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到底还是流传起世子打虎的英勇传说,之所以传说,是因为无人证实,只好道听途说。
有南郡山附近的百姓说那一阵夜里山林总有响动,自家牲畜还被叼进山里,那就是老虎所为,而且就在世子狩猎之后,再也没有猛虎下山猎食村民养的牛羊。
一时间传得神乎其神,说那日南郡山上老虎一见到世子就趴下了,乖得像头橘红的大猫,世子一枪挑死了它,叫它别再出山为祸百姓。
蜀王妃到世子所瞧慕容澄,莲衣在小厨房盯着小厮煎药,被云棋那小丫头拉住,一起在廊檐下说小话。刚下过雨,飞檐断断续续往下倾水,打在泥泞地,碾碎了枯叶做养料。
云棋小声问:“听说世子爷打死了一头老虎,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你从哪知道的?”世子所里大家都不让提,莲衣诧异云棋知道此事,“王妃不是不许大家传这件事么?”
“所以是真的。”云棋套话成功,眼神分外明亮,“世子爷真的打死老虎?是怎么打死的?好神气啊!莲衣姐姐跟我讲讲,你跟我讲讲嘛。”
莲衣摇头,“不行!王妃有令不让世子所的人说出去,你可别到处讲,我要受罚呢。”
云棋又用更小的声音问:“那世子爷是为救你才受的伤,这事是真是假?”
莲衣吓坏了,看向大开的寝殿门,心想这都传到云棋的耳朵里了,王妃会不知道?要是王妃觉得慕容澄这条腿是因她断的,那自己还不死到临头了?
云棋还在问呢,“莲衣姐姐,你以后有了小孩子是不是就能做主子了?你可要记得我呀,我想到你屋里伺候。”
莲衣浑身一颤,见鬼似的看向云棋,“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有小孩子呢?”
云棋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但两人都不大清楚孩儿是怎么来的,只是觉得脸热,都低着头没再说起,脚尖在石砖上蹭蹭,等膳房将药端出来。
殿内,母子两个也一时噤了声,蜀王妃果真知晓了最开始是莲衣遇险,这才有了后来猎虎的一出。她问慕容澄为何要带着婢女去南郡山,慕容澄说了句“没为什么”就把脸别过去,踢了踢被褥,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恰逢这时候莲衣端着药走进来,心虚地欠欠身,“给王妃、世子请安。世子爷,药来了。”
蜀王妃向她微一示意,莲衣便端着药走过去,双手递到慕容澄脸边。蜀王妃目不转睛瞧着他们两个,慕容澄莫名觉得气氛古怪,不知抽得什么风,接过药碗就想一饮而尽。
虽说喝药趁热,可这一口也是够呛,烫得他偏脸往地上吐了个干净,“怎么这么烫?想烫死我?”
他向来这个狗脾气,因此口气冲了点,往常说出口不会在意对方情绪,这次却心虚地觑了莲衣一眼,随后将眼神别开。
莲衣佝偻着将药碗接过去,退得恨不得有两丈远,“婢子知错,这就叫人进来收拾,下次定将药碗凉一凉再送进来。”
蜀王妃在旁没有作声,又都看在眼里,惊讶于慕容澄的表现,她以为他将莲衣带去秋狩,便说明待她不同,现在看来好像也并非如此。
蜀王妃抻了抻慕容澄衣领,“凶莲衣做什么?药碗烫不烫你摸不出来?何况药就该趁热喝,凉了失药性,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好生修养着,别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蜀王妃朝莲衣看过去,“你过来好好伺候世子喝药吧,将他看好了,别叫他再伤着自己。”
莲衣颔首。待蜀王妃带着随行的侍婢走出去,她这才朝慕容澄那儿挪过去,将药碗奉上,慕容澄话说重了有些内疚,这会儿出奇安静,匆匆打发了她走。
出去却见云棋还站在廊下,朝她直挥手。莲衣走过去问:“咦?你怎的没跟着回康平宫?”
云棋是故意等在那的,“莲衣姐姐你来,梁嬷嬷在暖阁等你呢。”
莲衣一头雾水地跟着去了,梁嬷嬷果真等在暖阁,没有随王妃回康平宫,梁嬷嬷见了她先笑,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这会儿莲衣也明白过来,是王妃叫梁嬷嬷等着她的,“嬷嬷找我来有什么事?”
“找你当然是有要事。”梁嬷嬷朝云棋看过去,云棋便识相地退到门外,将门给带上,梁嬷嬷这才问莲衣,“你到世子所也有半月,还想着回家吗?”
莲衣忽地笑逐颜开,伸手去拉梁嬷嬷的胳膊,“是放良名录有消息了?”
梁嬷嬷咂舌,“不是名录的事,叫你来是为了别的事。另一桩更要紧的事。”
莲衣小脸颓丧下来,梁嬷嬷见她如此,提口气,直言不讳问:“你来了也有半月,侍寝过几回?”
“…啊?”
“啊什么啊!”
莲衣霎时慌了,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指示,“嬷嬷早前送我来可没和我说过!这是王妃的意思么?我不要!嬷嬷,我不要!我宁愿去庄上!”
“轻点轻点,喊这么响做什么。”
莲衣有点情绪都写在脸上,梁嬷嬷带了她四年,对她最了解,晓得她不会说谎,便安抚应下,“这倒不是王妃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想来问问你,你别多想,照旧等我消息。”
梁嬷嬷探来莲衣口风,回到康平宫去复命,将莲衣说的话原原本本都学给王妃,“莲衣那丫头还反问我,说送她去世子所的时候不是让她伺候世子起居,不明白现今为何问起这个。”
王妃听后道了声罢了,“瞧他的确是不喜欢这丫头。”
她搁下茶盏,此事便也随之搁置,不会再提及了。
几日过去,慕容澄能下地了,拄着拐棍照样健步如飞。蜀王先头给他们定的课题也到了截止日,慕容澄胸有成竹,但也未曾提笔写半个字,慕容潜问起,他就翘着腿说都在心里。
世子所里这段日子药味扑鼻,慕容澄身上更是被腌渍透了,闻着苦茵茵的,都是治疗外伤的药味,他喝完药更是嘴里苦鼻子里苦,医官还叮嘱膳房不许他饮食辛辣,这下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养着伤却半点胃口都没有,什么吃在嘴里都是淡的。
慕容澄往椅背上一靠,不想碰面前清汤寡水的小菜,“撤下去,我不吃。”
平安和莲衣在边上站着,互相看了看,都知道有一场硬仗要打,谁知慕容澄随即给出解决方案,“我要吃狮子头。”
平安比莲衣的反应还大,替她答应,“好好好,快,莲衣,还愣着做什么?世子爷要吃狮子头。”
那语速紧迫的,就像是慕容澄的这条腿,还有他从今往后的命脉都系在这颗狮子头上。莲衣为难起来,“狮子头是功夫菜,现在做等吃上都该寅时了,世子爷要是想吃,婢子明日起早就做。”
慕容澄问:“那今晚上呢?”
连衣看向那一桌令人垂涎的好菜,违心道:“世子爷就先将就着用吧。”
慕容澄的确有些饿了,等不到寅时,可就是想闹一闹她,故意道:“不。”
平安在旁帮腔,“你有这功夫锅都热了,还不快去?噢,是不是想着敷衍了世子爷好早些去用饭?”论狗腿谁比得上他,谄媚笑道,“世子爷没吃呢,咱们可没胃口。”
“是是,本来是有点饿,一听平安你这么说,觉得好有道理,突然就饱了。”莲衣笑意不减,连声称是就要退出去热锅。
慕容澄放下二郎腿,将她叫住,“慢着,我又不想吃了。”
他说他不想吃了,莲衣的拳头也跟着硬了。
一会儿吃一会儿不吃,蜀地的变脸戏法都没他变得快!她在心里对慕容澄那张恶劣的脸孔又锤又打,暗道“你可千万别有天落我手里”!
不过她越是不忿,面上笑得越甜,“既然如此世子爷快些用膳吧,婢子替您盛汤,这是加炖药材的补汤,厨上说是大骨当归枸杞汤,您尝尝,对您的腿有益处。”
慕容澄接过汤碗,碰到了她的指尖,嫩粉的甲床,修剪得干干净净。端在慕容澄掌中的汤碗晃了晃,零星的油光宛若星光,随层层涟漪浮动。
再看她,睁个水灵灵的大眼睛瞧他,含着下巴,唇肉嘟嘟的,总感觉微微撅着,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慕容澄扬眉问:“你还不高兴了?”
莲衣睁圆了眼睛,想不通他是怎么发现的,“我没有,冤枉啊世子爷。”
慕容澄一抬下巴,多顺理成章似的要她演示,“那你生气是何模样?”
这问题叫莲衣摸不着头脑,略显迟钝,平安在旁咂舌,一股傻小子劲儿,“世子爷问你话呢,生气是什么样的!”
哪有这么问的……莲衣不明就里,想了想,表情生硬地动动手脚,不自然地将重心歪向一条腿,单手掐腰,鼻孔出气“哼”地跺了下脚,然后犹豫地看向慕容澄,“是这样的?”
慕容澄叫她那一跺脚跺得有些心悸,早早收回眼神,将汤碗送到嘴边,又挪开,别扭道:“出去吧,有平安在这就行了。”
莲衣蹲蹲身,只感到莫名其妙,“…是,婢子告退,世子爷请慢用。”
倒像是她叫慕容澄没胃口了似的,莲衣退出去,门刚阖上她就扭头做个鬼脸,不伺候就不伺候,乐得清闲。
正好饿了,到膳房看看有什么好菜剩下,吃晚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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