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最好听话

刚刚赵姝媛想对桑枝下死手,这是照青亲眼看见的。

所以这会儿桑枝都不顾念什么表亲情分,照青也就没有再犹豫,手里握着那把小刀就蹲在了赵姝媛的面前。

毕竟,这事关另一个无辜女孩儿——阮梨的后半生。

“你,你要干什么?”

赵姝媛紧盯着照青手里极薄的刀刃,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那刀锋好似浸润了森冷的光,凛冽刺骨。

“你别过来……”赵姝媛浑身都在颤抖,那双眼睛里是难以遮掩的恐惧。

“桑枝,桑枝你放过我,你让她放过我好不好?”

赵姝媛挣脱不开桑枝的束缚,只能望着她,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我,我是你表姐啊,你不能这么做……”

以前的赵姝媛,一直不喜欢桑枝。

也许是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周围亲戚朋友,包括她爸爸夸赞桑枝夸得太多,但她却每天都要面对自己母亲田晓芸的唠叨责骂。

她以前喜欢跳舞,田晓芸却舍不得报舞蹈班的钱。

后来上了初中,田晓芸又觉得她成绩一般,又打算让她去学舞蹈。

当时赵姝媛很开心,连她自己都要以为,她有多喜欢舞蹈,但在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却又觉得自己又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喜欢这件事。

或许她原本就只是因为田晓芸当初不允许她去学,才对舞蹈产生了一些执念。

当田晓芸要求她必须要学好舞蹈时,赵姝媛对这件事就已经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她讨厌母亲时时刻刻的唠叨数落,也讨厌她在学习上总拿她同桑枝作比较。

可她基础不好,在舞蹈班学得也很慢。

想考京都的那所舞蹈学校也没有成功。

赵姝媛早就不想学舞蹈了,田晓芸见她没进成那所舞蹈学校,气得田晓芸有几天都吃不下饭,后来他们家搬到林市时,田晓芸也终于开始考虑着,要不要让赵姝媛继续学舞蹈。

可就在赵姝媛伤了脸的那段时间里,她的朋友带着她去了一家隐藏在深巷之中的小店里。

那里挂满了颜色各异的水晶宝石,到处都是一面又一面的镜子,宝石水晶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各色璀璨的光芒,投射在镜子上。

赵姝媛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脸。

她的脸时而沧桑如老妪,时而又细腻似少女,她就静静站在赵姝媛的身后,开口时嗓音娇柔颓靡,带着诱惑:“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女人说,她是贩卖愿望的人。

她可以帮赵姝媛实现她的愿望,只要她肯将她的头发剪下来一半,交给她。

女人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有着足以摄人心魄的蛊惑之力。

当赵姝媛离开那里的时候,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头发就已经只到齐肩的长度。

赵姝媛的愿望实现了。

她明明没有付出多少努力,却拥有了惊人的舞蹈天赋,像是凭空得到了别人十几年辛苦练出来的成果似的,她也成功圆了自己的明星梦。

她知道,那个女人帮她窃取了别人的天赋能力。

但那又怎样,既然已经成了她的东西,那么就永远只会是她的了。

那个女人说,当有人要动她手腕上的标记时,她大可以将附着在上面的一缕气息唤出来,情急之下可以解决掉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即便赵姝媛知道,那可能会伤人性命,但刚刚,她面对桑枝时,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如果被那黑气钻入眉心,那么桑枝就很有可能会被慢慢地蚕食气血,在查不出任何病因的情况下,半个月之内就会没命。

所以赵姝媛并不担心桑枝的死,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但令赵姝媛没想到的是,跟着桑枝一起出现在她家里的那个陌生女孩儿,似乎同那个神秘女人一样,拥有普通人无法拥有的能力。

“你现在倒是记着你是我表姐了?”

桑枝觉得她有点可笑,“你抢了别人的东西,就该还回去。”

她的手肘仍然抵在赵姝媛的肩背,另一只手则按着她的头,“既然你不愿意还,那我就来帮你还。”

桑枝很清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跟赵姝媛讲再多的道理,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因为一个原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人,又怎么会在此刻,真正心甘情愿地去听她说的话。

桑枝索性也懒得说。

“照青。”她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孩儿。

照青举起小刀,“交给我交给我。”

与此同时,赵姝媛见哭求无望,她就开始用力挣扎,大声叫着她母亲田晓芸,但照青设下的结界已经阻隔了所有的声音,即便田晓芸就在隔壁,她也仍然不会听到半点儿声音。

“等等。”就在照青抓着赵姝媛的手臂时,桑枝却又出声。

赵姝媛眼眶里还衔着泪珠,听见桑枝的声音,她那双眼睛里在一瞬间又燃起一抹希望的光芒,但下一秒,她却见桑枝撇过头,闭紧了眼睛。

“好了,你……你动手吧。”桑枝说。

她这就跟小时候怕看护士给自己打针时的样子似的。

“……?”赵姝媛呆了。

照青却撕下来赵姝媛睡裙的边角,团成一团塞进赵姝媛嘴里,堵住她吵闹的声音。

“我跟你说啊,这可是你自己自找的,总不能因为你的贪心,就让别人下半辈子在轮椅上过活吧?桑枝说的对,人家又不是活该欠你的,凭什么被你夺走原本属于人家的人生?凭你脸大?凭你不要脸?”

照青哼了一声,她可没忘记刚刚赵姝媛想对桑枝下死手的事情,“你这个人还挺毒的。”

桑枝听不到赵姝媛的惊惧的哭闹声,因为照青已经封了她的嘴,而这会儿桑枝闭着眼睛,却也能感受到赵姝媛的挣扎。

像是被按在海滩上的一只鱼,拼了命的想要挣扎着,回到海里。

但她到底还是被桑枝牢牢地按在地上,照青手里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割开她手腕,连同着那一抹黑色的印记一起,割掉了她的一块皮肉。

赵姝媛痛得眼眶已经发红,浑身都在发颤。

照青故意没有弄晕她,就是想要她记住这种疼,这也算是她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害人,所要付出的代价。

从赵姝媛手上割下来的皮肉在瞬间就被黑红的火焰燃烧着,成了落在地上的一撮青灰。

后来照青也没用仙术,直接一手刀劈在她后颈。

“好了没?”桑枝还闭着眼睛。

“好了,人我也弄晕了,你快起来吧。”照青抹了一下脑门儿上的汗珠,伸手去把桑枝从地上拉起来。

她看见桑枝脖颈上的三道血痕,就有点儿不大高兴,“她指甲留挺长啊?都给你挠成这样了……”

桑枝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正好触碰到伤口,一阵刺疼蔓延开来,她“嘶”了一声,摇了摇头,“没事。”

“我把她指甲给拔了算了……”照青挽起衣袖。

“不用了。”

桑枝拦住她,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所有意识的赵姝媛,她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手腕上是一片血肉模糊……

桑枝不敢再看。

“你这个表姐虽然被我及时地除去了魔印,但她的身体里已经被刚刚的那一抹黑气侵蚀,而被她夺来的天赋能力已经从她身体里抽离,怕是她以后身体就会慢慢变得很虚弱,甚至还有站不起来的可能。”

听了照青的话,桑枝不由地又看向赵姝媛。

其实这会儿她心里挺复杂的。

她对赵姝媛并没有什么亲厚的感情,但她对于赵希明这个舅舅却还是有几分挂念,她很明白赵姝媛作为赵希明唯一的女儿,对于他来说该有多么的重要。

可是,桑枝没有办法因为赵希明而容忍赵姝媛的所作所为,如果她今天选择了容忍,那么这就对努力练习付出十多年,却被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的阮梨不公平。

赵姝媛犯的错,就该由她自己来承担最终的恶果。

桑枝不后悔今天的选择。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神秘女人应该是个魔修,她应该是靠收集像赵姝媛这样心志不坚,贪心好控制的凡人女孩儿的头发,一步步地将她们控制起来,最后制成人偶,供她驱使,甚至吸取她们的气血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或是稳固容颜。”照青说着,眉头渐渐紧皱起来,“既然她说那个女人是开了店,那么其中被用这种邪阵夺取了天赋能力的人……可能还有很多。”

照青自顾自地说着。

然后她又看向桑枝,“要不我去把那个老巫婆的老窝给端了吧?”

照青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去做。

她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做了个局,在网上联系了人,最终成功得到了那个女人店铺的地址。

“你说这个老妖婆,业务面儿还挺广啊?林市有一个,京都竟然还开了个分店?”

照青原以为要等回林市才能处理这件事儿,但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女魔修竟然还开起了连锁店。

但店主从来都只有一个人,譬如她上个月在林市,这个月就会出现在京都。

在京都的这几天,桑枝一直没有联系上容徽,这会儿听照青跟她说着话,她也有点心不在焉的。

她只愣愣地盯着酒店的落地窗外,神思却飘忽着,忽然想起来林市家里,被她放在床头的那盆逢生花。

也不知道它开花了没有。

而此时此刻,容徽推开生了铁锈,更沾染了不少血迹的铁门,手里拖着一把长剑,剑锋随着他踏上阶梯的每一步,都摩擦着石阶,溅出点点的火星子。

额前的短发被血痂粘连在伤口上,少年精致漂亮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眉眼间好似拢着冬日清晨的薄雾微寒。

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的男人就站在客厅里,手里提着一坛酒。

他闭着眼睛,静静等待着。

终于,当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犹如被炸/药引爆后的轰隆声,地板碎裂的瓷片划过他的脸颊,擦出一道血痕。

男人伸手抹了一下,垂眼看见自己手指上沾染的一抹血迹,他反倒弯了弯唇角,终于转身。

这别墅的客厅之下,由长阶连接着的,是一片幽冷的深渊。

他把这位小殿下锁进底下的深渊里,可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大人,喝酒吗?”

男人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看着那个站立在不远处,手里还拖着一把长剑的少年,他一边走到长桌边倒酒,一边问,“不知这把剑,容徽大人用着,可趁手?”

下一秒,那柄剑的剑锋就已经直指他而来。

气流划破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男人从容避开,转眼便见那长剑已经深深地嵌在了墙壁之间,墙上裂痕满布,抖落灰尘。

“这把剑可是当年仙门剑宗最负盛名的某位宗主的遗物,如今在大人你的手里,竟也剑气铮鸣,可见,这剑灵也是认了大人你这位新主。”

男人的声音稍显低沉,带着些磁性,他端起一杯酒,看向容徽时,说话仍不紧不慢,“暮云恭喜大人,得此宝物。”

容徽却站在那儿,只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冷漠疏淡,好似深潭死水般。

“你辛苦做局骗我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容徽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迹,嗓音冷淡,听不出丝毫起伏。

“只是想送大人这柄宝剑罢了。”

暮云喝了一口酒,答得很随意。

容徽嗤笑一声,那张冷白的面庞此刻沾了血迹,却凭空多出几分妖冶之色,他一笑,眉目便更加生动,“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容徽伸手,那把原本还深深嵌在墙壁上的长剑便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

暮云知道眼前的少年修为或已到深不可测之境,他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此刻却也没有丝毫的慌乱,反是攥着那只玉色的酒杯,道:“大人如果继续在此逗留,恐怕你那位小女朋友的性命,就难保了……”

在容徽神情微滞的时候,暮云一挥手,一道光幕便已经凭空出现。

画面里是桑枝闭着眼睛,好似沉睡的面庞。

她似乎身在一个贴满镜子的房间里,其间坠着的各色宝石和水晶在灯光的作用下,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影。

容徽看清她身上的绳索,他瞳孔微缩。

“花园路平巷32号。”暮云说出地址。

也是此刻,他眼见着方才还站在那儿的少年转眼间就已经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消散不见。

暮云微勾唇角,却又忽然拧起眉头,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就有一道气流破开窗,在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中,击中他的后背。

暮云毫无预兆地吐了一口血,整个人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这是极狠的死招。

暮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那道气流生生绞碎,痛得他紧紧地攥住拳头,指节泛白。

高跟鞋的声音响起,在这样偌大寂静的客厅里,显得尤为清晰。

“吃了吧。”

当那人走近,暮云抬眼时,就看见女人素白的手掌中有一颗朱红的药丸。

“谢过夫人。”

暮云伸手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

“秋昀的那把剑,要拔/出来可不容易。”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那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的床前,看着那一地破碎的玻璃渣子,嗓音里似乎隐含几分愉悦,“千百年了,秋昀的剑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

“夫人,您为什么……一定要将秋昀大人的剑,赠给他?”

暮云原本知道自己不该问,但当此刻,当他迎着破碎的窗外透进来的刺眼光线,看向那个身为他的养母,却从来不曾准许他叫她一声“母亲”的女人,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凡世里住着的妖魔太多,想要他命的人也太多了,那把剑送他傍身,是再好不过。”女人抱着自己的双臂,站在那儿,竟破天荒地没有治暮云的罪,反而还答了他。

此刻的她,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但暮云却很清楚,她的脾性,到底有多么的阴晴不定。

女人弯着唇角,细细想着方才在暗处见过的,那个少年那张昳丽的面庞,她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或许是一种已经纠缠了她许多年的矛盾情绪,到了现在,她都还是无法从那些过往的诸多纠葛里挣脱出来。

“他长得有些像息蕊,可我却偏觉得,他那双眼睛……还是最像我。”

她轻轻的笑声在这一片静谧的客厅里显得有些森冷。

“他最好听话一些,”

唇畔的笑意敛尽,她仿佛又陷入了某段荒唐不堪的回忆里,“别逼着我……亲手杀了他才好啊。”

“暮云,他喜欢的那个人类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女人像是自说自话般,沉吟半晌,她的手指扣了扣,戒指上的宝石幽蓝深邃。

“桑枝。”

她终于准确地叫出这个名字。

而后,女人又弯起眼睛,殷红的唇轻勾着,语气清淡平缓:

“你找机会,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