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恒长不变的座上,时间并不存在意义。
他靠在窗边,叼起一支烟。这支烟似乎永远也抽不完,就像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等到敲门声一样。
机械地吞吐着云雾,虚拟的尼古丁和焦油再也不会损伤他的肺了,因为此身永恒地定格在了17岁的某一日。
他在等待什么呢?
[原本是不被人理所记忆的英雄。]
[原本是不被他人所理解的战士。]
[原本是不应成为英灵的男人。]
[但仍然有人需要你,渴望你回应召唤]
——是谁呢?
——谁会需要我这样的人呢?
[……是被你遗忘的人。你一直在寻找的,消失在你生命中的人。]
窗外是一片海,涛声依旧,一个小黑点缓缓地从海浪中站起,艰难地向着海滩跋涉而来。
他把烟掐灭,注视着那名黑衣的男子浑身湿漉漉地走上海滩,满面倦容地前行。
终于,他等到了自己的归来。
空条承太郎终于从窗边离开了。他走到门前,拧动门把手,主动结束了他恒长的等待。
“如何?”他问。
浑身都在往下滴水的访客直视着他的眼眸。
“——我要回去找她。”】
-------
1988年,开罗国际机场。
结束了横跨半个地球的旅程,从日本到埃及,50天的漫长旅途终于在此刻画上句号。
名为DIO的吸血鬼在开罗的朝阳下化为飞灰,名为“星尘十字军”的队伍也只剩下三人。空条承太郎、乔瑟夫·乔斯达和波鲁那雷夫在开罗国际机场作最后的道别,他们即将回到各自的故乡,搭乘飞往巴黎和东京的飞机,也许此生也再不会相见。
“搭乘法国国营航空92号班机前往巴黎的旅客,请尽快前往18号登机口——”
“保重啊,你这抠门老头!”波鲁那雷夫咬着牙不让自己掉眼泪,“你要尽量活得久一点!”
乔瑟夫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定要和我们保持联系——后会有期啦,你这呆瓜脸!”
承太郎没说什么,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肩膀也被波鲁那雷夫重重地拍了两下:“一定不要忘了我啊,你这臭屁的小鬼!”
“想你这种家伙,想忘也忘不了吧……”他偏过头,让帽檐遮住自己的表情。
在广播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波鲁那雷夫将背包甩到肩头,最后看了一眼同伴。
“——那么,再见了。”
他走向登机口,而承太郎和乔瑟夫在遥望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后,也转过身,准备走向属于他们的候机室。
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个橙发的女孩子站在他们面前大概20米处,穿着沾满血污的白衬衣,最引人瞩目的是她卷起了衣袖露出的两条胳膊,那两条原本应该白皙柔软的少女胳臂却布满了可怖的伤痕,皮肉都被砍得翻卷了出来,血凝固在上面成了暗红色的痂壳。
——是DIO的残党吗?
承太郎下意识地叫出了白金之星,乔瑟夫则出声问道:“喂,那边的小姑娘!你看起来伤的很重啊!”
橙发的少女慢慢抬起头,她的半边脸都被抹上了血迹,唯一清楚且让人不由自主注意到的,是她那双哀恸且明亮的眼睛。
“……承太郎。”她一步一步走近,双眼盈满泪水,“你也逃出来了吗?”
乔瑟夫疑惑地扭头去看承太郎:“你们认识吗?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好像也是日本人,难不成是你之前的同学?”
“我们不认识。”承太郎冷淡地说。
橙发的少女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了,她用伤痕累累的手背使劲儿去抹掉掉下来的泪水,但是大颗的泪珠冲开她脸上的血污,最终汇成了无法阻止的悲痛决堤。
她大哭起来,揪着胸口,像是要把自己的心都呕出来。
“……喂,承太郎,这个女孩子好像情况确实不太妙啊。”乔瑟夫犹豫地上前,承太郎抿着嘴跟上去,竖起眉毛,语气不太好地说:“吵死了!别哭哭啼啼的,你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她看着承太郎的眼神很难懂,同时带着爱和怨。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摇晃晃地重新站稳,转身向着安检口走去,似乎是要离开机场。
“——喂!”承太郎叫她,但是少女没有回头。
太奇怪了。
承太郎把心底奇怪的悸动归结为警惕心,他摇了摇头,对乔瑟夫说:“算了,可能就是个奇怪的人。走吧。”
他最后向着安检口又望了一眼,那个少女把企图阻拦她离开的工作人员用大力推开,闷头向着机场外快步走去。
-------
我叫藤丸立香,今年16岁,但我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高中生了。
——我现在是个小寡妇。
被承太郎推入时空转换器后,我降落到了这个陌生的机场。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非常恐怖,身上都是自己的血,胳膊上没有一块好肉,看到我的旅客都惊叫着向后退,保安也警惕地想要向前问询。
自然,承太郎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是会觉得很古怪的吧。
1988年的人类承太郎并不认识我,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知道自己也不能强求太多,毕竟——
我浑浑噩噩地向着安检口往外走,有工作人员想要阻止我,还有安保企图把我控制住。但我刚才在本丸被激起的战斗欲还没消除,挥拳向着他们肚子砸去,在一片惊叫声中如出无人之境地向着机场大厅前进。
“……立香。”手环中传来罗曼医生怯怯的呼唤,“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面无表情地把又一个提着电.棍前来的保安撂倒:“能听见。”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罗曼医生顿了顿,“我们检测到你现在就在预定的最后一个特异点,1988年的开罗,时间节点应该是吸血鬼DIO死去后的第二天。很快我们就会把玛修灵子转移过来,如果你有别的从者提名人选的话,我们也会一起把他们送过来。”
我向着机场的出站口径直走去:“——没事,让玛修来就够了。”
“好,那……”罗曼医生迟疑了一下,“你现在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什么的?作战暂且推迟,毕竟我们很担心你现在的状态。”
“我还好。”我说,直直地向着等待出租车的人群里挤,想要靠行人粗粝的衣料磨蹭到胳膊上的伤口以获得自虐般的快.感,就像是极端版本的舔口腔中的溃疡,用另一种痛掩盖心里的痛,“帮我检测周围的魔力浓度和灵基反应——啊。”
我撞到了什么人。
“抱歉,小姐。”
绿衣的男子扶住我的肩膀,然后诧异地看向半身是血的我:“——你没事吧?”
我缓缓抬起头,原本以为不会再有波澜的心突然又疯狂跳动起来。
“——花京院?!”
怎么回事,原本时空中的花京院不应该在和DIO的决战中死去了吗?!
出现在这里的花京院又是怎么回事?
“喂,花京院,不要磨磨蹭蹭的。”黑肤红袍的男人来到他身边,脚边还跟着一只黑白花的波士顿梗,“那位大人可是指示我们今日就在此地格杀空条承太郎和乔瑟夫·乔斯达。”
“啊,我当然知道,也一定会按照那位大人的指示去做。”花京院脸上原本关切的神情转瞬消失殆尽,“走吧,阿布德尔,伊奇。”
等——
我的脑子彻底不够转了。
本应该在和DIO战斗过程中就牺牲的花京院,阿布德尔和伊奇现在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并且还要去机场里“格杀”承太郎和乔瑟夫——?
花京院和阿布德尔错开我,向着机场的入站口走去。我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加粗的念头——
阻止他们!
本能地,我冲了上去,抓住猝不及防的阿布德尔的胳膊,下意识地使出了刻在我身体记忆中的招式——
上步撑拳——狮子小张口——十字拳!!!
喝啊!!!
完全没有防备的阿布德尔被我一套八极拳的初级拳法直接击倒!
“阿布德尔!”花京院惊愕地转身,他的替身绿之法皇立刻现身,向着我摆出了攻击的手势,“绿宝石水花——!”
我一矮身,借着阿布德尔倒地前的短短一秒,飞速接近花京院之后猛然出拳——冲天掌、合子手,霸王举鼎!!!
绿之法皇的攻击有一半被我闪过,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绿宝石水花避无可避地凶狠地击打在我身上,我被其中一枚击中了脑壳,只觉得头晕目眩,出拳的力道也轻了不少,让本该被我一拳击中腹部失去行动能力的花京院趁机和我拉开了距离,绿之法皇再一次瞄准。
我心一横,发动了魔术礼装的“回避”!
绿宝石水花声势浩大地在我身上砸落,我顶着不会对我造成伤害的璀璨的这一地翠绿,艰难地向着花京院发起冲锋!
“虽然不知道你这家伙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或者是被谁又控制住了——”我越过企图从地上爬起的阿布德尔,“但是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到承太郎!”
“汪嗷!!!”
猛然地,有什么拽着我的裙子重重地往下拉,我一时分神,低头看去,竟然是那头波士顿梗!
“——太卑鄙了!”我叫道,“竟然拽女孩子的裙子,你这狗简直是——”
阿布德尔趁此机会叫出了他的替身:“魔术师之红!!!”
火红色的巨鸟尖啸着挟着熊熊烈火向我袭来,我奋力从自己的裙子上扯下死死咬着不松口的伊奇,把裙子的一角都拽破了,根本躲不过这团烈焰!
……怎么回事,今天是我的灾厄日吗?
为什么我总是会陷入这样的险境,难道真的没有人能够救我了吗?
我死死咬着牙,已经做好了被灼伤的准备,迎着即将发起第二轮攻击的绿之法皇挥出了跃动着金色电光的拳头!
——跟乔瑟夫和西撒这些波纹战士在一起的时间这么长,我可不是只学会了意大利手势!
世界在我眼中成了缓慢播放的录像带。除了面前额角出汗的花京院,余光里准备对着我的腿再来一口的伊奇,还有后背袭来的灼灼热浪,我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
只是,只是那个出现在出站口的身影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令我有落泪的冲动——
“——白金之星·世界!”
……是空条承太郎。
但是,但是……
我任由自己被白金之星从花京院和阿布德尔当中拉开,在停滞的时间里无声地呼唤:
他们现在不是你的同伴!他们的任务是杀死你啊!
5秒过去,我重新获得行动的能力,张口刚想提醒,却见白金之星猛地掐住了绿之法皇和魔术师之红的脖子!
“——空、空条承太郎!”因为替身被桎梏,同样呼吸困难的阿布德尔试图继续发起攻击,“可恶,你是怎——”
承太郎什么都没说,一脸凝重地让白金之星分别在他们脑后重重地劈了一下。精准控制着力道的手刀让这两个人软软地倒下,而伊奇也被贴心地敲晕。
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但是面对刚刚救了我一名的承太郎却完全无法全然信任:“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是敌人的?”
承太郎皱着眉,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让我感觉很不习惯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圈。
“你打架太不要命了,女人。”他冷冷道,“虽然你能看到替身,但是本人的能力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样迟早是会丢掉小命的。”
我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得恼火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没有你这样强大的替身能力,力气也只是比普通女孩子大一点,一直陪伴着我的玛修还在迦勒底,唯一一个愿意为了我舍弃生命的人已经——!这样没有依靠的我,除了豁出命地挥舞拳头,还能做什么呢?”
承太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生气。他抿着嘴不再说话,而是有点粗暴地伸手来拎我的后衣领:“——跟我一起去见老头子。”
“你撒开!”我向旁边退开一步,“我自己会走!”
承太郎压了压帽檐,烦躁地嘀咕:“呀类呀类打贼。”
他扛起了花京院,白金之星扛起了阿布德尔,我本来想把伊奇抱起来,但是白金之星拍拍我的手背,把伊奇接了过去。
于是我两手空空,说不出地憋闷地跟在承太郎身后,走向机场的停车场。
——真正的17岁的承太郎,真的太臭屁了!
-------
【空条承太郎日记】
1988-X月-X日
天气:多云
今天老头子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SPW财团已经处理好了开罗的各类损失,也着手准备把花京院的遗体运送回国。所以我们买了今天回国的机票,打算也在今天和波鲁那雷夫分别。
但是在机场发生了异变。
我们碰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孩子,胳膊上都是伤,似乎认识我。但是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看起来非常难过。
她跑走之后我认真地回忆过,自己确实不认识也没有拒绝过这样的一个女孩子。
而且,如果她把脸上的血擦掉,应该看起来也挺可爱的。
但是就在我们准备登机的时候,波鲁那雷夫慌里慌张地跑回来,身边跟着一个金色头发带着古怪礼帽的男人,自称是史彼得瓦根——也就是把老头子抚养长大的那个石油王SPW。但是这家伙本应该在几十年前就死掉了,为什么会以年轻的姿态出现?
他告诉我们在各个时空都发生了异变,其中最严重的事态就是死者复生,并且变成完全讲不通道理的敌人对生前的朋友发动攻击。
紧接着,财团的人打电话来,说花京院的遗体失踪了。
我立刻觉得不对劲,按照刚才那个女孩子离开的路线跑出机场,果然在出站口看到了她,还有活生生的花京院,阿布德尔和伊奇——
然后,我听到她喊了一声什么,似乎是:“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到承太郎!”
……呀类呀类,果然,这个女孩子是我的追求者吗?
几乎是立刻,她就和花京院他们发生了战斗。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没有替身,仅仅凭借赤手空拳作战的普通女孩子,她的英勇令人印象深刻,也令人钦佩。
而且,她咬着牙战斗的样子……
……确实很可爱。
我使用了白金之星·世界将她救下,但是她好像不是很喜欢和我对话似的,我提醒她以后不要这么拼命不顾自身地战斗,她却理解成了别的意思,甚至瞪着眼睛凶我。
还非常罕见地拒绝了我和她的肢体接触。
……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凶巴巴的样子也很可爱?
……真是够了,呀类呀类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