起来怎么这般让人想亲。”

景辛脸红到滴血,也尴尬得头皮发麻,揪起弄脏的那块裙摆慌张跑回寝宫。

她今晚真实地感受了一回脸红心跳,也第一次被异性真情地对待,沐浴完心跳剧烈得仍不得平静。

完了,她还没罚够他就已经心动沦陷了!

她无法否认,戚慎这样一个只知朝政的直男做这些温柔浪漫的惊喜真的让她很受感动,她不曾想过他会心细至斯,知道她会喜欢这种漫空烟花的浪漫。

但她也不想这么快给戚慎脸,她激动时唯有画画最能平静,披着尚未干透的长发去了书房。

翻找颜料时,景辛意外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话本,还是北都四子的热销新作。

饶有兴致地打开这本《簪花记》,书中竟有墨笔圈出来的几段文字。

[ 烟花万朵不及卿。]

[ 婉婉娇软,还想再亲。]

[ 愿用我此生时光,换婉婉嫁我为妻,与我同好,共孕儿女。]

啊啊啊,骗子!!

*

戚慎沐浴过后仍沉浸在景辛来月事后的温柔娇羞中,若她每逢月事便能红着脸要他抱,那他希望她每月来三十天月事。哦,也不对,来三十天他如何把她欺负哭。

他寻去书房,景辛背景婉约,如墨乌发及腰垂下,美如妖魅。

他从身后环住这把细腰:“再求寡人抱你回去,嗯?”

“都是套路!抱你自己吧!”

景辛负气回了寝宫。

戚慎捡起她刚才摔在案上的话本,脸色一变,忙追上。

他几乎解释了一晚上景辛才看在戚容嘉被他吵哭了的份上原谅了他,他也终于懂,来月事的时候她脾气好像异常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