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慎步入棠翠宫时发现连守门的太监都没有,只有禁卫朝他行礼。
这里住着他第一个子嗣,宫人这般懈怠,他来时的好心情顿时没了,有些愠怒。
行至廊下,几个太监和宫女聚在一起,聒噪声也传了过来。
“娘娘待我们真的越来越好了,雪媚娘比桂花栗糖糕都好吃!”
“你吃过桂花栗糖糕啊?”
“我吃过!去岁娘娘吃腻了,我收捡碟盘时跟玉翠悄悄吃了剩下的半块,雪媚娘比那个都好吃!”
“天子只有三个,咱们宫有二十几个,真——”宫女忽然瞧见了廊下的戚慎,眉飞色舞霎时变作见鬼的惶恐,几人噗通跪下,头匐贴着地面。
戚慎容色很冷,薄唇紧抿作冷淡的线条,负手进入殿中。
景辛却不在寝殿,雨珠见到他战战兢兢,说帮他通传。他眸色冷戾,示意直接带他过去。
她原来在书房。
以前的琴室已经布置成了书房的样子,书架上笔墨纸砚众多,板门敞开了两扇,阳光自垂纱外透进来,景辛正背对着他在整理书架。
女子背影婉约,被光穿透的纱裙下纤腰袅娜。她踮起脚尖想够到最上排的书,宫人早被他屏退在外,他上前将书取下给她。
景辛讶然回头:“王上,您怎么来了?”
“寡人来不得?”
“没有啊,臣妾没有出去恭迎您……”
书被他抢走,他扫了眼,这些全部都是讲作画技法的书。
“为什么寡人只有三个?”
景辛稍愣,很快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王上,奶油吃多了会甜腻,而且甜食吃多了还会得糖尿病。臣妾是为了您身体着想。”
“别扯这些寡人都没听过的病,寡人食糖二十载,比你清楚。”
他的确是个异类,吃这么多甜食连颗痘都不长。她在现代甜品吃多了还要吃抗糖丸,所以戚慎是魔鬼吗?
她也不知道他这是生什么气:“您觉得雪媚娘不好吃吗?”
“那是寡人吃的东西,凭什么给宫人,还每个人都赏赐了,二十几个?”戚慎冷笑一声,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二十几个和三个,他是随便就能打发的?
景辛埋下了头,手指搅着刚刚擦拭书籍的手帕:“所以您要来兴师问罪,治罪臣妾吗?”她眼眶一瞬间就红了,“您说过要哄臣妾开心的。”
戚慎沉吟不语。
他并不是来问罪。
酒足饭饱思晋江禁止的欲,他刚刚只是迫切想见她。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甜品带给他巨大的震撼与兴奋,他太爱这些甜食了,她无法理解他甜食在他心中都意味着什么。
“寡人本欲赏你,但你此般行事荒唐,也置寡人颜面无存,今后寡人不允许自己吃的食物被宫人食用。”
所以他这是把她的烘培全纳入了御用之物?
景辛心底叹了口气。她想改变戚慎的看法。
“您能跟臣妾打一次奶油吗?”
戚慎不置可否,景辛便朝垂纱外喊了长欢。
宫人很快按她的命令将稀奶油坐冰端上来,景辛接过打蛋器开始搅拌,但四周宫人都舍不得离去。
个个眼底都蕴着一抹忧色,担心主子受累。
是呢,她们这些宫人轮流换着才打发出这么珍贵的奶油,主子如今怀着身孕,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发成功。
大家都不敢出声,只能把焦急藏在眼底。
只有雨珠抖着小身板来到景辛身后:“娘娘,奴婢帮您。”
“不用,你们都下去吧。”景辛知道她们都怕戚慎。
“天子,您帮臣妾一起打可以吗?”
戚慎倒是诧异她竟敢问出这种话,并没有上前来。
景辛便自己动手,其实也料到戚慎不会帮忙。
他坐在了美人榻上看她打发奶油。
她袖摆高挽,两只胳膊白玉一样,做起这些似乎是累了,额头开始渗出细汗。他自然知道她是容易出汗的,顾着子嗣,终是开口:“寡人没有要来兴师问罪,你可不必再弄。”
“那您算算臣妾打了多久了?”她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手上没有停。
奶油已经见凝固,不像刚开始那样稀。
景辛听他不答,说:“这需要一直打一直打,差不多一个时辰,还要换上臣妾整个宫殿手巧的宫女轮流来,因为一个人打真的不是人干的事。”
“天子,您是苍生之主,我们自然爱您敬您,可宫女也是人呀,她们也会像臣妾这般累的。这央央天下物华天宝,一切皆是您的,小小的甜点给她们吃一口都不可以吗。”她边说边红了眼眶。
戚慎起身拿走她手中的打蛋器,挑起她脸抚摸她眼下。
“哭什么,寡人就是顾着子嗣才没有惩戒宫人。”
景辛:“那往后臣妾跟您一同与腹中的胎儿积德,好不好?”
戚慎眉头皱起,勉强答应。
但怎么说得好像他很缺德似的。
景辛手腕已经很累了,实在打不动,去了美人榻上休息。
戚慎弯下腰看她,她被这样近的距离盯得不自在,正要开口,他蛊惑般的嗓音响起:“寡人不是来置气的,寡人是来赏你。”
“王上想怎么赏赐臣妾?”
他一瞬间就吻了下来,腰带也被拉扯下。景辛躲开:“王上,臣妾怀着身孕……”
“寡人知道。”
他倾身贴近,她被禁锢得无法动弹,美人榻根本睡不下他高大的身躯,他脚撑在地面,薄唇中呵出的滚烫密不透风将她笼罩。
心跳太快,景辛无法推开这座压下的沉重。这还只是下午,垂纱外依稀能瞧见宫人的身影。她急切说:“王上,这是白天。”
他呼吸略重,没有理会她这句。
宫人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敞开的两扇板门被宫人从外阖上,阳光也隔绝在外,景辛感到双肩一片凉意。
戚慎收紧瞳孔,欣赏着他最满意的这个花瓶。她双臂想要遮挡,他钳住她手腕高举过她头顶。
景辛终于慌了,发现他这次是真的。
她心惊肉跳,连孕妇都不放过??
“王上,臣妾真的不便侍奉您!”
“这就是寡人的赏赐,爱妃不喜欢么?”他低沉的嗓音撞进她耳中。
……她躲,喊,撒娇,但都没有用,身体被他轻易钳制,她仿佛只是御案上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小人偶。浑身颤栗,她险些就要把唇边的天子换作戚慎,最后这声音只能被他噎回唇舌下。
装奶油的盆被打翻,翻的只是那个坐冰的盆。冰块碎了一地,奶油却被放置在了美人榻前的梨木凳上,随着时间渐渐少下去。
晚霞自窗户镂空的雕花里穿进来时,满殿幽兰的香,密不透风,男子终于坐起身,深邃的眸子里全是餍足。
戚慎拍拍景辛脸颊,她云鬓乱洒,发丝贴到唇角,他勾起唇帮她拨开。她睁着眼有些空洞,下一秒泪水滑下了眼眶。
景辛是真的哭了。
这一刻眼眶的红不再是伪装,他变态。
她把脸埋进衣衫里,奶油洒在上面,蹭到了她脸颊上。
戚慎手臂贯穿她腰,舌尖舔掉她脸颊的奶油。她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发颤,连脚趾都弓了起来。
眼前男人衣鬓整齐,一张脸比她干净太多。她在他瞳孔里瞧见衣衫不整的自己,跟他对比,她放荡又低贱,他高贵得是个人样。
她只想哭。
他终于不悦地沉下眸子:“寡人的赏赐,你不要也得受着。”
再说,他并没有进去。
他是生气了。
景辛也在生气。她负气挣脱他,脸依旧埋在衣衫里。单薄的肩露在外面很凉,她哭声细碎。
她好想回去啊。
一点都不想呆在这个破地方。
抽水马桶都没有一个,打奶油都是手动,还要被狗皇帝这么变态地玩。说好的她想把最珍贵的第一次留在最美好的时候,都被他覆灭了。
她终于明白原主从前承受的都是什么了,算算时间,从发现周普造反后他便把全身心投入在了政事上,两个月没有来过后宫。这种成年男性的欲望总归是要有发泄口,可他竟只把她当成工具。
这个狗皇帝她不想再洗白了,反正不是她的江山。
景辛浑身没力气,发现哭也很累人。
听见殿内一点动静也没有,以为戚慎已经走了,她从衣衫里悄悄瞟了一眼,他仍坐在旁边。
她现在的状态跟原主一点也不一样,他会多疑吗?
哭够了,她终究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很委屈地说:“臣妾侍奉您一年才好不容易怀上子嗣,臣妾担心腹中宝宝,很担心他。”
“寡人并没有折腾你。”他沉声,“寡人的子嗣若是这点动静都受不得,那也不配当寡人的后代。”
衣衫里憋得呼吸难受,景辛把脸小心挪出一些:“您走吧,臣妾要清理一下。”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戚慎看了她一眼,沉着脸走出了书房,他也很恼怒,虽然吃到了真人版雪媚娘。
长欢后脚便进了书房来,满殿幽兰的香,加上刚才在檐下听到的哭叫,她自然明白殿内发生了什么。只是也很担忧子嗣:“娘娘,天子怎的这般不知轻重,太医都说要三个月后……”长欢蓦然顿住了。主子瘫在美人榻上,雪白的后背都是抓痕,仍在抽泣,她颤抖在那团衣衫里,待将头埋起来,她瞧见沟壑中猩红的痕迹,已知天子是如何释放的。怪不得会哭,天子抓腰间的佩绶都很用力,更别说这娇软的身子。
景辛不说话,长欢便安慰她。
“娘娘,天子如今待您这般宠爱,您应该高兴的。”
景辛凶了一声:“他这么变态,我要高兴吗?他是人吗!”
长欢吓得噗通跪下。
景辛诧异,转瞬才想起来从前原主就是这么凶的。
长欢匐在地上:“可天子的确待您不一样了啊,您,您要为了子嗣……”
“他如何不一样?”
“天子从前根本不会跟您多言一句……”
景辛这才更了解,戚慎从前跟原主的关系只有吃饭睡觉,甚至连话都是原主在说,他很少开过口。
所以他现在能陪她用膳,陪她说话,带她看夕阳,答应哄她开心,这些全部都是她来之后才改变的。
她不再说话,胸口还疼,长欢要给她上药,她让长欢下去,自己低头涂药膏。
一点都不美好,衣衫上还留着他那滩刺眼的胜利。
从美人榻到地面都洒满了奶油,她闻到就想吐,看见就烦,眼泪又啪嗒掉了下来,她讨厌自己被强迫成工具。
回到寝殿,她画的那幅星空先前挂在墙壁上,她瞧见画中的人来气,恼怒喊人扯下来。
整个棠翠宫都沉浸在这种小心翼翼的气氛里,因为主子不开心,众人自然也都不敢放松。
雨珠扒在寝殿门口探头朝里张望,身后站着被赶出来的长欢和挽绿、留青,三人小声问她怎么样。
雨珠回头道:“娘娘就是捧着奶茶在喝,一边翻书,什么也没做。”但那书许久不曾翻一页,也不知道瞧进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