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弥补桑枝在理发店剪坏头发时收到的心灵创伤,桑天好给她买了好多顶颜色不同,样式各异的帽子。
桑天好在订好机票,临行前一天,他带着桑枝去了孙茹家里。
桑天好在客厅里和孙茹、阮少奇聊天,桑枝则在阮梨的房间里同她说话。
“桑枝,我的腿好像好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无力了……”阮梨拉着桑枝的手,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也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那就好,”
桑枝把一瓣橘子递到她眼前,冲她笑,“你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阮梨垂着眼帘,看着手里的那瓣橘子,半晌才说,“希望吧。”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是因为医院始终查不出具体的病因,也是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着明显的变化,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这种绝望,或许没有人会比阮梨更清楚。
在母亲的声声劝慰中,她甚至连自己都觉得,她可能真的要放弃舞蹈了,放弃自己这份从小到大唯一坚持着的执念,放弃自己想要站上舞台的梦想。
放弃,注定是痛苦的。
她几乎快要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但从昨天开始,她却察觉到自己的双腿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绵软无力,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甚至细微到她几乎都要以为那只是她的一种短暂的错觉。
她的腿究竟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这似乎仍是个未知数。
“阮梨,你放心吧,你肯定只是之前练舞练得太累了,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她不知道,但桑枝却很清楚。
被赵姝媛夺走的天赋能力现在已经回到了阮梨的身上,照青说,不出半个月,她就能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如果不是照青喝醉酒,误打误撞钻进了桑枝的背包里,或许桑枝就不会知道发生在阮梨身上这一系列的诡异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阮梨听着桑枝的话,勉强扯了扯唇角,坐在那儿时,整个人都显得很沉默。
这段时间以来,那许多的打击相继而来,刺激着她的自尊心,也让她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自信。
“你的头发……剪短了?”
直到她抬头时,目光轻轻扫过桑枝鸭舌帽下齐耳的短发。
桑枝一僵,一手拉着帽檐儿,“……理发店给我剪坏了。”
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
“剪成什么样了?”阮梨伸手想去摘她的帽子,“我看看。”
桑枝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因为头发被剪成了这样,所以桑枝变得有些敏感,她开始介意走在路上时某些路人不经意的目光注视,即便人家很可能并没有发现她的头发有什么异样,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来想去。
恨不得自己是一只可以缩进壳子里的蜗牛才好。
但在这一刻,她看着自己面前的阮梨半晌,她抿着嘴唇,忽然自己拿掉了帽子。
阮梨无论如何没想到,桑枝的头发居然被剪成了这副模样……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却又看着桑枝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似的,她也就忍了下来。
但下一秒,她却听见桑枝闷闷地说,“你想笑就笑吧。”
阮梨没有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还被口水呛了嗓子,咳嗽了好一阵儿。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笑过,不能再跳舞的打击对于她来说就好像彻底击碎了她对于自己的未来的所有幻想,也让她开始离自己向往的舞台越来越远。
她每天都像是浸在沸水里,坐立不安,极其难受。
但她看着桑枝那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她算想要忍下来,却还是因为她一句话,就没憋住。
“怎么给你剪成这样了?你是去的什么理发店啊?”阮梨笑得眼眶都有些湿润。
但见桑枝一副蔫哒哒的样子,阮梨就伸手去抱她,一手轻拍她的背,“没关系的桑枝,你这头发……”
她想找一个好一点的词来形容,却半晌都没有憋出来。
“你不用安慰我了……”
桑枝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我知道我的头发到底有多丑。”
阮梨听着她的声音,嘴角仍然带着几分笑意,好像原本灰暗的那双眼睛里,也因为桑枝而有了片刻的神采。
她知道,桑枝的头发被剪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自己其实应该挺不愿意被别人看到的。
但桑枝却主动地摘了帽子,给她看。
桑枝想让她笑一笑,哪怕是笑她那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她也甘愿。
此刻阮梨看着桑枝对她傻笑的样子,她原本因为憋笑而微湿的眼眶在此刻却开始变得有些发红。
她重新抱住桑枝,“枝枝,你的头发会长好的……”
桑枝也拍拍她的肩,轻声说,“你的腿也会好的。”
当桑天好带着桑枝离开阮梨家,本打算第二天就回林市,但赵簌清一个电话打过来,桑天好才知道,赵姝媛出了事。
赵姝媛跟那家娱乐公司解约了,就在她即将站上舞台,正式出道的前几天。
仿佛是一夜之间,她连公司每天必须完成的训练任务都做不到,还没练几个小时就脸色发白,晕倒之后就被送进了医院。
赵姝媛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而以她目前的这种状态是完全没有办法继续完成公司的高强度训练的,所以那家公司只能选择跟她解约。
田晓芸哭天抹泪地抱怨来抱怨去,最后还跟赵姝媛大吵了一架。
原本在林市工作的赵明希都赶了回来。
桑天好去赵明希家的时候,桑枝并没有跟着去。
照青说,为了不给桑枝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就抹去了那天晚上赵姝媛脑海里关于桑枝的所有记忆,赵姝媛只会记得照青,也同样不会忘记那天晚上被生生割下皮肉的剧痛。
赵姝媛自己不肯努力,却偏窃取别人的人生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现在她所面临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应该付出的代价。
容徽比桑枝要先一步回到林市。
因为他是神明,所以他同照青一样,完全可以凭借术法,能够在一瞬之间去到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
桑枝回到家时,还站在玄关,就看见容徽坐在小阳台的那把藤椅上,妙妙就趴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
此刻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衫,长腿交叠,懒懒地躺在藤编的摇椅上,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那是桑枝昨天扔给他的帽子。
她让他陪她戴帽子,他就真的没有摘下来。
桑天好看不见容徽,而此刻被容徽抱在怀里的妙妙他自然也看不见,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桑枝的肩膀,“挡在这儿做什么?过去点儿。”
桑枝换了鞋走到客厅里,把书包放下来。
桑天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因为外头那样炙热的温度弄得他浑身是汗,他也没什么心思去整理那些东西,赶紧开了空调。
他走过去关阳台那儿的玻璃门,却见摇椅晃啊晃的,他就觉得有点儿奇怪,“怎么这椅子还自个儿晃了?”
桑枝连忙说,“藤编的嘛,轻。”
桑天好点了点头,也没再多想,把阳台的门关上之后,他转头去看那只颜色明亮的皮卡丘猫窝,“妙妙哪儿去了?”
也是这一刻,桑枝看见被关在玻璃门外的那个少年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怀里那只猫的脑袋,然后胖狸花睁开眼睛,在同他对视的瞬间,它反应了一会儿,偏头看见隔着玻璃门,背对着它的桑天好。
它一下子跳下来,走到玻璃门外,用爪子挠了挠门,又喵喵叫了两声。
桑天好听到猫叫声就转头,在看见那只胖狸花猫时,他连忙打开了玻璃门,“妙妙,你这几天吃得好不好?你沈叔叔有没有饿着你?”
妙妙似乎还惦记着之前桑天好三番两次想把它带去绝育的事情,在桑天好蹲下身来想要抱它的时候,它直接从他身边溜了,直接跑到桑枝的脚边蹭来蹭去。
“……”桑天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又把玻璃门给关上了。
然后他就跟桑枝说,“我先去洗个澡,你想想今天晚上吃什么,我一会儿订。”
“知道了。”桑枝抱起妙妙,一边摸着它的脑袋,一边回答。
眼见着桑天好回了房间,桑枝就赶紧打开玻璃门,抱着妙妙走过去。
“容徽。”
她抱着妙妙蹲在他的面前。
容徽垂眼时,看见她额头上都已经有了汗珠,就想伸手去摘掉她的帽子。
桑枝往后躲,“你要干嘛?”
“既然已经回来了,你还戴着它做什么?”容徽俯身,凑近她。
在这样强烈炽热的光线里,他的肌肤仍然冷白细腻,同他这一身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衬得他的肌肤好似冬日冰雪般,丝毫不曾沾染属于这夏日里的粘腻汗意。
“你管不着。”
桑枝憋着一口气,回答得很小声。
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瞳轻瞥她,手指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嗓音冷淡,“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他却并不至于听不到。
但此刻,他却还是故作不知。
“没什么……”
桑枝果然怂了,但她抿着嘴唇,抱着妙妙,却不肯再说话了。
容徽大约也能猜到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无声的倔强应该是他最无法应付的了,于是他轻轻地叹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去揽住她的腰身,令她往他身前凑近。
妙妙卡在她和他中间,仰着脑袋“喵”了一声。
容徽一顿,下一秒,他就伸手把它从桑枝的怀里赶了下去。
桑枝还在低头找妙妙,忽然被他扶住后颈,他微凉的唇轻轻地印在她的脸颊,只那么清浅的一下,却令她睫毛颤动,脸颊骤然泛红。
他应是夏日里永不会融化的一块冰,在周遭所有的一切景色都被这烈日骄阳炙烤得快要失去鲜活的颜色时,他的凛冽冰凉在周遭的炙热里,就成了最清冽动人的一笔,就连他的吻,也带着丝缕的清凉温润。
却又令她烧红了脸。
桑枝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但她刚刚关上门,下一秒就有一把长剑骤然横在她的脖颈。
剑锋薄冷,窗外炽烈的阳光似火般燃烧着映照在这剑刃之上,却泛着森冷的光。
剑锋稍动,她的脖颈间就有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细微的刺痛感袭来,桑枝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那个陌生男人,脸色泛白。
男人穿着一袭月白长袍,广袖微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而那把长剑就被他握在手里,极薄的剑刃就贴在桑枝的脖颈。
他的眉心水滴状的一点银色痕迹,一张面庞轮廓深邃,俊美如铸。
长发有一半被一根银簪挽起作髻,缠着月白发带,同他披在身后的乌黑长发形成鲜明对比。
鬓边散下两缕龙须发,剑气微荡,气流涌动着,垂着他的发丝摇曳飘动。
他的剑锋仍然停在桑枝的脖颈,在看清她衣襟里微微闪光的一抹痕迹时,他眉头一蹙,剑锋直接挑着她脖颈间的线绳,牵扯出隐在她衣襟里的那枚玉坠。
他惊愕抬头,“这枚玉坠,怎么会在你这里?”
也是这一刻,原本坐在客厅阳台上的容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眼底极浅的笑意敛尽,一瞬站起身来,身形在刹那间就化作了一道流光,出现在了桑枝的房间里。
淡金色的流光飞出去,顷刻间就令那人手指一松,那把长剑掉落在地上,却未曾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就化作了一道银色的光芒涌入他的眉心。
容徽伸手拉住桑枝的手腕,却见她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有了一道细微的伤口,他的神情陡然阴沉下来,回头再看向那个凭空出现的陌生男人时,他一伸手,气流涌动着一寸寸地在他的手指间凝成一把长剑。
剑刃中心是镂空的繁复符纹,两道鲜红的竖线横亘其中,就好像是永远都擦拭不掉的血迹一般,他手腕一转,剑锋光影冷冽。
“千叠雪?”那人一见他手里的那把剑,神情顿时有了变化。
容徽根本无暇听他说些什么,他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桑枝,他伸手将一缕浅发绕到她的耳廓后。
桑枝只记得自己看了他的那双眼睛。
漆黑黯淡,好似没有星子月亮的永夜。
然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浮沉在一片朦胧黑暗之间。
容徽将女孩儿扶着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淡金色的光芒涌出去,化作了透明的结界,原本在浴室里洗澡的桑天好正在花洒底下唱歌,可是唱着唱着,他就慢慢地合上了眼睛,靠在墙边就睡着了。
容徽转了转手腕,看向眼前这个神秘男人时,他眼底戾色流转成更深邃晦暗的光影。
但他刚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却见那个男人忽然就俯身一跪,“臣,拜见殿下。”
容徽立在那里,他蹙眉,冷眼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男人脊背直挺,“殿下,臣孟衍,奉容晟帝君之命,来寻殿下。”
桑枝沉沉地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她才发现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缀满天星与霓虹的影。
她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坐直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桑枝吓了一跳。
容徽一伸手,房间里顿时灯光亮起。
也是这一刹那,桑枝终于看清那个坐在另一边,穿着长袍的年轻男人,他忽然站起来,对着她拱手一礼,“抱歉,今日之事,是我鲁莽。”
他说话文绉绉的,还有些板正。
桑枝愣愣地偏头,望向容徽。
他的身形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桑枝并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她却能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这个叫做孟衍的男人说,他是神界昆仑神君座下的大弟子,虽是剑仙,却因身具容晟帝君侍卫的身份,所以他也能自由出入神界。
数日前,有人闯入了人界与仙神两界之间唯一有所关联的虚无之境,并从那里带走了一颗逢生花种。
凡人与妖魔是绝对无法闯入虚无之境的,除非神仙。
而要从那里带走一颗逢生花种,便更非是一般的神仙所能做到的事情。
逢生花无根,花种散落在凡人与妖魔这辈子都始终无法窥其边角的死生之地,花开时便如最绮丽的流霞般灼烧着层云,那绝非是人间该有的风景。
没有人能从那里带走一颗逢生花种,但容徽却可以。
他不但带走了它,还令它发了芽。
在桑枝和他都在京都的那几天里,一直放置在桑枝床头的逢生花的花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绽开,殷红炽烈的一团,好似永远燃烧不尽的火焰般,竟还隐隐散着柔和的光华。
孟衍说,容晟帝君早年同他的妻子蓬莱神女息蕊育有一子,息蕊为其取名——容徽。
身为神界的太子殿下,容徽生来便该是万人敬仰的存在。
但在容徽刚出生后不久,帝妃息蕊就和太子容徽一同消失,从此人世匆匆千载,于容晟帝君而言,便是无比的煎熬。
容徽是天生的神,更是帝君容晟的血脉,他刚出生时便是一颗混沌灵珠,如果离开了神界,他便需要千年的时间才能得以幻化为凡人婴孩的模样。
容晟找了息蕊和容徽千年,却始终未有丝毫线索。
直到数日前,他发现有人从虚无之境里带走了一颗逢生花种。
容晟帝君就立刻遣了孟衍入世,一探究竟。
无论是息蕊,还是容徽,他都已经惦念了太久太久。
“殿下,帝君他绝对没有抛弃您,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找您。”孟衍如何不知道容徽的沉默究竟是因为什么,但帝君是孟衍此生除却师父之外,亦无比崇敬的存在,他跟在帝君已有几百年之久,也深知帝君为了寻找自己的妻儿到底耗费了多少心力。
“滚。”
容徽此刻根本不想去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的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团乱麻,不论怎么理都理不清。
孟衍看了容徽一眼,又去看坐在那儿的桑枝。
半晌,他只道:“殿下,臣此次来,便是要带殿下回神界,请您相信,帝君他……这么多年并不好过。”
说完,他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无声消散。
房间里寂静下来,桑枝坐在那儿,因为孟衍说的那些话,她几乎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险些回不过神。
但当她看见容徽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她站起来,走近他时,就在他的面前蹲下身。
她抬头望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容徽?”
他垂着眼帘,并未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在这样明亮的光线里,他的神情寡冷淡薄,好似又恢复到了曾经他在那个雨天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久久不说话,桑枝蹲到腿发麻,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
她的手放在他的膝盖,轻声问他,“容徽,你不开心吗?”
“我应该开心吗?”
他终于开口。
他的嗓音有些低,却不见丝毫情绪的起伏,桑枝并不能感受到他此刻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或许,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
“如果他说得是真的,那你就该开心呀。”桑枝把下巴抵在他的腿上,望着他。
容徽低眼望见她那双清透的眼,他的喉间有些发干。
抿着唇半晌,他仿佛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是谁吗?”
桑枝去握他的手,冲他弯起唇角,“你看,我没说错吧,你真的是神仙,你还是太子殿下呢!听着多神气呀!”
曾经为了让他活下去,桑枝说,他是神仙。
为的,是不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一笔。
后来从周尧口中,桑枝知道,他原来真的是神仙。
“可是我,”
容徽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变得飘忽不定,“早就已经,不想知道了。”
曾经他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想要知道自己的来处,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但是后来,他又觉得这一切,本就毫无意义。
“桑枝。”
他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清泠,好似涧泉击石般。
此刻他的手紧紧地扣在她的肩膀,抵着她的额头,那样近的距离,让她根本看不清他此刻微红的眼尾。
他像是在告诉她,
又像是在告诉自己,“我只要你,就够了。”
什么身世,什么曾经,早在他十七岁那年,就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少年容徽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期盼与热切,都随着他溺死在了那浴缸冰冷的水里,此后的重生于他而言早已是一种犹如行尸走肉般的煎熬。
但在那一天,当桑枝将沉溺在十七岁那段记忆里的他重新解救,当他半睡半醒间瞥见她那泪眼朦胧的面庞。
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记忆倒退到十七岁那年的容徽,曾在那个除夕夜发誓。
要将她据为己有。
从此这世间,他唯一贪恋的,就只有她。
他也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