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试探着推了推大门,但毫无动静,显然已经被人从里面反锁上。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北门捕房的巡捕,快快放下武器,打开门!”陈小毛高声喊话。
但里面却依旧毫无动静。
“邵公子?”陈小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邵瑜朝着他摇了摇头,紧接着就在陈小毛有些慌张的目光中,飞起来就是一脚,直接踹开了这扇大门。
这户人家的大门被打开,入目就是他们家的客厅。
邵瑜看到的第一眼,是鲜红的血渍。
一个中年女人睁大双眼,倒在血泊中,显然已经失去了气息。
邵瑜心下一堵,继续望去。
又见一个带着老式圆眼镜的中年男人,此时正被人用绳索捆住,被压迫着半跪在地上,太阳穴哪里被顶着一把枪。
邵瑜微微抬头,就见到两个人正嘴角带笑的看着他。
一人笑得放肆,一人笑得谄媚。
“快放下枪!”邵瑜喊道。
陈小毛忽然在背后扯了扯邵瑜,指着那个笑得肆意的人,低声说道:“邵公子,那是东瀛人。”
邵瑜闻言,却依旧盯着那个拿枪的人,呵斥道:“放下枪!”
“如果我不放呢?”这东瀛人嘴里说出来的,是一句有些生硬的中文。
“你一个小巡捕,不要掺和我们的事情,快滚!”东瀛人身后,那个右手绑着绷带的年轻男人喊道。
邵瑜皱了皱眉,倒是知道屋内此时的配置,一个东瀛人,一个汉奸,还有一个华夏人和一具尸体。
“这是我北门捕房的辖区,这里的一切就归我们管。”邵瑜斩钉截铁的说道。
说话间,那个被压迫着半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却朝着邵瑜摇头,似是在催促邵瑜离开这里一般。
“哈哈,他都不要你管,你还要管?”东瀛人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邵瑜往前走了两步,那东瀛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住,喊道:“不许过来!”
邵瑜见他手里的枪,此时已经更加凶狠的抵在那个中年男人的脑门上,脚下顿住。
“我问你,这女人是不是你杀的?”邵瑜问道。
东瀛人笑了笑,直接无视了邵瑜,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低
头盯着被压迫着半跪在地上的那个中年男人,质问道:“十六铺码头那船军火,是不是你让人送走的?”
“不是。”中年男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的仓库,你的船,你还说不是你做的?”东瀛人质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中年男人有气无力的说道。
看着中年男人脸上的神情,邵瑜觉得不能再让他继续问下去,虽然不知道这中年男人到底做了事,但不能让东瀛人这样嚣张下去。
“不知道,装傻?那,撒扬娜拉。”东瀛人说完,轻轻的按动扳机。
他身后那个受伤的汉奸见着这一幕,也跟着笑了起来。
邵瑜却在此时,直接将手里的警棍丢了过去,重重的砸在东瀛人持枪的那只手上。
东瀛人的手,因为撞击微微上抬,那颗子弹擦着中年男人的头皮,朝着斜前方的天花板打去。
做完这一切,邵瑜直接上前,一脚揣在那个东瀛人身上。
“我说了,这是北门捕房的辖区,这里我说了算!”邵瑜斩钉截铁的说道。
东瀛人听了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华夏人,说这里他说了算,哈哈哈!”东瀛人甚至顾不得胳膊上的疼痛,依旧笑得十分猖獗。
“哈哈哈,佐藤少佐,这个巡捕太好笑了吧,整个沪城都已经是东瀛人的天下,哪里能让他说了算!”年轻男人笑着说道。
邵瑜眼角的余光撇着年轻男人,看着他明明是华夏人,但心甘情愿当东瀛人的走狗,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同胞。
邵瑜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一肚子邪火从哪里来,直接一脚揣在这个汉奸身上。
“你!你竟然敢对我动手!”年轻男人不敢置信的说道。
“杀人凶手,我想打就打!”
邵瑜满脸凶狠的模样,竟然吓得那年轻男人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华夏人常说的孬-种-吗?”东瀛人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道。
年轻男人本就是汉奸,是要靠东瀛人吃饭,因而听了这话,也不敢出声反驳。
反倒是邵瑜点了点头,说道:“都当汉奸了,不是孬种是什么。”
年轻男人面色涨的通红,朝着那个东
瀛人说道:“佐藤少佐,不能放过他,这个人他敢对你动手,一定要杀了他!”
佐藤笑了起来,又看向邵瑜,问道:“这是什么,是不是叫狗-仗-人-势?”
若不是忽略几人如今身处的环境,佐藤少佐这样好学的姿态,差点让人以为这是误入了什么教学现场。
邵瑜轻笑一声,说道:“我可没耐心一直教你,小毛,将这两个人铐起来,带回去。”
陈小毛面上此时满是犹豫,低声说道:“邵公子,这是东瀛人诶……”
“我说了,铐起来!”邵瑜训斥道。
陈小毛只觉得邵瑜此时一身低气压,让人觉得十分害怕,一身的气势,似是比法租界华人捕快的头目邵总还要吓人。
邵瑜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便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出了事我担着。”
陈小毛到底以邵瑜为首很久了,听到老大这样吩咐,当即也不再犹豫,而是拿出东西来,打算将人拷起来。
佐藤却在此时朝着年轻男人点点头。
年轻男人立马将脚边的一桶汽油踹翻。
“你们华夏还有一句话,叫‘杀人放火金腰带’,我既杀了人,也要……”
佐藤话还没说完,邵瑜就已经直接将年轻男人手里的打火机抢了过来,顺便还一脚将年轻男人踹出去老远。
“杀人放火金腰带,你配吗?今天我在这里,我就告诉你,你杀不了人,也放不了火!”
佐藤原本脸上满是猖狂的笑容,因着邵瑜这一番话,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慢慢的转变为阴沉。
被佐藤用一双死鱼眼阴暗的盯着,邵瑜也没有半点害怕,而是说道:“将人带走。”
陈小毛拉扯了一下,佐藤的双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站在那里并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佐藤问道,似是打算记住邵瑜的样子一般。
“邵瑜。”邵瑜答道,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佐藤目中满是阴狠,嘴角却轻轻扯开,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轻声说道:“我记住了。”
邵瑜让陈小毛拉着两人往外走,他自己快步走到房东跟前,解开房东身上绑着的绳索。
张文声松绑之后,第一时间去看倒在血泊中的妻子,确认妻子死亡之后,他的面上出现了一瞬
间的苍白。
“张先生,你快离开沪城,你在这里待不住了。”邵瑜说道,他甚至都不问张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张文声摇了摇头,说道:“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不能离开这里。”
“你今天不离开,回头东瀛人还要找你的麻烦。”邵瑜说道。
张文声此时死里逃生,心下却依旧惦记着自己没有完成的事,说道:“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夫人为我而死,我不能这样苟且偷生下去。”
邵瑜一愣,此时听着他这样说话,心下隐约明白,这人背后应该是有组织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组织的人。
“邵巡捕,谢谢你,但你劝不住我。”张文声勉强站起身来。
邵瑜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说道:“既然你不愿意离开沪城,那还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吗?这个地方待不住了。”
“我还有个朋友,他家在……”
张文声话没说完,就被邵瑜打断:“不要告诉我,你落脚点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文声一愣,他打算告诉邵瑜,是因为觉得邵瑜毕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了他一命,所以不好对着救命恩人隐瞒,但没想到邵瑜行事这样敞亮。
“张先生,你快收拾一下就离开这里,佐藤毕竟是东瀛人,就算是在法租界的巡捕房,我也不能保证能关他多久,也不知道中间会不会出别的意外。”
邵瑜心下很清醒,这里虽然是法租界,但按照目前国际战场的局势,法国人骨头也没有多硬,佐藤在法租界行凶的事情,多半会不了了之。
张文声点点头,看了一眼怀里已经死亡的妻子,说道:“我给夫人办完丧事就离开这里。”
“张先生,你如果信得过我,我帮你办了这场丧事。”邵瑜出声说道。
张文声倒是没有什么信不过邵瑜的,只是夫妻一场,妻子因为自己的拖累而死,他心下愧疚,因而想亲手送妻子最后一程。
“张先生,你要做的事情要紧。”邵瑜提醒道。
张文声听了,知道自己现在还能离开这里,是因为邵瑜帮他争取到了时间,他不能拖后腿,只能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紧接着上楼,开始收拾起要带走的东西。
邵瑜将张太太平移放在地上,紧接着开始打量起这个家来,目光落在一旁半身柜上摆放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和一个女儿,女儿看起来十七八岁,长相清秀,照片上笑得极其灿烂。
张文声收拾了一支皮箱带下来之后,目光也落在这个相框上,伸手直接将相框塞进了怀里。
“邵巡捕,谢谢你。”
张文声说着,就打算离开。
“等等。”邵瑜又叫住了他。
张文声立马转头看向他。
“有钱吗?”邵瑜十分坦然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