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什么都会。

鹿念这方面的知识一直挺浅薄,也没有实际经验,但是怎么也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赤裸裸的,成年人之间的对话。

她忽然想到了很早之前,他们曾经接过吻,她高中刚毕业时,在南荞小镇的旅馆里,她那时候只是大胆莽撞的吻了他,她吻得蜻蜓点水一样,但是他后来的回吻却……

脸控制不住红了起来。

事态似乎在往一个即将失控的方向滑去。

她往后退,想拉开他们之间距离,背后却忽然撞到了一个凉凉的物事,随后,就是清脆的一声。

玄关旁立着的插花的玻璃瓶掉了,掉落在地上,直接碎了一地。

鹿念,“……”

玻璃渣子碎在他们脚边上,亮晶晶的,发着锐利的冷光。

她小心翼翼的,想绕过那些玻璃渣,低声说,“我,我去拿扫把来。”

正好可以离他远一点,她是真的有些待不下去了。

没走几步,身子忽然一轻,她已经被身后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鹿念有些懵,红着耳朵,在他宽阔的肩上锤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我来吧。”他声音还有些哑,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鹿念笨手笨脚,当惯了大小姐,也确实不会处理这些。

她被放在了沙发上,鹿念在沙发上坐着,看他沉默着,动作利落的把玻璃瓶的残骸收拾好。

“这几天,不要在家光脚。”青年直起身子,一张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去。

鹿念,“……”

客厅里铺着暖而细密的羊毛地毯,所以她有时候图方便,就直接穿着袜子走了,在家不喜欢穿鞋。

他说这话时,鹿念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

她只穿着羊毛袜,脚很小巧,脚踝也纤细,被包裹着的肌肤,每一寸都莹洁细嫩。

她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只觉得被他的眼神看得极不自在,小声说,“哦。”

经过了这么一回事,之前暧昧旖旎的氛围已经消失了大半。

时间也不早了,鹿念回了卧室。

俩人卧室隔得很远,互相隔绝,这件房子隔音效果也很好,鹿念根本听不到他卧室里的动静。

是她自己说过的,叫他不要进她的卧室。

被子里很冷。

鹿念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动摇,如果秦祀可以和她表白,她想,她肯定就会头脑发热的接受了,求婚说不定都可以。

只是他们现在的状况实在太微妙,她不想让别人以为,她只是为了让家里渡过难关才嫁给他。

想了想,越想越烦,脑袋里像是扯了一堆扯不开的线。

陆执宏出院的日子已经定了。

也是她说好要离开,结束这段同居生活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

不过她这段时间都不想去医院看陆执宏了。

每一次,一见到她,陆执宏都要问秦祀的事情。

她沉默,陆执宏情绪很不好,不过他现在没了权利,也没有了任何可以威胁鹿念的把柄,拿她没有办法,所以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紧。

鹿念回了一次学校。

鹿念是本地人,家离得近,所以在大三后就直接搬出了宿舍,只是偶尔会回来拿存在宿舍的物品。

丁莹和许梦瑶都在宿舍,见她回了,都挺高兴。

她们宿舍感情一直都很好。

鹿念拿了课本,便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宿舍和她们多聊了几句。

丁莹问,“我之前怎么听说,你要和人订婚。”

鹿念笑,“已经取消了,你可以当成没有。”

“这样,念念,你是不是又恢复单身贵族了。”丁莹开玩笑,“隔壁学长叫我给你递情书呢,我都存了一堆了,你要不要去和他见个面?”

鹿念长得美,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集中点,只是因为她性格内向,不喜欢出风头,而且对于不熟悉的人很是话少,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千方百计想接近她。

鹿念摇头,“你去帮我还给他吧。”

“还有土木的那个谁,学生会的……”丁莹回忆,“约你下周出去”

找不到鹿念,就都来托她们了。

鹿念听得头疼,直接说,“莹莹,下次再有人找你们说这个,你们直接都替我回绝了吧。”

许梦瑶从她的语气里品到了一丝非同一般的意思,顿时来兴趣了,“什么意思,念念,你最近是不是有好事了?是有男人了,怕你男人吃醋,所以要把这些桃花都回绝掉?”

鹿念挺不好意思。

但是确实,她不认为秦祀知道她去接受这些东西,会很高兴。

“哪个哪个?”丁莹一拍大腿,“赵师兄是吗?”

鹿念,“不是,我不喜欢他。”

她又说,“他对我也没有那个意思,而且,他已经快结婚了,妻子已经怀孕。”

“卧槽,这么麻利的。”

许梦瑶对鹿念的“男朋友”更感兴趣,又问,“那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的吗?”

说是男朋友,也不恰当。

鹿念想起秦祀。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太复杂,哪个词都不好概括。

她索性说,“……行啦,反正以后真的成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切,这么保密啊。”丁莹笑,“什么宝贝男朋友,以后一定给我们开开眼。”

几人吵吵闹闹了一番。

许梦瑶说,“对了,念念,你哥哥今天老找你了,找了你好久,之前我看到他在楼下,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

鹿念,“我哥哥?”

在安城,会自称是鹿念哥哥的人,就只有一个了,就是陆阳。

“对,陆阳。”

陆家出事后,她就换了手机号码,新号没有告诉陆阳,之前的手机号已经变成了空号,估计他是一直在打那个空号不通,所以来了学校找她。

她想了想,不知道陆阳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我还是去看看吧。”她起身。

果然,下楼没多久,她就在楼下看到了陆阳。

他正站在梧桐树下,四处张望。

陆阳以往都是衣冠笔挺的,现在却看着有些憔悴,唇色干枯发白,外套有些发皱,甚至还能看到下巴上的胡茬。

陆阳也看到了她,眼睛顿时亮了,“念念。”

陆家出事之后,鹿念就挺少见到陆阳了,据说他在陆氏混得还不错,但是他也一直没有来看过他们。

鹿念不觉得奇怪,孩提时代开始,她就已经觉得陆阳是这种人了。

“你找我么?”鹿念问。

说实话,陆阳这模样,也有点吓了她一跳。

“短话说不清。”陆阳低声说,“念念,我们能好好聊一次吗?”

鹿念不是很愿意,下意识就要回绝。

但是陆阳不松手,甚至拉住了她的手,周围人越聚越多,看着他们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少是鹿念的认识的同学。

鹿念没办法,她不喜欢别人这么碰她,扯开了他的手,简短问,“去哪?”

“不远不远,就在你们学校里。”陆阳忙说,“清泉咖啡馆,我在里面定了小包间了,说话也方便。”

鹿念随着他,去了清泉咖啡,不料,等陆阳拉开包间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她已经现在那儿了,不知道等了多久,见他们进来,立马站了起来,“咖啡我叫好了,等你们好久了。”

陆阳瞥着鹿念表情,忙说,“冉冉是过来给你道歉的。”

“我们已经订婚了。”陆阳说,“以后,都是一家人,冉冉就是嘴巴厉害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冯晓冉说,“念念妹妹,上次的事情,是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和你哥吵了架,难免有些迁怒,他回去已经说过我了。”

“你喜欢喝什么咖啡。摩卡还是卡布奇诺?”她问,笑得亲热。

鹿念抿着唇,“……我不用了。”

冯晓冉敛去神情。

屋子里热,鹿念脱了大衣,里面穿着的一件白色长毛衣,头发柔顺的披散下来,越发一张小脸晶莹剔透,乌发雪肤,黛眉樱口,五官尤其美。

冯晓冉身材好,只可惜一张脸五官有瑕,化妆怎么也无法弥补,她恨恨的看着她,把嫉恨收敛起。

“阳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她说,“我下午还有课。”

秦祀和鹿念的事情,包括宁盛背后的人实际是秦祀,这些事情,他都告诉赵听原了那边,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他们毫无回复。

陆阳神情憔悴枯槁。

“念念,你救哥哥一命吧。”他双手拉着鹿念,一副马上要给她跪下的模样,

鹿念吓了一大跳,“怎么了?”

陆阳说,“你现在是和秦祀住在一起吧。”

他说,“你知道他和宁盛的关系,我现在已经过不下去了,他是想要我们陆家的命啊,现在公司上上下下,已经都是他的人了,我想跳槽都跳不出去,念念,哥哥求你,你能不能去求求他,让他放过我。”

“我不会再在陆氏干了。”陆阳说,“我离开,只求他不要再折磨我了。”

鹿念,“……”

她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陆阳这么一大串话,劈头盖脸的,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意思。

鹿念对公司管理的事情几乎一窍不通,陆执宏也从没和她说过陆氏的事情。

如果真的按照陆阳讲的,秦祀在陆氏势力已经那么大了,她也并不很意外。

只是,陆阳这个要求……

“阳哥,你起来吧。”鹿念说。

陆阳仰着脸问,慌乱无措的问,“你答应了,只要你去说,他肯定听你的。”

“对不起。”她轻轻的摇头,“你如果是有什么生活上的难处的话,我可以帮忙,但是这种事情我没法插手。”

虽然她从小不喜欢陆阳,但是到底,也认识这么多年,虽然动机不纯,很势利,但是陆阳以前确实照顾过她,如果是他生活里遇到什么过不去的槛,她能帮会帮。

但是这……

她也不是秦祀的什么人,对公司管理也一窍不通。

自己家里,还要那么一大堆烂摊子,欠他人情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能这么越俎代庖的又插手这边。

冯晓冉脸色很难看。

“秦祀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鹿念轻声说,“阳哥,你如果是真的有什么冤枉,去和他好好说,他不会为难你的。”

陆阳面色枯槁。

他站起身,苦笑,“你是不帮了?”

鹿念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话都说这分上了,显然是没有余地了。

“我来找你的事情,能不能别告诉他。”陆阳最后苦笑,“给我最后留一点面子。”

鹿念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她没动桌上咖啡,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

冯晓冉气得咬牙,破口骂了出来,“这小贱人,在这拿乔作态什么呢,以为自己是根葱。”

仗着一张脸上位,等被玩腻了,看还能得意得起来。

陆阳双手捂住脸,“那,现在怎么办?”

他双眼无神,忽然说,“冉冉,不然我们什么都别要了,你和我回老家。”

窝囊废。

冯晓冉暗骂了一声。

尤其是和秦祀比起来。

她忽然想到。

那个清冷利落的男人,无论品貌,能力手腕,在冯晓冉见过的那么多男人里,都是一绝。

这样白便宜了那小贱人。

她越想越不甘,低声说,“既然那人那么宝贝她,不如……”她凑在陆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陆阳怔住了,“……你要保证不会伤到念念。”

冯晓冉不耐烦道,“伤什么伤,你以为我想当绑架犯啊?你还把人家当妹妹,你看她把不把你当哥看。”

“你妹不听话。”她说,“叫她听话一点,不就行了。”

陆阳这次犹豫了。

南荞的秘事,他曾经对冯晓冉提起过。

陆念从南荞回来后,受了极大的刺激,每晚在家里吵闹,屋内所有东西都被砸掉,晚上整晚整晚不睡,水米不进,那时陆宅上上下下,都在偷偷传,说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后来陆执宏没办法,托人四处找关系,终于找到了一个‘心理治疗师’。

效果显著,陆念把那段记忆都忘得干干净净,很是听话安分了一点时间。

陆执宏下令,叫陆家上上下下都不要再提起往事,陆琢的存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彻底消抹。

再后来,时间久了,效果褪去,虽然记忆并没有回复,但是她精神状态依旧极差,又开始闹自杀。

之后,陆执宏原本想再带她过去,但是那次跳楼后,她忽然又好了,变得安静乖巧,也从不公开违拗陆执宏,于是陆执宏便在没有强行带她去过那儿。

冯晓冉说,“动手就快点,我干哥他们这段时间正好在安城,叫他们帮忙,带鹿念过去。”

陆阳闭了闭眼,一咬牙,“好。”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

“陆阳好久都没传消息过来了。”赵听原皱着眉。

苏清悠把羊绒毯子放在自己肚子上,在喝一碗养胎中药,她缓缓道,“顺其自然吧。”

“陆阳那人气度小。”苏清悠说,“而且,能力也不行,他根本斗不过秦祀,到时候,管太多,只会给我们自己惹一身骚。”

赵听原皱眉。

意思就是,让陆阳去自生自灭?

“那我们之前的筹备,不都白干了?”

苏清悠不得不解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宁盛已经决定要插手陆氏了。”

那男人实在太过于恐怖。

如果可以的话,苏清悠一点不想和他作对。

“毕竟,我们和陆家的业务往来,是可以割掉的,影响没有那么大。”苏清悠说,“我们业务范围也并不重合,养精蓄锐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

她抚了抚赵听原的额头,笑道,“最近,你还是在家,多操心操心你弟弟的事情吧。”

赵听原叹气。

一提起这事儿他就心里窝火。

“老公,今天天气难得好。”苏清悠说,“我们带宝宝出去走走吧。”

赵听原勉强点了点头。

苏清悠挽着他,俩人一起走在赵家宽敞的花园里,最近已经按着苏清悠的喜好翻整了一遍,很是宽敞漂亮。

“雅原?”苏清悠先看到的,迎面走来的人。

赵听原皱眉,“你今天又没去学校?”

赵雅原唇角勾着笑,他眉眼成熟了不少,之前偶尔有点天真淘气的孩子神态几乎已经消失了。

“刚在公司。”赵雅原说,“课也没什么好上的,下周,爷爷说好了带我一起出去签合同。”

赵听原皱眉,“胡闹,你还是学生,自然要以学习为主。”

赵雅原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赵听原别看的有些不自在,赵雅原转身想走。

苏清悠叫住了他,笑吟吟问,“雅原,你和念念的婚约,现在怎么样了?”

赵雅原面色缓缓沉了下去。

苏清悠缓缓说,“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就算家里不同意,我和你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赵听原神色尴尬。

苏清悠看似随意的说,“你一直是喜欢她是吧?从高中那会儿开始,我知道,你们说要订婚后,你虽然没说,但一直很高兴,家里那么多人反对,你都不松口。”

她叹气,“可惜差了那么一点,陆家攀到了宁盛这根高枝,就看不上我们家了,听说,她都已经和那个男人同居了,估计……”

赵雅原没让她说完。

他平静的说,“嫂嫂,你这孩子,是不是还没有生出来,嫁进我们赵家,是不是也还不那么保险?”

苏清悠笑意消失,脸色终于有些发白,赵听原骂出声,“赵雅原,你还是是人?这是你亲侄子。”

“我当然做不出来这么下作的事情。”赵雅原说,唇角勾着笑,“不像你们。”

*

陆阳很紧张,手指有些痉挛。

“这妞,长得还挺好。”莫干看冯晓冉给他的照片,吹了声口哨。

冯晓冉说,“照片嘛,和人有差距。”

“那差别太大了,他妈的怎么认人啊?”莫干不耐烦道。

他又说,“等会儿,是不是带上车就行了,妈的,就这么个小妞,还叫我带人来。”

冯晓冉,“哥,都劳烦你了。”

“我也不亏。”

陆阳给他递烟,“哥,那是我妹妹,胆子小,您能不能稍微和气一点?”

冯晓冉去扯他都来不及,莫干已经嗤笑出声,“你叫我来,对付你妹?”他指着自己鼻子,“你床上的妹妹呢?”

陆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冯晓冉忙叫他不要再说,给莫干赔笑脸。

……

鹿念这几天在学校的时间比较多。

那天陆阳来找过她的事情,她没告诉秦祀,不如说,这几天,他们见面都不多,离着陆执宏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鹿念也有些疏远他的意思。

她把自己的东西慢慢都收拾了一下。

如果到时候时间到了,他还没什么表示,她就直接搬去秋沥那里。

这天,她从学校出来,原本秦祀经常过来接她,鹿念这几天没让他来,因为她打算下午去秋沥那里一次,怕秦祀和他见面了,又会闹得不愉快。

她按部就班的走。

安大北门位置比较偏,只是出去过一条马路,抄近路,很快就可以到秋沥家。

路旁,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门半开着。

鹿念走过时,巷子里的影子动了动,身后伸出了一只手。

*

秦祀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

在公司的时间都变多了,毕竟,鹿念不在,他一人待在那房子里,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不让他跟着,下午要去找秋沥。

他有些烦躁的扔下了文件,一中午,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奇怪的心神不宁。

他直觉一贯很准。

文件看不下去了,他打通了方灯电话,言简意赅的问,“来我办公室。”

“之前叫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方灯说,“有点奇怪,陆阳这段时间,老大你不是说,叫我们防着他鱼死网破么,可是他平静的奇怪,一点动作没有,还和他未婚妻回了次老家……”

秦祀忽然站起身,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打电话给秋沥,直截了当的问,“鹿念现在在你那儿?”

秋沥刚从厨房出来,听到是秦祀,有些不愉快,但是还是礼貌回答了,“还没到,她和我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他站起身。

“老大,你干什么去?”方灯问。

“去接她。”

方灯抱着电脑,嘀嘀咕咕,“可是,小嫂子不是不让你去么?”

青年一双清凌凌的凤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阴沉,“她现在和我住在一起,是自己愿意的?”

方灯,“……”

他没多说什么,方灯和他一起上了车,俩人往安大的方向过去。

鹿念已经离开学校了。

方灯手指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在北门附近呢,应该是准备走路过去。”

这里离秋沥家不是很远。

他们都下了车。

秦祀腿长,方灯有些缺乏锻炼,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那儿。”方灯喘着气,“拐个角。”

他们刚转过去,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声,声音不大,只到一半,便似乎被硬生生掐断。

“怎,怎么办啊老大。”方灯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他,他们有三个人。”

而且,看着都很凶,就是混社会的。

方灯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战斗力基本还不如半只鹅。

“报警。”他只留下了那句话。

鹿念被那只手捂住了嘴,似乎是那块布片上,沁了某种迷药,她声音别掐断,只觉得四肢无力,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拖着她,想把她拖去那辆黑车上。

这小姑娘又弱又无力,一看就是被保护人得格外好。

莫干吹了声口哨,想着等下一切顺利,冯晓冉和陆阳说好付给他的酬劳能不能兑现。

“草。”莫干眼神余光看到那道修长的人影靠近时,他已经没来得及躲,双腿忽然一软,已经直接跪倒在地。

他原本拎着鹿念,这么一下,痛得松了手,鹿念手脚无力,落在了地上。

青年抱起了地上女孩,方灯吓得不知所措,报完警刚跑过来,他来不及和她说话,把她朝方灯一推,方灯脑子聪明,立马抱起她,不要命的往安大方向跑。

“你他妈的。”莫干回过神,怒骂,“你们是死的,去追啊。”

车上两个男人已经都下来了,这意外来得太突然,听莫干这话,他们迅速兵分两路,一边去追方灯,一边留下帮莫干。

莫干神情极其难看,“你他妈的知道我是谁?来坏我的事情。”

“你是谁?”对面的俊秀青年面色很平静,薄薄的唇,甚至挑出了一个笑,只是笑容里的阴冷和戾气,已经完全遮盖不住。

“老子在这一带混的时候。”他轻声说,挽起袖子,眸色深黑,“需要知道你是谁?”

他是在街头流浪混出来的,刚离开陆家那会儿,安城大街小巷,哪一个角落没有去过,那么小一个孩子,想要靠自己活下去,为了生活,什么勾当没有做过?

后来因为她的原因,明面上不再做这些事情了,他需要把自己过得体面,让自己配得上她,但是,这不等于那些往昔的经历都不存在。

……

莫干咳出了一口血,里面夹着碎牙齿,对面男人一双好看凤眼,此刻只显得阴沉暴戾,他压着他的那只手,明明看着修长白皙,力气却比他还大。

碰到了硬茬。

他们当时和他说起鹿念的社会关系时,从来没有提起过,会有这么一个人。

方灯跑得气喘吁吁,那个男人追在他后面,他还带着个人,根本跑不动。

老大赶紧来啊……他已经真的不行了。

那人已经被一脚踢倒,像个皮球一样滚去了墙角,青年身材修长,容色冰冷,缓缓蹲下,拎起了他的衣领,像甩垃圾一样,直接摔去了墙角,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

方灯以前就知道,秦祀打架很厉害,当年他最开始认识秦祀,就是因为在网吧被欺负,是秦祀出手救了他。

“警察已经快到了。”方灯喘着粗气,“老大,你这风采不减当年啊。”

秦祀不太喜欢提起那些事情。

此时他也没多什么,从他手上抱过鹿念,她现在已经彻底昏了过去。

青年蹙着眉,看向滚到一旁去的三人,神色阴晴不定。

“念念没事。”方灯忙说,“应该是那布上有迷药。”

已经可以听到警笛声。

……

鹿念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医院。

那种窒息的感觉似乎还尚存,鹿念惊魂未定,看向一盘,现在似乎是晚上,窗帘外头没有一丝光线。

她很快看到了一旁的青年。

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淡色的唇也抿着,他眉骨生得笔挺,闭着眼时,不见了那双清寒的眼,整个人冷意就去了七分,显出了几分甚至有些柔和的俊美。

似乎是在椅子上陪着她,就这么睡着了。

是他救了她。

鹿念侧脸看着他,难以言说自己的心情。

当时,她看到他出现时,原本已经撑到了极点,见到他,似乎就终于放心的崩溃了。

青年好看的眉动了动,已经睁开了眼,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她,“醒了?”

鹿念,“嗯。”

他话一贯不多,“感觉怎么样?”

鹿念,“头还有点晕,别的都好。”

他点点头,“我去叫医生来。”

鹿念想问他,看他这模样,她在这里已经昏迷了多久了,他是不是一直这样陪着她。

“两天了。”他抿着唇,“我刚来。”

鹿念不知道这是真是假。

她现在精神头不太好,一多说话,就累。

医生给她检查完了,她看着他,有太多想说,想问的。

他已经站起了身,直接说,“睡吧。”

他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莫干把一切都供了出来,陆阳和冯晓冉也被逮捕,已经一起进了拘留所。

鸣鸿和邱帆都能感觉到,小老板这次是真的被触到了逆鳞,恼火了。

不过,也算是提前了进度,把陆阳的势力直接连根拔起,处理完了。

“小老板,之前和陆阳对接的那个主管,还用不用。”邱帆问,“还有之后继任的人,还是按之前说的?”

秦祀这几天,在公司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在医院照顾鹿念。

他有时候也想,那个姑娘也是很可怜,爸爸一点不管,从小没有妈妈,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虽然但是,他们小老板,照顾她似乎极心甘情愿,每天不怕累的往那儿跑。

“你们自己决定。”他淡淡的说,“我这几天都不来公司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叫安于通知我。”

“这……”邱帆说。

鸣鸿拦了一下他,轻轻摇了摇头,“好的,小老板,你放心去。”

发生了那种事情,女孩子现在,也需要他多陪陪。

鹿念头头疼得厉害,应该是那天迷药的后遗症。

她受了惊吓,原本身体底子就极差,病了一场,当晚就发起了烧,她都有些不敢想象,如果那天,秦祀没有及时出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烧第三天就退了,鹿念实在是不喜欢待在医院,提出想回家。

她没有受什么外伤,检查结果也很正常,只是精神状态很差。

秦祀最后还是让步了,带着她回了家。

虽然回了家,但是这几天,她都在做噩梦。

秦祀推门进来,给她送水和药,他很细致,照顾她一点不嫌麻烦。

鹿念几天瘦了不少,面颊雪白,下巴尖尖的,轻声说,“谢谢……”

他摇头,简短的说,“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忽,她也不至于受这么一场惊吓。

鹿念声音小小的,闭着眼,“秋沥他们,还有我爸爸那边,去告诉他们我出院了么,我怕他们担心……”

听到那几个名字,青年好看的眉眼间似乎掠过一丝阴霾。

“告诉了。”他说。

他垂着眼,指尖有些紧绷,“这几天,暂时只有我照顾你。”

“谢谢。”鹿念声音软软的,并没有抗拒,或者提出要离开去他们那边。

他手指松了松,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

不过,她神情实在憔悴,苍白,眼底的笑意似乎都不再有,像是蔫答答的花骨朵。

“等你好了点,想见,再去见那堆人。”他终于说。

她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就算再怎么想。

或者说,她心里,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且,她现在在恢复期,让她见他们,对恢复心情和身体都有好处。

可能是这几天,她对他的全然依赖和亲近,让他有些昏了头。

鹿念答得乖巧,“嗯。”

她这几天一直睡不好,晚上做噩梦,梦到那辆黑色的车,那只手,和那些可怖的面孔。

尤其是晚上,睡觉时,格外害怕,一关掉灯就怕。

吃完药,又要睡了,鹿念有些怕,尖尖的下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像是林间恓惶的小鹿。

他低声说,“我不走,可以吗?”

就这么一直在这儿陪着她。

鹿念点头。

于是,他拿了椅子,像是之前在医院时一样,坐在她床边。

鹿念只觉得被窝里越来越冷,她一闭上眼,太阳穴似乎就一突一突的疼。

她浑身发冷,心里像是落了一个洞,盖再多层被子似乎也没有用处,而且很怕,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恐怖的场景。

就像是陆家出事的那天晚上一样,惶恐,茫然,又无处。

“……可以上来,和我一起吗?”她细白的手指捏着被子边缘,睫毛颤了颤。

室内安静了下去。

她咬着唇,翻了个身,“不行的话,算了。”

话还没说完,床上已经一沉。

男人温暖坚实的身体滑入了被内,他从背后松松的搂住了她,没有遭到抗拒,于是随后,把她一点点收到了自己怀里。

鹿念翻了个身,微微蜷缩起了身子,把自己下巴靠在他胸口。

轻轻嗅着他颈窝的味道,他应该刚洗过澡不久,可以嗅到淡淡的沐浴露的余味,和他自己肌肤上的气息,很浅,闻起来像是雪松,混着一小点苦艾的气味,既清且寒。

临睡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t,领口很宽松,露出了大片可以被她看到的皮肤,顺着往上看,是他的喉结,有些紧绷的下颌线,和薄薄的唇,似乎比平时多染上了颜色。

鹿念却忽然看到他锁骨处生的一颗小痣,在那块冷白干净的皮肤上分外明显,像是雪地上落下的一抹朱砂。

整个人一下显得鲜活起来,没有那么冰冷。

脑子很乱,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只想再近一些看,细细端详那颗小痣。

女孩浅浅的呼吸落了上去,气息香甜温热,软软的唇几乎要吻到那里。

“别……”他身子僵硬,已经抑制不住的喘出了半声,声音很哑,想把她的脸转过去。

鹿念问了个很蠢的问题,“这是天生的?”

他整个人都差不多已经浑浑噩噩了,没多想,哑声嗯了声。

鹿念,“……”

她记得,自己上十五岁那年,被抢劫犯袭击时,救她的那个少年,一路抱着她,因为赶得急,制服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她视线朦胧,依稀醒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他锁骨下方,也有这么一颗小小的绯红色的痣。

当年,他们都告诉她,那个少年是林俊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