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入这所中学之后,第一时间被告知了两条必须遵守的准则。
第一:
不要翻越天台年久失修的栏杆。
第二:
不要惹空条承太郎。
在带着我去教室的路上,热情为我指路的学姐这样神神秘秘地说了。
我自然会问,空条承太郎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要惹他?但是学姐只是说:“嘛,触犯了这两条,后果都会是一样。要么是侥幸全须全尾地回来上课,要么是被抬着送去医院。总之记住,不要因为好奇就犯错误哟!”
“对了,你究竟是被分在几班来着?”
我小声说出分班名单上的号码:“高中部二年级三班。”
“哇啊啊啊啊啊!”学姐几乎要原地摔跤了,“你和JOJO一个班耶!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诶?
我赶紧迷茫地把学姐搀扶起来,她谢过我的好意,在距离教室10米处就打算开溜:“啊啊,看起来你们的老师已经到了嘛!那我就回去上课啦——一定要记住刚才我说的话!!!”
我被学姐急不可耐地送到了班主任手上。踩着第一堂课的铃声,我就像刚刚在开春的草原上探出头来的穴兔,竖着不存在的耳朵走进这间有着令学姐闻风丧胆的“JOJO”的教室。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转学生——”
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之后,我第一次转过身,以相同的好奇面对满教室溢着打探的眼睛。
我有一些羞怯,但是还是努力扬起小小的微笑,向以后需要相处2年的同学释放穴兔的善意。我的视线从教室左端扫到右端,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庞,看到窗边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那是……
青年原本望着飞鸟的眼睛倏然转来,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我慌张闪烁的视线。那一双摄人心魄的浓绿将我原本还好好维持着的镇定敲了个粉碎。
他显然有着迥异于普通乡民的血统,这从他高挺的鼻梁和隐藏在帽檐下浓如墨般的眼眶轮廓阴影就看得出来。混血的青年用他浓绿近乎蓝的眼睛,那双我神异地越过整个教室都分辨得出色彩的眼睛,就是那双将我的魂魄整个牵引而去的眼睛,冷静又疏离地望过来。
我脸上的小笑涡不知变成了什么样,而此刻也顾不得现在自己的表情到底如何。我就像是当堂发愣一般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听自己的心跳逐渐合上那首炸裂在云天彼端摇滚乐的节拍,咚咚咚咚,犹如鼓点。
没人知道在短短的两秒内我的脑袋里都迸发出了怎样的烟火,老师已经拖长调讲完了他无聊的开场白,同学还没偷偷交换完对我外貌的评论,而那个窗边的男生,也只是向我投来了最普通的一个打量的眼神而已。在这两秒的眼神里,我已然编织了一场无人知晓的绚烂迷梦。
“好,新同学就坐到——”
我恍然回神,老师像我五秒前做的那样,扫视过全班的座位。进教室前我告诉过他自己视力不错,他于是坦然又放心地挑选了一个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位置——
“你就坐到空条的旁边吧!”
我的眼睛一时失了焦,再度出现的名字像是重复学姐的警告,为了让我听得更明白,老师甚至报出了方位:“就是靠窗第二排的倒数第一个座位。”
那正是混血青年右手边的空桌,正正好好处于令全校闻风丧胆的空条承太郎的直接攻击范围。
我捏紧手中的书包,一步一步走向压低了帽檐的高大青年。靠近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庙宇下的长长步道,最后的一步就落在神那凛然的雕像前,在他不可捉摸的气息笼罩之下,我轻轻拉开椅子,并小声道出我们之间的第一句问候:
“请多多指教。”
空条承太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低沉的鼻音被窗外的风送到我耳边,在听到他简单的回应之后,我报以了一个羞怯而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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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地被拖进了名为“空条承太郎”的心动旋涡。
体育课上,好奇于我这位转校生的同班女生们围了过来,趁自由活动的时间叽叽喳喳地开始问东问西。我于是告诉她们原来我在私立音乃木阪女子学校上学,对对就是那个学园偶像μ's所在的学校,不是哦我和高坂穗乃果没有血缘关系……
“立香原来在女子学校上学吗?那原本班上是没有男生的吧?”有女生这样说了,然后窃笑起来,“那你觉得我们班的男生怎么样呢?”
“对呀对呀,你觉得我们班的男生怎么样呢?有没有你喜欢的帅哥?”
我僵住了,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田径场上聚堆的男孩子们。在那群人中,高个子戴着帽子的空条承太郎鹤立鸡群,他脱下了那一身长长的黑色校服外套,只穿着薄薄的贴身T恤。同学呼喊着把篮球传递给他,他轻松地用大手接住,趁对方防守队员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跳投,3分稳稳地命中。
“哇——JOJO进球了!!!”当然也会有女生一直关注着男孩子堆的动态,她们捧着脸尖叫起来:“JOJO好棒!JOJO太厉害啦!”
没人再关注之前的问题。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跟着其他女生一起大大方方地看向了抬起帽檐抹了一把汗的承太郎。
……他好帅。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猛地快跳了几下,不由得伸出手摁住胸膛。身旁的同学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JOJO有195,无论是投篮还是扣篮都轻而易举呢!”、“好想看JOJO扣篮啊!他扣球最帅了!”、“JOJO看一下我们这边啊!”
啊,他看过来了。
刚刚运动完的青年甩起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汗水顺着混血儿卷曲的黑色发丝缓缓滴落,有的从他刀刻斧凿般俊朗的面部轮廓上划下,顺着脖颈流入他的衣领中,那是我扫上一眼都要脸红心跳的隐秘之地。他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然后向女生堆投来了一瞥。那一双松石绿的眼睛再一次迎着阳光闪烁出光芒,我钉在了远处,浑然不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在他眼中犹如一只草原上被吓傻了的穴兔。
承太郎略微弯了一下眼睛,也许那是我的错觉,这一闪而逝的笑意随着他转过身而消失,只在我的脑海中烙下了印子。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隔壁X校的番长说要来找承太郎麻烦……”
“安心吧,承太郎可不会吃亏的,他肯定不会输!”
零星的讨论飘进我的耳朵,我立刻一哆嗦清醒过来,问:“空条同学他……会打架?”
“是啊,JOJO打架可厉害了,我们高一的时候他还把那个讨厌的历史老师打了一顿——”
“上次听说他吃霸王餐——”
“还有还有,那个小混混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学姐的告诫再一次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不要惹空条承太郎。”
我心底旖旎的念头登时缩回了穴兔的小小袋底洞,只露出一双颤抖的毛绒耳朵还在草丛间微微摇摆。
原来,空条承太郎是不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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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到底是坐在让你心动的男生身边还是坐在全校闻名的不良学生身边更令人如坐针毡。
空条承太郎像是压在我心头沉甸甸的一块石头,摸起来是温热的,然而每次想到他,我就像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握住了肺尖,呼吸也变得困难。
不少女生会在课间涌到教室窗外看他,窃窃私语地交流:“JOJO喜欢海星呢”、“听说JOJO会听久保田利伸的歌”、“JOJO说他喜欢大和抚子类型的”。有时还会有女生悄悄地在午休的时候找到我,托我转交装在粉色信封中的信,或者是用布兜仔细装好的小点心。
我每次都会捧着那些沉甸甸的心意,背对着教室窗外那些殷切的期盼停在承太郎的桌前,煎熬地忍受着那些带着爱慕和打量的眼神,递出那些转交的物品。
“……这、这是一班的绫子送给你的,她说——”
承太郎每次都会转一转他的帽子,然后抬头看我一眼,说一声“知道了”之后,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地都塞进桌肚。
“辛苦你了,我会去跟她说。”他每次都会补上这一句。
并不,并不辛苦。
我只是羡慕,羡慕那些能够大方表达出自己情感的姑娘。
……我也想,好好地,光明正大地看看承太郎,然后完整地说出一句满含情意的告白。
只有在回身或者是离开座位的时候,我能有机会用余光瞥到他一眼。英俊高大的男生总是非常安静地看着书,或者看向窗外。他的话不多,在班里也没有朋友,我只会在传作业本的时候有机会跟他搭话。但是我们的对话也非常简单,只是零星的“空条同学,你的作业”、“空条同学,你的卷子”。
或者帮忙递情书的时候说:“隔壁班的美夏问今天能不能——”
他每次都会从帽檐下好好地看我一眼,然后简单地说一句:
“辛苦了,我会去跟她说。”
终于有一次,在英语课上老师说要尝试新型教学,让同桌之间进行主题英语会话。当听到老师说:“请转过身,和你们的同桌聊一聊旅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从窝里拎出来的穴兔,心脏就像要叛逃身体一般地往喉咙口奋力顶动,我甚至尝试着用手去捂住嘴,生怕那一颗已经不受控制的心从这里蹦出来。
我颤巍巍地转过身,和空条承太郎正式地面对面了。
“空、空条同学。”我从指头缝里发出了啮齿动物的细碎声音,“你先开始说,还是——”
空条承太郎平静地看着我。
他那双浓绿色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差点缩成一团的我,我羞赧地放下双手,在膝盖上不自在地揪着裙子边,小声道:“那我先开始了?”
“唔。”他说。
我用英语磕磕绊绊地起了一个头,提起暑假的时候爸爸会带我们家里人去山里住。他没有打断我,只是静静听着我讲起山里的竹林,农家爷爷种的兰花,骑着自行车到处乱跑的流鼻涕小姑娘,还有盛夏夜里的星辰。
一开始我不太敢看承太郎的眼睛,只是虚虚地看着他校服上的扣子,绞尽脑汁地搜索脑中的英语词汇,用简单的句式把想说的表达出来。有时候我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卡壳,不由自主地用日语念叨几句,承太郎就会轻轻地用英语将我想说的词念出来,然后继续用他那双松石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
我越讲越顺,我提到了那天晚上我曾见过北半球盛夏的银河,我看到了金星还有天鹅座,有些星座只有冬天才能看到,比如水瓶座……
“我就是水瓶座的呢。”承太郎说。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自己呛死。
“星星确实很美。”他说,“你说得很好,立香。”
空条承太郎那张冷峻英挺的脸上,慢慢地漾起一个笑容。
“只是英语会话而已,你不必这么紧张。”
我……
我其实……
英语老师叫同学们回过头来继续听讲,我机械地坐正,双眼盯着黑板,心却已经离开了胸腔。它推开了教室的窗户,蹦跳着飞到了天台上,旋转着发出了微风吹过铃铛所能发出的清脆声响。
其实,我的所有不自在,都是因为对面认真听着的人,是你。
简单的,能从舌尖上轻快地弹进人心的名字。
你的名字。
KUJOJOTARO。
空条承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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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香?”
我的手一抖,粉笔险些被我折断。原本黑板上的小人也因为这一笔的歪斜而在脸上被我长长地画了一条线,破坏了这一副小小的肖像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开始管我叫立香。而我没有勇气喊出他的名字,只能像是普通同学一样叫他空条。
我迅速转过身,努力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挡住那副画,勉强笑着说:“空条同学,你还没走啊?”
承太郎的手中拎着他的书包,看起来只是折回来取个东西。
“唔,便当盒忘在课桌里了。”他说,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压了一下帽檐,“你是今天的值日生吗?”
“呃,对的。杏子说她还有点事,就提前走了。我擦完黑板也该回家——”
承太郎微微俯身:“你在画什么?”
我肩膀一颤。
“戴帽子的男生,还有耳钉……这是我吗?”
我慢慢地挪开,露出身后那副小小的漫画。粉笔画上的承太郎当然戴着他标志性的帽子,鬓角边垂下一缕卷卷的发丝,被我简化成了一条曲线。Q版小人的脸肉肉的,圆圆的,我添上了两条粗粗的紧皱的眉毛,让这个Q太郎看起来凶凶巴巴。
只是一条不和谐的线条歪歪地划在了这幅小肖像的脸上。
我发现自己很难解释为什么会在做完值日之后赖在教室不走,还在黑板上画他的Q版小头像。我的小脑袋瓜飞速转动着想找个理由,手心都紧张到冒出了汗。
承太郎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讲台。我脚底生根般地动不了,只能感受到一具温热的身体缓缓靠近,高大的青年在我的身侧站定,挑了一只橙色的粉笔,慢慢地在黑板上也画了起来。
一颗圆圆的脑袋。
扎在一侧的辫子。
两个实心的圆是眼睛,还有一条弯弯的、承载着大大笑容的曲线,那是嘴巴。
承太郎画了一个我。
“唔,感觉画得没有你好。”他向后退了两步,“我不是很擅长画画。”
我现在只想把这块黑板抠下来扛回家。
“没有的事,我觉得你画得——”我急急忙忙地说,“你画得——”
其实画得真的不太好——
“——反正我很喜欢!”
承太郎轻轻地把粉笔放回黑板槽,拍落了手上的粉笔灰,说道:
“你画的,我也很喜欢。”
他拿起黑板擦,用力、仔细地把两个小人都擦掉了。
“你的值日都做完了吗?”承太郎放下黑板擦后问。
我本能地回答:“做完了!”
“那么。”他从帽檐下向你投来一瞥,“要不要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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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踩承太郎的影子。
夕阳斜斜地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我走在他身侧落后两步的地方,小心地一脚一脚地踩上他的影子。
承太郎的影子和他本人一样沉稳高大,颜色也比我的影子颜色深——当然从科学角度上来说这不准确,但是我总觉得承太郎的影子非常令人安心。
我就这样沉默地一脚一脚踩着影子,和他一起慢慢地走向学校旁的车站。
“……喂,立香。”
我立刻抬起头:“是!”
承太郎稍稍侧过头瞥了你一眼,唇角弯起:“我很可怕吗?”
什、什么?
我慌慌张张地说:“可怕?不,不可怕,没有可怕!你才不可怕呢!”
“唔。”他说,“但是你看起来好像很害怕我的样子。”
“没有的事!”
“是吗。”承太郎放缓了脚步,“但是,你为什么平时都不敢和我说话呢。”
那是,那是因为——
“也不敢和我眼神对视,一天下来你都不会看上我一眼。”他平静地说,“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声音会发抖,手会发抖,肩膀也会发抖。”
“……你现在就是在发抖。”
我赶紧一只手攥成拳头,另一只手摁住自己的肩膀,抬头瞪圆眼睛和他对视,企图用自己真诚的目光消除他的看法:“没有发抖,没有!如果你觉得我在抖,那可能,可能是我提前得了帕金森——”
承太郎的手轻轻地落在我的肩头。
“你不必害怕。”他说,“我……”
我没听清他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因为从小巷子口突然冲出来了一群男生,他们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各个手上都拿着金属的棒球棍,凶神恶煞目标明确地向我们大步走来。
这种发展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喂,你就是空条承太郎吧!你小子,不就是仗着长得帅嘛,竟然敢拒绝绫子的表白——”
绫子?
“我们老大追了绫子3个月,送了好多东西,但她竟然说喜欢的人是你!”
“可恶,你不就仗着长得帅家里又有钱吗?我们老大虽然长得丑又穷还邋遢,但是他对绫子的心意不输给你这个混蛋!”
“喂喂,你不要把老大的痛处说出来啊——”
“而且这家伙对绫子根本也没有心意!”
我看着那群拿着金属球棒吵吵嚷嚷的男生,大脑一片空白。
“你们……”我说,“你们是来,打架的……?”
为首的那个看到我之后似乎更生气了。
“你这个小子!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不够,竟然还和这么可爱的姑娘一起回家!可恶,简直是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我还没和漂亮女孩一起回家过呢——嗷嗷嗷今天我一定要把你那张骗女孩的臭屁帅脸打烂!”
“是的!喂,那个女生!空条那家伙很不靠谱的,之前还吃过霸王餐,吃霸王餐的男人不会给女朋友买好东西的!而且跟他在一起还会有好多好多情敌,趁还没被伤透心之前赶快逃!”
“老大,狠话放到这样就可以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打啊?”
我听到了自己鼓膜中血液翻涌的声音,砰咚,砰咚,砰咚,对面的金属球棒在夕阳下折射出晃眼的反光,我眯起眼睛数了数,1、2、3……6、7,对面一共来了7个拿着金属球棒的男生,各个都在一米七以上,甚至有三个还在衣兜里偷偷戴上了指虎。
他们都是来打承太郎的。
我的眼前似乎晃过了走马灯,一张张想象中承太郎被金属球棒击中的画面狂笑着舞动,我只感觉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原本在心底被深深封印起来的冲动再次咆哮着撞击牢笼。
“呀累呀累打贼,如果你们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找上我,可能结局都不会太凄惨。”
承太郎似乎在和对面的男生们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太清了。
“……但是不巧,今天我正好很不爽。”
“——非常不爽。”
对面的男生们举起了球棒,从口袋里也掏出了拳头。阳光在球棒顶端和指虎上反射出令人焦躁的光,承太郎摁住我的肩膀,想把我扯到他身后。但此时整个世界在我眼中都成了慢动作,我脑中也只能思考一件事。
决不能,让他们,伤到承太郎一根毫毛。
——就算在他面前形象尽毁。
——就算让他发现,其实我根本不是大和抚子那个类型的女孩。
我轻轻地拂下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在刚接触的那一瞬间我还有些心痛,因为这真的可能是最后一次我有机会碰到承太郎的手了。
不过,比起我未来的恋爱前景,我还是更不想看到承太郎被这帮小混混打!
时隔一个月,我再一次露出了曾经在秋叶原地区令人闻风丧胆的凶恶表情:“——叽叽喳喳的废话什么呐!你们这帮杂修,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敢拦我藤丸立香的路,我看你们是嫌命长了吧!识相点就快滚!!!”
承太郎看着走到他身前的我,罕见地噎了一下。
“老、老大,我好像听说过她,就是之前音乃木阪的那个——”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女人,我们有7个人难道还怕她?”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要转学吗?
因为我把来骚扰我们学院女生的一群私生饭揍进了医院。
曾经音乃木阪私立女子学院最强的大姐大,藤丸立香,又举起了曾经在秋叶原地区人人闻之色变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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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蛋了。
我,藤丸立香,前任不良少女,在暴揍了一群骚扰我们学院的学园偶像的私生饭之后为了不影响学校和学园偶像团体的形象迅速转学。
转入新的学校时我曾经对父母庄严承诺,绝不再重蹈覆辙,在新的环境重头开始好好做人,一定当一个乖女孩,做最标准不过的大和抚子。
——而且,我也对一个男生一见钟情了。
那个男生叫空条承太郎,他长着一副令我心折的英俊面容,还有着一双容纳了满天星星的湖水般翠绿的眼睛。
据说他是一名不良,但是他会很温柔地在英语会话时提醒我不会的单词,他会亲自去退还向他告白女生的礼物,他会用橙色的粉笔笨拙地画出我的Q版小人,还会在面对危险时,把我拉到他的身后。
我曾经不敢跟他对视,不敢跟他说话,因为我知道他喜欢的是大和抚子那个类型的女生。而我是曾经横行秋叶原的大姐大,靠一双拳头揍翻了十几个私生饭的不良——现在战绩还要添上7个高中男生——还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杂修杂修”地叫人。
我怕他发现,在我貌似羞怯安静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只暴躁又胆小的穴兔。
但是我的“大和抚子”计划在开学后不久就彻底流产,因为我当着承太郎的面揍趴了7个高中男生,他们全被送进了医院。
而我,在路人报警之后,被扭送进了警察局。
——我进局子了!!!
我趴在小隔间的硬板床上“呜嘤呜嘤”地小声哭,对面牢房里的一个大叔晃了晃他隔间的铁栏杆,问:“小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抽抽噎噎地说:“我把人打进医院了。”
大叔:“……哇那你比我厉害,我是因为乱贴小广告被抓的。”
我“呜嗷”一声:“我完蛋了!我的前途完蛋了!”
大叔连忙安慰我:“没事的没事的,你还是个小孩呢,只要不出人命就没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打人很熟练的——而且我留力了!”我说,“问题是我是在我喜欢的男生面前打的人!”
大叔目瞪口呆,就连隔壁隔间都传来“咣当”一声巨响,似乎也为我的发言震惊。
“啊,那,那确实是有点……有点问题哈。”大叔结结巴巴地说,“那个男生,不知道你打架很厉害吗?”
“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是个普普通通除了温柔一无是处的女子高中生来着。”我抹眼泪,“呜呜呜,我完蛋了,喜欢承太郎的女生那么多,我肯定没希望了。”
大叔试探地提出:“……那要不,你把同校喜欢他的女生都威胁一遍?我觉得你干这个会比较得心应手。”
我说:“确实,我还挺擅长这个的……个头啊!根本威胁不过来好吗!全校女生都喜欢承太郎!我的情敌能填满一个操场!”
大叔很同情:“哦,那就没办法了。要不你整个容改头换面再回去用新身份假装一次转校生?我看韩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我说:“是吗,那我出狱之后就去买一副蓝色美瞳然后回到班里说:‘大家好我是高坂穗乃果,虽然和藤丸立香长得很像但是我们不是同一个人,Fight哒哟!——’,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
大叔干笑两声:“好像不行哈。”
我呜嗷一声又把脸埋进枕头:“我完蛋了!我要社会性死亡了!这可是我的初恋啊!”
大叔砸吧砸吧嘴,嘟囔了一句“初恋总是酸酸的嘛”,又转向我隔壁:“这位小哥呢?你又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承太郎说:“我喜欢的女生为了我把人打进医院了,我跟着又补了几拳,让他们能在医院多住几天。我打人也很熟练,而且我没留力。”
——什么?!
我像是头顶被敲了一记重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旋转着冒着金星。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承太郎竟然也进来了。被警察带进来的过程我已经全部记不清,自然也不记得承太郎到底去了哪里。更别说察觉到他就在我的隔壁,还把刚才我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
而且,而且他还说——
大叔的眼神一下子高深莫测起来:“你俩……?”
“唔。”我听见承太郎敲了敲我们之间的墙壁,“似乎我们两个接收到的信息有些不对等呢。”
什、什么?
“立香。”他叫我,“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和我说话的吗?”
我受惊地蜷缩在床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以为你肯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
“呀类呀类。”我都能想象出他在隔壁摇头的样子,“其实在你刚刚递交转学申请的时候,我就听说了。”
“……听说了什么?”
“从音乃木阪私立女子学院转学来的藤丸立香是个不良,她曾经一个人揍趴了十几个前来骚扰的私生粉,救下了她们学院当校园偶像的女生们。”
他的声音很低沉,就像夜色中轻轻引弓拉出的大提琴曲,慢慢地讲着我所不曾知道的另一个故事。
“我在想,这样一个会对骚扰犯说:‘敢碰她们一下,我就敢剁了你们的手,杂修!’的女孩,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她会不会像那些不良少女一样把裙子卷得短短的,把皮肤晒成黑色,涂着亮晶晶的唇彩和指甲油,招摇地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我看到的是一只小兔子。”
“一只从洞穴里探出头,有些胆小的,毛绒绒的,看起来无害又可爱的兔子。”
“你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受惊的样子,不敢抬头看我,也不敢和我说话。有时候我会在课上看你,你总是认真地在做自己的事情,感觉对我根本没有兴趣一样。别的女生叫你帮忙转交东西,你只是把东西递给我,从来不会抬头看我,好像也不会在意,也不会吃醋。我总有一种挫败感,感觉自己好像不在你的眼里。”
“不。”我翕动着嘴唇,“不是这样。”
“今天我折回班级并不是为了拿便当盒,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回家,因为我记得今天是你做值日。我还让杏子早点回去,留你一个人在教室,给我提供机会。”
——原来杏子那个家伙急匆匆地溜了是因为这个吗?!我就说她最后离开前露出的那个笑容有点问题!
“今天我看到你在黑板上画我的样子,其实我很开心。刚才在路上我想问你到底为什么怕我,是不是因为别人都说我是不良学生,打老师,吃霸王餐,我以为是这些事情吓到你了。但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其实我们都在担心并不存在的东西。”
我小声说:“我没有害怕你,我觉得你酷酷的样子帅爆了,打人的时候也超帅。”
承太郎说:“我也不介意你打架很厉害,你一边努力过肩摔一边凶巴巴地喊‘杂修’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是、是吗!
对面的大叔用吃了柠檬的表情酸溜溜地看着我,而我整张脸都通红,抱着膝盖,把头闷在胳膊里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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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承太郎的妈妈何莉来把我俩领回去的。
警察说本来就没什么事,我们是正当防卫——而且他们其实一开始怀疑的是承太郎把那几个小混混打趴的。但他们去医院录了口供,那帮小混混一致指证我,还详细描述了我是怎么用纤细的胳膊把他们一个个拧得鬼哭狼嚎,承太郎只是最后上去一个人补了几拳。鉴于我和承太郎都是打架的个中好手,程度拿捏得当,那帮小混混都只是皮肉伤,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但是痛还是要痛上几天的。
何莉夫人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她将自己的美貌和温柔都遗传给了承太郎,听到她儿子说我是为了保护他才被卷进来后,搂着我半天不肯撒手,啵啵啵地在我脸上印了好几个吻,在承太郎有些恐怖的逼视下才恋恋不舍地松手。
“承太郎可真是麻烦你了,我一直担心他找不到喜欢的女孩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把立香酱领回来了!”何莉夫人热情地一定要拉我去她家吃饭,“今晚我做了红豆饭哦,这是为了庆祝承太郎的初恋——”
我整张脸爆红,而承太郎拉着我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呀类呀类,你会吓到她的。”
“啊,对不起嘛,妈妈今天太高兴了嘛。”何莉夫人眨了眨眼睛。
承太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不是初恋。”
我立刻瞪大双眼:“什——”
“我还没表白呢。”他说。
我松了一口气之后又立刻提起一口气:“表、表白——”
何莉更加兴奋了:“什么,表白!这可是承太郎你第一次表白!妈妈一定要为你准备一点东西——立香酱,你喜欢什么花?我去给你买!最基本的玫瑰是一定要有的……承太郎你需要多少朵?99支够吗?要不要999朵?想要颜色漂亮一点的我可以打电话让爸爸从美国送过来——哦,对!承太郎终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的事情我要打电话告诉爸爸!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他总是念叨着说自己18岁就遇到了妈妈,没想到我们承太郎17岁就谈恋爱啦!”
承太郎:……
我:……哈哈。
何莉夫人偷笑着回家去了,说是为了给我们两个留出空间,让承太郎送我回家。折腾了几个小时,现在月亮都已经挂在了天上,我们走在路灯底下,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那个……”我垂着头,小声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
承太郎说:“你转学过来那一天。”
我一个趔趄:“——啊,那么早!”
承太郎补充:“听起来可能很不靠谱,但确实是一见钟情吧。”
我停下脚步,借着路灯的灯光和月光打量起他的那张脸。承太郎也停了下来,垂下头看我,盛满星光的眼睛里也盛满了温柔。
“我……”我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扯平了?”他问。
“扯平了。”我说,“而且我绝对不是单纯看你帅就见色起意——但是没有说你不帅的意思,我也很喜欢你的长相,你很帅——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懂。”承太郎笑了,“你喜欢我。”
我在短暂的晃神后也羞赧地笑了起来。
“嗯。”我慢慢上前一步,踮起脚尖,“你也喜欢我。”
路灯照出两个长长的影子,它们的手慢慢牵在了一起,很久都没有放开。
即使是草原上只能仰望着天穹的穴兔,总有一天,也会拥有划落到她手中的星辰。
【后记】
花京院典明转学到这所学校来的时候,引路的学姐第一时间告知了他三条必须遵守的准则。
第一:
不要翻越天台年久失修的栏杆。
第二:
不要惹空条承太郎。
第三:
也不要惹藤丸立香。
“而且不要因为他们两个长得好看就去随意搭讪哦,之前很多人都因为这个死得可惨啦。”学姐在脖子上作势抹了一刀。
花京院典明问:“为什么?他们是不良吗?”
“诶……也不是不良啦。JOJO其实是个温柔又可靠的人,只是看着凶巴巴的。立香酱善良又热心,经常帮助别的同学……”学姐摸摸下巴,“嗯,他们其实都是好人哦!”
“那为什么不能搭讪,也不能招惹呢?”
学姐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因为他们的男女朋友会生气啊。”
花京院典明一头雾水地走进班级,班主任在让他做过自我介绍后,依旧是拖长调子地讲了一些同学们之间要互助友爱之类的陈词滥调开场白。红发的转校生头一回扫视着教室,迎向同学们好奇的目光,最终视线落在了最角落窗边的两个人身上。
橙发的女孩写了一张字条,团起来“啪”地丢到了同桌男生的桌上。那个靠在窗边用帽子盖着脸假寐的男生准确地接住了字条,提起帽檐展开字条扫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对着橙发的女孩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花京院同学!”老师突然说,“你就坐在空条同学的前面吧!”
被叫做空条承太郎的男生抬起头,向他投来短暂的一瞥。
……命定的星辰,似乎已经相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