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会想你

神与仙有所不同,像照青这样的仙山女君也还是免不了依靠食物来摄取能量,但当容徽死而复生,在不知不觉之间重塑神格后,他就已经彻底辟谷,从此山川灵气,万物生机,都可以成为他获取能量的本源,哪怕只是静坐,也同样还是会有灵气源源不断地被输送而来。

他从此也再不会感觉到丝毫的饥饿感,当然也就不用再忍受那种肠胃绞痛的煎熬。

趁着桑天好还在楼下的车库那边洗车,桑枝带着容徽赶紧下楼,出了小区之后,她才给她爸爸打了一个电话,说她中午和同学在外面吃饭。

桑天好也没说什么,毕竟开学后桑枝就要高三了,这对于她来说,就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了。

他也乐得自在,干脆跟几个朋友骑车去玩儿了。

盛夏的阳光炙烤着人行道上的每一块地砖,强烈的光线照在高楼大厦间,被各色的玻璃折射出更加刺眼的光芒。

桑枝坐在广场的喷泉边,转头去看喷泉里那些在清澈水波间仍旧泛着光泽的硬币,她咬着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眼睛被阳光刺得几乎快要睁不开。

“容徽,你说,你们神仙到底都住在哪儿啊?”桑枝用手挡了挡迎面照来的强烈光线,“总不会真的都住在天上吧?”

科技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天空对于人类来说都已经不再神秘,而宇宙也终于不再是那么遥远的命题。

或许很多人都以为,科技与神鬼之类的传说原本就应该是对立的,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真的相信,曾经的那些传说里,有些也是真实存在着的。

桑枝以前也不相信,直到她遇见容徽。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相信,她眼中原本看见的这个世界,到底只是浩瀚之海间的微末毫厘,这世上藏着太多神秘到不可窥探的事情,还未曾被人类发掘。

“不知道。”

容徽正攥着她的手腕,垂眸在看她的手指,听见她这句话时,他也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后便淡淡地答了一句。

似乎他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我……”桑枝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听见一声声手机的拍照声音响起,她转头就看见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撑着遮阳伞,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她们手里的手机正对准了她和容徽。

或许,他们想拍的,也不过只是桑枝旁边的容徽。

但因为他们坐得太近,有一个女生还在找着角度,直到让自己的手机镜头里只有容徽一个人的身影才好。

但见桑枝朝她们看过去,她们面面相觑,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默默地放下了手机。

桑枝转头,正望见容徽的侧脸。

嗯,这样的盛世美颜,一看就是要上绿江热搜的样子。

“容徽我饿了,你能陪我去吃饭吗?”

桑枝早餐吃得心不在焉,也没吃多少,这会儿才十一点多,她就已经饿了。

“嗯。”

容徽站起来,朝她伸出手。

旁边有多少人在往这边看,桑枝也大概感觉得到,她还有点踌躇。

容徽见她没有动静,他双眉微拢,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牵起她的手,“走吧。”

进了商场附近的一家川菜馆,桑枝拿着菜单点了几个菜,又给容徽要了一杯冰水,在服务员离开的时候,她撑着下巴望着坐在她对面的容徽。

这会儿容徽正低头在看手机,桑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么,就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呀?”

容徽抬眼瞥她,收起手机,“没什么。”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柔白的手腕片刻,那双眼瞳里的光影微动,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家川菜馆的菜味道很正宗,桑枝每次和桑天好来这里吃,都会被辣得脑门儿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但是辣椒这个东西,就真的很奇怪,越吃越上瘾。

容徽却并不理解,他看着桑枝吃得脑门儿冒汗,连眼皮都泛着浅淡的红,眼眶里都有了一层极淡的水雾,就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偶尔有年轻的女孩子瞥见他们这桌,就会忍不住将目光停在容徽的身上,若有似无地打量许久。

少年气质疏冷,一张面庞生得漂亮耀眼,却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出来的这一路上,遇上的大着胆子,来要微信的女孩儿并不多。

更何况,他还总是不忘去牵身旁那个女孩儿的手。

当容徽伸手抽了纸巾,替她擦拭脑门儿上的小汗珠时,桑枝也仰着脸,吸了吸鼻子,乖乖地任他擦,嘴里还念叨,“你快点,我要喝水,好辣哦……”

等容徽一松手,她就捧起旁边的杯子喝饮料。

而他端起手边的那杯冰水,圆圆的冰球在里面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对于桑枝来说,最动听的声音。

她抬眼时,正见他修长白皙的指节曲起,凝了细密水珠的杯壁被他的手掌包裹着,桑枝偷偷看着他将杯子凑近唇边,喝了一口。

桑枝觉得,好像这整个夏天的炽热温度都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整个人就像是他杯子里的冰块似的,始终清冷凉沁。

离开川菜馆,桑枝赶紧跑到前面的奶茶店里要了一个冰淇淋甜筒。

等桑枝拿着甜筒回来,她抓着容徽的手臂说,“我的嘴巴肯定被辣肿了……”

听见她的这句话,容徽下意识地去看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相比于平日里,像是浸润了更深的绯红颜色,令他有一瞬想起来自己恢复记忆的那天,去过的那片纯白之境里,生长在镜水河畔的逢生花的秾丽颜色。

午后外面越发炎热,桑枝和容徽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而在路边停靠许久的一辆黑色宝马里,有人盯着他们两个人渐渐走远的背影很久,半晌她勾了勾殷红的唇,“我原以为他的心早该冷了,”

她轻轻的笑声在这个近乎密闭的空间里,显得尤其清晰,“原来还会爱人啊……”

可惜,那看起来,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

半晌,她眼底的笑意渐渐冷却,收回目光的瞬间,她开口,“暮云,走吧。”

“是,夫人。”坐在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当即颔首应声。

站在家门口,桑枝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容徽,她的声音放得很低,“你一定要隐身哦……等会儿进去一定要小声一点。”

容徽扯了一下唇角,没有言语。

桑枝拿出钥匙开了门,刚走进玄关,她就愣在那儿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回家最先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爸爸桑天好正窝在沙发里,电视里正播放着一场球赛的回放,里头偶尔传来解说员的三言两语,而那只胖狸花猫就趴在他的肚子上,圆圆的眼睛正盯着电视。

“回来了?”

桑天好听见开门声,他一眼望过去,就只看见桑枝呆愣愣地站在玄关。

对于她身后的容徽,他毫无察觉。

“嗯……”桑枝应了一声,换了鞋子走过去。

“我说最近我怎么总觉得家里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原来是这只小胖猫跑咱家来了,”

桑天好说着就摸了一下趴在他肚子上的那只猫,“你猜我在哪儿找到的它?”

桑枝看了一眼妙妙,正见它也在用那双圆圆的眼睛望着她,她半晌出声,“哪儿?”

“就在你隔壁的那间客房啊,这胖猫还钻在被子里,被我给拎了出来……”桑天好还把这只胖狸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你说说它在外头都是吃的啥,怎么长得还挺胖的。”

桑枝听见他进了那间房,她一瞬绷紧神经,却又听见她爸爸开始念叨,“为了给它洗个澡,我也真的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桑枝惊了,“爸爸你还给它洗澡了?”

“对啊。”

桑天好点了点头,又挠了挠妙妙的下巴,听见它的呼噜声,他笑得跟个憨憨似的,“桑枝,你不是挺喜欢猫吗?咱把它养了吧!”

桑天好以前就想养小动物,但因为赵簌清不愿意,他也就一直没养。

后来离了婚,他也渐渐地把这事儿给忘了,也是这会儿看见了这只猫,他才又动了心思。

桑枝在听见他的这些话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摆在落地窗那边的一只皮卡丘猫窝,旁边的墙角还放着几袋猫砂猫粮,连猫砂盆都已经准备好了。

“……”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老爸做事,还有这么雷厉风行的时候?

“明天,我就带它去打个针,再约个时间,给它做个绝育手术。”桑天好摸着下巴,兀自说道。

一听见“绝育”两个字,桑枝就呆了。

原本安安稳稳趴在桑天好怀里的妙妙也忽然炸了毛,踩着他的肚皮就跑到了桑枝那边去,往她身后躲,它原本是想往容徽身上跳的,却见他瞥它一眼,它就没敢。

“喵……”妙妙开始扒拉桑枝的裤腿。

“爸爸……我看绝育就不用了,”

桑枝觉得自己的眉心都在跳,“我们妙妙是一只很保守的猫,它不会乱来的。”

“妙妙?”

桑天好疑惑地望着她。

桑枝连忙说,“我刚给它取的名字!”

“哦……”

桑天好点了点头,“那它光保守也没用啊,一到春天,外头那些小母猫们,能放过它?”

桑枝明显感觉到妙妙的爪子都抖了一下。

妙妙现在灵识已开,它早已和普通的猫有所不同,自然不会有发/情期,桑枝就没见妙妙在早春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听过它一声声地叫个不停。

如果现在给它绝育了,那要是它以后万一哪天修成人形了……桑枝不敢再想。

绝育的事情被桑枝暂时按了下来,在她看着容徽身化流光,无声落入她隔壁的那间房里时,她刚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听见桑天好又问她,“你什么时候喜欢下棋了?”

“啊?”桑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你隔壁房间里放着的棋盘,不是你买的?”桑天好皱眉。

“是是是!”

桑枝点头如捣蒜,“是我买的!”

桑天好喝了一口可乐,“你买来下五子棋的?”

“不然还是下围棋吗?”桑枝抬起下巴。

“……下个五子棋还买那么好的一副棋盘,我刚把你的钱都交给你自己管,你就肆无忌惮了?”桑天好曲起指节,敲了敲她的脑门儿。

好不容易逃离她爸爸桑天好的追问,桑枝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桑天好在客厅里逮着妙妙玩儿,跟它说话的时候,桑枝又悄悄打开门,先是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情况,然后她就轻手轻脚地钻进了隔壁房间,还把门给反锁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时,就看见容徽正坐在那边的单人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正偏着头在看她。

桑枝赶紧跑过去,“吓死我了,我爸爸刚刚问了我好多话……”

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小小的。

容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并不说话。

桑枝并没有在这儿多待,她还惦念着有作业要写,更何况桑天好还在客厅里,她在这儿根本都不敢大声说话,没一会儿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洗漱完,桑枝趴在书桌前写了一会儿练习册,忽然觉得肚子开始有些疼。

一开始她还没太在意,后来却越来越疼。

她丢了笔,干脆去床上躺着,可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那种疼痛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大约是因为今天她吃了几个甜筒,又吃了很辣的东西,所以例假不但提前来了,还痛得她几乎难以忍受。

桑枝勉强给她爸爸打了电话,桑天好听到桑枝虚弱的声音,瞬间就从书房里的椅子上弹起来,连游戏也没管,直接就往桑枝的房间跑。

他一进去,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躺在床上,脸色都有些发白。

“桑枝,很疼吗?”

桑天好走过去,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连忙给赵簌清打了个电话,又按着赵簌清的嘱咐,赶紧去了药店给她买止疼的药。

容徽听到了动静,在桑天好急匆匆出门时,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桑枝的房间里。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一副模样,面色苍白如纸,在薄被里缩成一团,额头都有了细密的冷汗。

“你怎么了?”

容徽也有些无措,他站在她的床前,俯身用手背去贴着她的额头,感受她的温度。

“肚子疼……”

桑枝疼得都没多少力气说话,她眼睛里都憋出泪花了。

“我带你去医院。”

容徽皱眉,掀了她的被子,俯身去把她抱起来。

桑枝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忙说,“不用了。”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他和她的影子都在此刻的深沉夜幕里被拉得很长很长,桑枝被他抱在怀里,她半睁着眼睛望着他,也许是因为太痛了,她这会儿就显得更依赖他一些,“我不用去医院的。”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襟,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我只是……”

桑枝见他仍旧皱着眉,不说话,她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说,“来例假了……”

容徽眼睫微动,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

他的脸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忽然有了些微粉的颜色。

后来,他重新把她放在床上,动作小心翼翼的,又替她盖上了被子。

桑枝看他翻了一会儿手机,抿着唇半晌,他忽然伸手,隔着被子,贴在她的小腹。

“你……”

桑枝才刚开口,就感觉到有暖意隔着被子融入她的四肢百骸,当她看见他的手掌之间淡金色的流光微闪,她忽然没了声音。

周尧带着刚熬好的红糖姜茶赶来的时候,他刚在这间屋子里站定,就亲眼看见了容徽隔着薄被贴在桑枝小腹的那只手。

他原本一直维持面瘫人设的脸终于有些绷不住。

……容徽大人居然在用那么宝贵的仙灵之气,帮桑枝缓解疼痛?

“诶,”

桑枝眨眨眼睛,抱着被子,“我好像不疼了?”

“你当然不会疼了,容徽大人的仙灵之气都……”

周尧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徽冷不丁地瞥了一眼,他瞬间住嘴,赶紧奉上自己熬的红糖姜茶,“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

“周尧?”桑枝看见他就吃了一惊,“你怎么来啦?”

“大人说你肚子疼,让我熬了姜茶给你送来。”周尧把保温杯递给容徽之后,就站在那儿,回答道。

“我先走了,照青女君喝醉了,我得看着她,不然她能把我房子给毁了……”周尧提起照青,额角就隐隐有青筋微鼓。

也不知道她同她那个青梅竹马的凡人到底是怎么了,这几天她就窝在他家,连翎羽都黯淡了许多。

周尧离开后,屋子里顿时又只剩下桑枝和容徽。

“喝吧。”

容徽把保温杯里的红糖姜茶倒出来一些,递到她眼前。

“我已经不疼了,就不喝了吧?”

桑枝坐起来,有些迟疑。

以前她妈妈也给她煮过,她不喜欢这个味道。

“喝。”

容徽却没有要依着她的意思。

桑枝撇嘴,只好伸手接过保温杯盖,鼓着脸颊吹了吹,勉强喝了下去。

后来桑枝窝在被子里,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想起出门去给她买药的桑天好,就连忙想给他打电话,可这一刻,她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桑天好提着一袋子的药,这会儿还在喘着气,他按开了她房间里的灯。

“桑枝,现在感觉怎么样?爸爸给你买了药,来把药吃了就好了……”

桑天好在客厅里倒了一杯水,连忙走过来。

也是这一刹那,原本站在桑枝床前的容徽适时后退几步,看着桑天好在床边坐下来,又去袋子里抓出一盒药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上头的说明书。

“你先吃一次看看,要是还疼,咱就上医院去。”

桑天好摸了摸桑枝的头发。

“我现在已经不疼了爸爸……”桑枝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桑天好身后不远处的容徽,然后她重新对上面前父亲的那双撑盛着焦急的眼睛,“我刚想给你打电话的,我这会儿已经好很多了。”

“真不疼了?”桑天好还有些不放心。

“不疼了。”桑枝说。

桑天好点了点头,看着女儿现在的脸庞也没有刚刚那么苍白了,他也就稍稍放下心,但还是嘱咐,“要是又疼了,你记得叫我,咱干脆上医院去。”

“嗯。”桑枝应了一声,对他弯起唇角。

“你是不是今天在外面吃啥了?你说说你,就在吃这块儿上让人不省心,喜欢什么恨不得多吃,不喜欢的就懒得吃一口……”

桑天好开始像她妈妈似的数落她。

桑枝心不在焉地点头应声,目光却在偷瞥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儿的容徽。

正说着话,赵簌清的电话又打来了,她不放心桑枝,但听桑枝在电话里还算正常的声音,她也就放下心来,然后又把桑天好刚才数落她的话又唠叨了一遍,好不容易才挂了电话。

等到桑天好终于离开,房间里最明亮的灯被他在关门前按灭,于是这屋子里就又只余下她床头的那盏暖光。

桑枝见容徽久久地站在那儿,她侧身躺着,望他,“你怎么了?”

容徽终于有了反应,他步履轻缓地走到她的面前来,就在她床前摆着的那只凳子上坐下来,他静静地盯着她片刻,忽然说,“你的父母,都对你很好。”

当容徽悄无声息地住进桑枝的家里,他才终于明白,也许只有这样从来温暖的家庭,才会养出这样一个就像是太阳花一般的女孩儿。

“嗯,”

桑枝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地弯起眼睛,“他们都很爱我。”

“虽然他们之前离婚的时候,我也觉得很难受,我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她说着,神情仍旧柔和宁静,“但是我后来又想,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得又不快乐,三个人的家里,或许只有我一个人是开心的……”

“那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绑着他们呢?”

父母之间婚姻的失败,似乎并没有对她产生太大的影响。

也许正是因为无论是赵簌清还是桑天好,他们无论对彼此有多少怨怼,无论他们对这段婚姻怀着怎样的负面情绪,但他们却还是能在有关桑枝的每一件事上,都能达成共识。

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变化,他们也一直在努力着,毫无保留地去爱他们共同的女儿。

即便这段婚姻最终难以为继,但桑枝从不是他们失败婚姻的产物,她永远都是他们两个人心里最疼爱的女儿。

桑枝打了个哈欠,已经有了朦胧的睡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就像我妈妈明明还有她自己的梦想,我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她,就好像他们对我也从来都很宽容一样。”

她说完,对上眼前这个少年那双琉璃般的眼瞳,她忽然又想起来那许多关于他的事情,一时间,连带着睡意也被挥散了一些。

她忽然伸手去抓住他的手腕。

那一刻,容徽听见她说,“容徽,你以后也会有朋友,或许还会有新的家人,你还有我,我愿意把我拥有的一切全都分享给你。”

她说,“这个世界挺好的,我会带你慢慢看。”

她说得很真挚,一如当初那样,笨拙又努力地同他说着她口中那些有趣的人和事,她永远在渴盼着,能够激起他对于这个世界,哪怕一丝的眷恋。

那样也好。

容徽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眼见着面前的女孩儿强撑着睡意,仍然努力地睁大眼睛,似乎是倔强地要等着他的回答,才肯安心睡去。

“好。”他微弯唇角,轻轻应声,嗓音有点哑。

与此同时,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尾。

如果她是阳光,那么她就该照进他那一方永夜未明的世界里。

做他的光芒,

也该成为他此生唯一的眷恋。

太多的话,容徽都藏进了心底,她从来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他只盼她,能够做到她亲口对他承诺的每一件事情。

“桑枝。”

他忽然轻唤她的名字。

“嗯?”桑枝揉了揉眼睛。

容徽拂开她额前的浅发,“我或许,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桑枝一听,就连忙问,“你要去哪儿?”

“京都。”容徽简短地答。

“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去查清。”

他最近终于撬开一个魔修的嘴,得到了一点点线索,他必须要去京都一趟。

那些总在暗中监视他的家伙,到底是受谁的指使,他一定要查清楚。

“那你要去多久?”桑枝也不困了,干脆坐起来。

“不清楚。”

容徽无法对她说谎。

于是这一刻,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忽然抿紧嘴唇,捏紧被子的边角,一言不发。

最终,她又不死心地问,“非去不可吗?”

“嗯。”

容徽的声音很轻。

桑枝又沉默下来,垂着眼睛,也不再看他。

也许是曾经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太久,当容徽在这一刻体会到另外一种不舍的情绪时,他也难免有了片刻的迟疑。

他忽然伸手去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我会很快回来的。”

“很快是多快?”桑枝闷闷地问。

他却有些答不上来。

只是这片刻的静谧,他却又听见她问,“会很危险吗?”

“不会。”他说。

“那……”

她又不说话了。

容徽忽然松开她,伸手时,淡金色的流光从他的手指间飞出去,在她的床头柜上凝成一个透明如水晶的极小的花盆。

那里面盛着的不是泥土,而是透明如水的液体,一抹绿意就在其间生长蔓延。

“原本,”

他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睫毛颤动了一下,“原本是想等它开花了,再将它给你。”

“这是什么?”桑枝伸手去把那个小花盆捧起来,好奇地看了又看。

容徽答,“逢生花。”

逢生花?

那不是她小时候听过的传闻里,生长在什么死生之境里的花吗?

桑枝捧着小花盆半晌,她又把它放了回去,然后就钻进他怀里,脑袋埋在他的胸膛。

容徽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她说,“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我会想你的。”

女孩儿细软的嗓音如翎羽拂过心尖一般,又在他的耳畔灼烧着,好似点燃了一寸心火,摇曳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