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突如其来惊现的尖叫,使得房间内人皆一震。居然在他们刚结束百物语的时刻出现,都不知这一切是诅咒还是巧合。
怕是意外陡生的阿砾快速反应过来,起身推开了门朝声音的源头奔去。事出匆忙,她也顾不得去取先前被安置到房间里的刀,穿着一身轻便的浴衣就双手空空赶赴现场。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在了她的末尾出门。
发出尖叫的源头是露天温泉的女浴场,掀开门口的粉色布帘,阿砾如一缕晃过凭栏的夜风般快速冲了进去。里面已因叫声聚集了相当多温泉山庄里的工作人员,网球部的其中三人亦聚在外围。
不过,却没见到那位出言调戏过她的男生。
“发生了什么事——”
阿砾娇小的身躯挤入人潮,用力地拨开了前方的阻碍。
袅袅水雾依旧笼罩着温泉上空,白茫茫的薄雾间隙,临靠竹墙的那个温泉池子赫然出现了意外。
那片温泉的池水近乎全被鲜血染成了赤色,水面上当前正漂浮着一具断了臂的男性躯体,他的半截右臂落在了离躯干不远的位置,随着不断滚涌而出的温泉波浪诡异地上下浮沉。而那截残肢似是被强行撕裂下的,狰狞的断臂截面血肉模糊,浸泡在水中肿胀得发青。
呈现在眼前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就像是有骤然炸响的警钟般刺激着视觉神经,阿砾微抽了丝冷气:“快把人捞起来,其他人打电话报警!”
“是……是!”
生活在和平社会里的工作人员哪见过这样血腥的情形,听见她的话,终于姗然回想起在这时应该做的事情,开始忙碌地东奔西跑展开行动。
吩咐完人以后,阿砾又扭头在四周寻找着什么,可是目之所及之处都寻觅不到被害人的灵魂。她不由得咬起指甲思索。
(感觉这里有点奇怪……难道这人死去的灵魂是被什么凭空吃了?)
正当她不得其解之时,老板娘饱含悲哀的泣诉幽幽传入了她的耳中。
“怎么会又发生这种事情……这温泉山庄快要做不下去了……”
那位气质本素雅温和的老板娘无力地跪坐在地,显然是因温泉山庄里出现死者的冲击而大受打击。阿砾站在她身旁不远,见状便走了过去俯身安慰。
“别担心,我的同伴里有医生,等下就过来检查看是怎么回事。”
正巧说完,赶在她尾巴后面过来的各位也都到场了。阿砾立马逮住了太宰就让他负责安抚旁边一般市民的心理状态。
“太宰,老板娘就交给你了!晶子,快过来验一下尸。”
其他人这时也都看见了传来叫声的现场究竟是怎样一种状况。被害人的死相无疑很凄惨,像是小兰与园子她们,望清温泉一幕时就瞬间捂紧嘴部,眼底溢满惊恐。
待温泉山庄的工作人员将土屋从温泉里打捞出来,平放到光滑的石砖地面,身为医生一职的与谢野便大步向前推开了众人,半跪在温泉边上检查着躯体的生命特征。
与普通的女子高中生相比,武装侦探社的人早已见识过太多风浪,即便是伫立于再鲜血淋漓的情景面前,都能维持自身冷静的判断。
然而,土屋的情况哪怕不进行诊断都一目了然。
几分钟后,反复翻查着死者口腔与身体的短发女性闭目摇了摇头,宣判了结果。
“他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闻言,小兰往园子的肩头深埋进去,不敢置信这一噩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没了。
明明在一个小时之前,她们三人还在走廊与对方相遇过。
在当时被死者搭讪过的阿砾,趁把人交给同伴之时,来到站在温泉旁的网球部三人面前,询问他们在之后的经过。
“和我们分开到发现尸体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被质问的三人面色都不大好,实际上他们自身很清楚,这话问的基本就是他们的是否存在杀人动向的不在场证明。
“在走廊与你们外开,之后我们又陪着土屋君回到房间里多喝了几杯,土屋君当时已经喝得很醉了,我就说想要回房休息,只是土屋君不愿意让我离开,强行拉着我不放,是佐野在一旁劝说才让我走的。所以我后面就回房了。”
荣子抱着手肘先开了口,神色弥漫着深深的不安。接着她微妙的有些欲言又止,心中判断出那件事是无法隐瞒下去的,才犹豫地说道:“而且......第一个发现土屋君的人,也是我。”
阿砾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荣子在这眼神下目光闪躲。
......那神情,好像在瞒着些什么。
阿砾暂且把这一疑点置之不理,转而看向接下来的二人:“所以你们两个之后就跟被害人一直待在房间里?”
“没有,之后佐野就带着安分下来的土屋回了房。”
那位戴着耳环的半长发削瘦青年,也就是一开始搭讪前替土屋说话的那个男生,盯着她凉凉说道。大抵是他长相本就不讨喜,眼神就如蛇鹫般的阴郁冷酷。
“啊、嗯,因为土屋喝多了酒,很快就睡着了。”佐野附和了他的话,不过语气却莫名有些怪异。
“难道说你们每人一个房间?这也太壕了。”
“不是,是土屋他要求的单人房。他不愿意跟我们住同个屋子,因为这样好突显他的阶级特权。”
说到这里佐野抿了抿唇,见阿砾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依旧没有转移,他那一点异样逐渐转为了虚张声势的威胁:“好了,你这下应该问够了吧!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乖乖回答你的问题?你是什么人,警察吗?还是豆丁警察?”
人不作就不会死,听他越说越离谱,站在对面确实身材显得娇小迷你的少女面色转瞬阴沉。
“再敢对我人身攻击,你就得小心自己待会能不能‘竖着’走出去了。”
放出警告的阿砾捏了捏拳关节,愤愤然说道:“我是侦探!”
许是她的外表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强烈,佐野忽而惊讶地结巴道:“侦、侦探......?”
“没错,像是名侦探这种职业,一到温泉山庄这种地方就会遇到杀人案,这就是所谓悲哀的宿命啊……”
接在他这一句话后面的是某人懒懒散散的声音,他甚至还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但我还是得说这回的犯人真的白痴到家了,竟然挑在这里犯案。”
散漫的声线由远及近,阿砾回头看去,那位自己相当熟悉的名侦探正站在身侧,双手抱着后脑勺闲闲地接近。换上了浴衣的他没有戴着那顶软趴趴的贝雷帽,乌黑乱翘的碎发底下,那副嫌无聊而提不起干劲的模样一目了然。
虽说阿砾对他的实力最为清楚,可还是习惯性地抬了句杠:“反正什么案子在你眼里都是白痴水平啦。”
说是那么说,乱步的出现还是为整个情景注入了一剂强光,笼罩在各位心头的杀人案有了能被轻松解决的明朗迹象。
那就是他们武装侦探社的顶梁柱,能给所有逆境的同伴带来无穷的底气。每当这种时候,大家都会由衷寄予信任给那位拥有能‘看穿一切真相’能力的名侦探。
“请放心吧,有乱步先生在的话,想必很快就能解决这起事件的!”因工作人员散开,而得以来到现场前方的谷崎出声为大家鼓劲打气。
他说得对,这话同时也提醒了一跑到现场便动用了体型优势灵活钻到人群最前方的柯南,他微微一愣,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顾不得调查,隐于镜片之后的双眼登时熠熠发亮。
“也就是说,这次可以旁观到乱步先生的精彩推理吗?”
不如说,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亲眼见识那位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探案现场了。虽说他自己也是一名侦探,往往习惯于沉浸入案件的推理,可这种能够直面偶像破案的现场却是不可多得的经历,比起自己推理,他现下更想要从对方身上学习到什么。
“不......真要旁观的话你可能一秒种就看完了。”看出了柯南眼中膨胀起来的期待,阿砾不由小声揭穿了那颗梦幻泡泡。
毕竟乱步只要一戴上他那副‘异能’眼镜的瞬间可就结束推理了,想要他像是碾饼干似的给你掰碎了讲解细节,那是三十次里都不见得会有一次发生的体贴奇迹。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把案件交给乱步去处理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乱步,时间不早了赶紧解决吧。”
阿砾向名侦探放声催促道,微微煽动着眼睫,连自己也无意识眼底流露出来竟全然都是依赖与信任。
被这种光芒笼罩,饶是哪个男人都没办法拒绝。
毫无干劲的乱步在这样的眼神下,不由被灌注了一丝动力。他张了张唇,唯有看似不情愿地捏起了发梢:“唔……虽然是件无聊的案子,但阿砾你无论如何也希望见识一下本名侦探的风采,乱步大人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谁知名侦探的这副架子还未端完,远处就有一串匆忙的脚步声姗姗来迟闯进了这里。
“发生了什么事!谁在尖叫!”
由于奔跑速度太快,衣衫不整都顾不得的毛利小五郎推开众人,发现躺在地面的尸体时惊住了。
“又是案件吗?该到了我毛利小五郎出马的时候了!”
被打断了发言的乱步大人瞬间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
偏偏毛利的这番话对于一般市民而言效果立竿见影,正被太宰柔声安抚的老板娘霎时露出一副听见了大名人登场的表情,挣脱了无用的太宰来到毛利面前。
她惊喜地发出呼唤:“毛利小五郎?是那位‘沉睡的小五郎’先生吗?”
“没错!正是在下!”
毛利骄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请放心的交给我来处理,老板娘!”
被老板娘无情抛弃的太宰,蹲在地上假哭:“居然用完就丢,女人可真是绝情又让人着迷的生物……”
可惜并没人理他。
就在这当下,乱步冷不丁地出声:“那么‘梦话君’,你现在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梦、梦话君?”
毛利被这个小学生水平的绰号震惊到了,耳尖听到这个绰号的柯南也无端的肩膀一抖。
“能在陷入睡眠的状态下奇迹破案,这不就是在说梦话吗?”
乱步说出了轻描淡写实际上却细思极恐的话语,随后自来熟地用力拍了拍毛利的肩膀,直把老树的腰都拍得弯折,“我很看好你的表现哦,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加油!”
被抢了风头还这么积极地给人加油鼓劲可不像是他会干的事情,竹马异于往常的表现,不由让阿砾眼神狐疑地看向了他。
“你想干什么?”
她不问还好,一问乱步就委屈极了地扁扁嘴:“……案子现场可不需要两位‘名侦探’。”
阿砾:“……”
别这么幼稚地闹别扭啊!
总之,由于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位‘沉睡的名侦探’,大家原打算让乱步速战速决搞定案件的如意算盘可谓是一举落空。
阿砾还想着抢救一下,摇了摇他的袖子让人回心转意,可是心理年龄只有六岁的乱步宝宝哄不好了。
他本就是个秉持着‘只要我好,一切皆好’这等座右铭、案件只挑感兴趣的来解决不感兴趣倒头就睡的任性家伙,有人抢了他的风头,更别想他会给好脸色。
“反正就是个白痴难度的案件,你们自己搞定吧。”
坚决不愿合作的乱步在这时故意扭过头去,倒是没有甩开她揪住自己袖口的手。没办法,阿砾只好回头跟侦探社的同事们对视一圈,互相确认了彼此的想法。
看来他们是要自力更生了。
“这可是你说的乱步,别为之后没有表现机会而后悔得咬被子喔。”
阿砾姑且奚落一番,谁知乱步猝不及防就转过身掐住了她富有弹性的柔嫩脸颊往外拉扯:“乱步大人才不会这么没用!”
一个不察被他的报复得手,阿砾立马忿忿地将脸上那对使坏的猫爪子给摘下来。
“你就等着看吧!”
阿砾大胆地搁下狠话,随即就痛快丢下他,转头对其他侦探社的同伴拍了拍手:“大家都当了那么久的调查员,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下要做些什么吧?”
无非就是一起杀人命案,乱步他有句话说得对——这回的犯人真的是傻到了家。
毕竟,他们武装侦探社的全体主力可都聚集在这里啊,而他们的调查员,一个个都身经百战。
跟同伴们点点头,大家都配合地四散了开来,阿砾亦重新拾起脚步,哒哒哒跑入案发现场的圈子。
同伴们一向相当给力,除了某位因为不再被老板娘需要而无处可归的可怜人,自个走近了现场游荡。他正好遇上阿砾,那位可怜的绷带青年便来到她的身边询问:“这次事件,砾小姐也没有头绪么?”
阿砾沉静地摇摇头,她知道对方在问些什么。
武装侦探社中各个调查员们的能力都千奇百怪,像是她接手的案件,绝大多数都是灵异相关,这是由于她比正常人的灵感更强,且具有有效应对的异能力。
不过,经手的案件偶尔也会出现调查最终,其实是桩普通案件的情况。这种时候,她则会通过与幽灵对话确认案件的性质再一举解决,而这也正是她‘灵能侦探’的一部分由来。
可距离她与土屋相遇到被害仅一个小时的时间,按理说,她理应能在案发现场找得到对方脱离身体的灵魂,更别提他死得那么惨,鬼魂必定会在人间滞留得更长。然而她在先前也已往周边扫视一圈了,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看来还是要老老实实展开搜查么......”
阿砾摸着下巴呢喃,这期间注意到太宰一直盯着自己,她眉梢一跳,没忍住把这凑到了自己跟前偷懒的家伙给踹到了另三位嫌疑人那边去。
“给我去套那几个人的话,别以为能在这里偷懒!”
“哇怎么这样——”
阿砾对于太宰的惨叫无动于衷,同样是划水,她对太宰的容忍度就是零,完全为他演绎了什么叫作‘心上人与地上泥的差别待遇’。随后她又快步回到了被害人的尸体旁边,与谢野正在继续对这具尸首进行检查,翻看他口鼻与耳道有无异物。
只不过,没有想到柯南竟然还趴在这里。
他那张小小的脸庞沉着冷静,全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对于尸首的恐惧。他似乎还想要用手帕翻弄被害人另一只完好的手腕,可是却被一旁继续验尸的与谢野给无情驱赶了。
“小鬼头别在这里捣乱。”
“姐姐,就让我看一下下嘛~”
为了寻找能对案情有利的线索,柯南可谓是豁出了脸面卖萌,可惜对面的女医生近期正着迷于硬汉派小说,姿态端的是一副冷血无情。
阿砾来到二人身边,和小男孩并排蹲着,那双大而圆润的眼瞳充盈着好奇的色彩。
“柯南,好像每次都是你第一个钻进案发现场诶,你都不害怕的么?”
这位戴着大黑框眼镜的小学生原还以为是毛利大叔又来教训他,下意识反应超快地抱住了脑袋,接着见到来人是她才松了口气,讪讪笑道:“啊哈哈……因为我也想帮上大家的忙嘛。”
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大大的眼睛燃烧起了熊熊斗志:“而且,有乱步先生在场,我也得努力才行!”
不愧是乱步的头号粉丝,有偶像在一旁激励,他估计非常有动力。
阿砾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很可惜,有她在就没有你表现的机会了。
“不过,被害人的手臂为什么会断掉呢?”
阿砾不断打量被害人的尸首,摸着下巴沉思。
「撕臂」。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疑点。温泉池的周围并无多余的血迹,可以通过这点去猜测温泉大概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既然选择在这里犯案,最方便的做法自然是直接将人溺死,可为何又要多此一举断了对方的手臂呢?
是这对于犯人来说有特殊意义?还是说为了掩饰些什么?
而且,尸体究竟为何会出现在女温泉这边也很可疑。
如此想着,阿砾的目光忽而聚焦在了被害人身上的某个地方,伸手翻弄了一下。
“这是……”
柯南也将脑袋凑了过来,她们一大一小看清被害人临死前紧紧握住的物件,灵感瞬间如闪电般划过了脑海。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偏偏抢先说出这句话的竟然是毛利小五郎。
众人一下就将目光都挪到他的身上,像是聚光灯般将以他所站的位置打造得闪闪发亮。
“果然是那位‘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先生,竟然那么快就知道犯人是谁了,真厉害!”毫无心机的贤治在路过时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其他人也在看着毛利的表演,只有熟悉这个男人的柯南等人在这里扯了扯嘴角,有些为接下来的进展担忧。
但阻止不及,下一秒毛利小五郎就将手指对向了人群中那位与被害人相识的网球部女生,斩钉截铁地指认道:“犯人就是你——荣子小姐!”
“你和被害人土屋是同个网球部的同学,据我所知你一直以来都承受着来自于土屋的骚扰,所以不堪其扰的你索性约了喝醉的他来女浴场,趁他不备时将人杀害吧!”
被指认为凶手的荣子小姐脸庞一瞬闪过了惊慌与隐秘的纠结,种种情绪组合到一起,形成了相当扭曲的面容。
她隐忍地就着疑点进行辩驳:“毛利先生,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扯断土屋君的手臂呢?”
毛利被她扭曲如夜叉的面部表情给吓得倒退了半步:“这,这……如果是使用工具就可以……”
“那请毛利先生你先将我使用凶器的证据摆出来!”
不仅是荣子,三人中的佐野听闻她被质疑态度竟也相当激动:“而且光凭在女浴场发现土屋这点就断定容子是凶手,未免也太轻率了,你真的是‘名侦探’吗?”
而另一旁的松田亦阴测测地恻恻地盯着毛利小五郎。
“如果要追求杀人嫌疑,毛利先生不也逃脱不了么。你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到了那么晚才赶来,难道是去处理犯罪证据?”
“这,我怎么可能?!”
毛利小五郎被这盆脏水泼得瞬间酒醒,连连后退几步。
眼看他被几人步步逼退,降谷零正巧站在他的身后扶住了他的肩膀,浅金色头发在夜风中摇晃得像是小麦的波浪。
“毛利先生是喝醉了在房间内睡下的,这点我可以作证,是我把他带回的房间。”
佐野等人似乎还有话要说,咄咄逼人的态度不减:“可是这也不能代表......”
这时看了场好戏的太宰笑着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实际上,我们其实是断定了你们三人是最大嫌疑人,才锁定了这个范围进行追问的,先不必那么着急地转移大家的注意。”
“像是佐野君,你还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讲出来吧?因为一旦暴露,只会增加你在这起案件的嫌疑——”
“你说什么!”佐野愤怒地瞪向了说出这番话的绷带青年。
他紧握住的双拳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太宰瞄了他的手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除了真相:“你其实跟荣子小姐是地下恋人的关系吧?”
这话一出,佐野与荣子的脸上都是一阵青一阵白,佐野更是冲动地失口问出:“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我没跟任何人——”
说至一半佐野就知道要遭,敞开的嘴巴僵在了空中,仿佛张开嘴部呼吸的青蛙。
太宰笑吟吟地说:“你们二人看彼此的眼神跟别人很不一样,那是包含着爱慕,眷恋与温柔、能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眼神。不过我想,被害人大概已经意识到你们非同寻常的关系,才不断加剧对荣子小姐的骚扰。”
“所以……”青年那双鸢眼分明笑着,却如死潭一样黑,仿佛能一脚踏入心底那深不可测的窟窿,“心爱的恋人被别的男人觊觎,因此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在这样的眼神中,佐野蓦地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一旁毛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是真的吗?”
“我......”被逼问的佐野紧紧握住拳头。
这时,是荣子声泪俱下的声音拯救了陷入囹圄的他:“不!不是他杀的人!我承认,是我......是我故意提出要泡温泉的事情透露给土屋知道,就是想要将他杀死在这里。”
小兰:“怎么会这样......”
“不是你!”佐野急忙否认:“故意透露给土屋你要泡温泉这件事情的是我!这时因为我想要把他引到温泉里,依他的性格,想要偷窥肯定会到浴池里去。我......所以我就在他的酒里加了药,暗示他可以翻墙进女浴场,还在男浴场那边架了梯子,没想到他真的死掉了。”
有人朝山庄里的工作人员示意,去隔壁调查回来的工作人员也表示道:“我们工具间的梯子确实不见了一把,他说的话是真的,就在隔壁男浴场!”
毛利结结巴巴地说:“那这起案件,就是土屋醉酒后试图翻越竹墙,却因酒力他的手臂不慎被墙端的竹刺穿透,接着整个人翻滚掉进了温泉里溺死,至于手臂则是在那时候被竹刺撕裂的?”
佐野与荣子二人沉默不语。
案件就如此即将被敲定的时候,阿砾的身影站了出来。
“怎么可能,被害者不是溺死的。”
众人纷纷感到讶异,而阿砾却朝与谢野抬了下颔。
两人有多年的共事经验,与谢野当然理解她的意思,很配合地作出了讲解。
“如果是溺死的人,鼻腔与嘴巴都可以看到泡沫,耳朵里也会有少量的出血,这是由于前者两个部位灌进去的水对耳造成的压迫。但是被害人的尸体却没有发现以上那些特征——他的真正死因是【失血过多】,在手臂断裂了的那阵子迅速死去的。”
这话一出,大家的神情又发生了变化:“那么,犯人究竟是——”
许是破案的时间拖延得太长,那位已然无聊到发慌的名侦探耐心终是宕到了负值,甩了甩自己手里的那副黑框眼镜。
“非要逼着本名侦探看一场无聊透顶的电影,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罪大恶极的事情!都不知该说是犯人君你是可怜还是愚蠢好了,居然跳了个这样的环境里下手。还光明正大站在这里沾沾自喜,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侦探们包围的事实。”
那网球部的三位嫌疑人怔怔的发问:“什么……”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啦。”阿砾抱着柯南步调轻松地走回到了乱步这边。
“搞快点!浪费乱步大人的时间,就是浪费整个地球的生命!无聊的闹剧就快点收场吧,我还等着回去睡觉呢。”见她过来,乱步先是拍开了阿砾抱住柯南的手,惹得阿砾无语地与他对视了一阵。
之后,这对青梅竹马便分外默契地同时转头,将视线对准了三人中那位稍显阴郁的男生。
“犯人就是你吧,这位长头发的先生?”
乱步和阿砾异口同声道。
松田瞳孔震撼着:“你说……是我……?”
“真希望你们这种人能有点公德心,抛尸的时候别糟蹋女温泉,我们还想着找时间再泡的好吗?”阿砾无视了他的震惊,撇了撇嘴谴责。
妇女之友太宰也在这时候接话说:“就是就是,这里可是孕育与呵护美好女性的温床哦。”
听说犯人是谁,与谢野她们彻底丧失了对案件的兴致,掏掏耳朵懒得再搭理:“既然如此,就快点把犯人捆住等警察来收走吧。”
武装侦探社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就确认了犯人,不进行辨认的态度让某些人无法接受。
佐野一副跟不上他们思路的模样,追问:“等下,你们怎么就确定了松田是犯人了?”
“就是,你们这是找到了证据吗?”第一个就盲狙错了的毛利也如此上前问道。
这时候,贤治高兴地取了一捆湿漉漉的绳子出现。
“我找到啦砾小姐,这是在假山后面发现的。”
阿砾点点头。
“其实在我们到来之前,这个绳子还捆在被害人的身上吧,荣子小姐?这点我们已经在被害人的身体发现了被捆绑的瘀痕。”阿砾面色如水般沉静地对那位脸色越发苍白的女大学生说道,“而你以为是佐野杀了人,所以才想要替他隐瞒。”
“这是真的吗……荣子?”佐野怔然道。
荣子捂着脸蹲下了身子,已然是默认了这一切。
“而这又跟犯人是松田有什么关系?”毛利问。
松田面色不好。
“他趁被害人喝醉的时候将人绑住,一路带到了这里。趁将人丢进水里时去除了被害人的手臂,温泉水的温度可以加速伤口的血液流失,如此一来可以加速被害人的死亡,二来也是为了模糊被害人具体的死亡时间对吧?”
松田大手一挥,“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吧!”
“我当然有证据。”阿砾摊开了手,露出掌心里的证物,“这东西是你的吧。”
呈现在那白嫩掌心里的赫然是一只耳环。
“怎么会……”松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垂。
“你没有想到土屋会在被抛进温泉里的时候清醒过来,还在挣扎中夺走了你其中一只耳环。但他在事前服过药,让你再次制服了他,并付诸了残忍手段将他的手臂撕落对么?”
阿砾接着还对他说:“如果你还想否认,不妨等警察过来检查一下你头发挡住的脸颊旁是否有被抓伤的伤痕、或者被害人指缝里是否存在属于你的皮屑。”
松田面色阴沉,沉默好久,接着他猛地朝某个方向奔跑。
犯人这副想要逃离的姿态,使乱步露出看傻子自寻死路的表情。
“我都说过了,你已经被侦探包围,怎么还是听不明白呢?”
说这犯人傻到家不是假话。
对方逃跑的方向正对应着小兰与园子那边,往日有过接触的松田本人那副从未展现过的扭曲与凶恶,是他看起来相当陌生。
园子不禁抱着小兰发出惊叫:“啊——”
这时场地里忽然传出了一道声音:“【细雪】!”
漆黑的夜空周围无端罕见地飘起了一场春雪,染白了这方世界。在这飘零的唯美残雪中场景发生置换,原先两位少女的身影被隐匿到了安全的位置,无法再辨别出方向的犯人怔愕,奔跑途中没能注意到脚下被某位绷带青年的长腿绊倒,扑通摔倒在地。
接着人群中那位看起来天真淳朴的雀斑少年,毫不吃力地搬起了身旁用作景观的一块庭院巨石。
“嘿咻。”在犯人目眦欲裂的神情中,少年轻轻松松高抬起来,一下朝犯人的前路丢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
飞溅的碎石渣擦破了犯人的脸颊,不知是盯准了位置,还是就那么巧合,堵住了犯人道路的巨石就差那么一点便能将他砸成肉泥。
“可恶!”
摔坐在地的犯人在这怪力下被吓得有些腿软,他哆哆嗦嗦的似乎往怀里掏取着什么,可在这时,那位外形甜美的少女开口招呼了一声。
“敦敦!”
“——是!”
犯人完全没有取出武器的机会,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被一位身子矫健的银发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踢飞了他的手腕,接着反剪他的肩膀将人压制在地面。
及时作出了指挥的阿砾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告之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无论你刚才是想伤人还是伤自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没那么容易。就算你只剩一口气,我们侦探社里的医生都能把你救活。”
话音刚落,与谢野便配合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柴刀,笑容嗜血。
“别总是给我们增加一些不必要的工作量啊……【独步吟客】!”
习惯精打细算的国木田无奈地推了推眼睛,同时撕下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纸页,用异能变出了根无比坚韧的绳索。镜花顺势接过,上前用非常熟练的手法将犯人捆绑。
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阴郁男子脑袋抵在地面,眼眶内的恨意几乎要化作血滴出:“你们这帮怪物,究竟是什么人——”
“什么怪物,给我好好说话。”阿砾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告诉了他答案。
“——用你蹲在牢房里的后半辈子余生来记住终结你犯罪的人吧,我们是「武装侦探社」。”
轻松合力搞定一桩案件,武装侦探社的人纷纷开始舒展着身体关节,遗留下柯南他们一行人,目瞪口呆地回味着方才他们逮捕犯人的全过程。
“警察过来了!”
最终花袋赶入现场,他手里还拿着从房间里取出的电脑,显然是他在实时关注着出警情况。
犯人不断在地上挣扎,面上还布满癫狂的神色。
“哈哈哈哈,都是土屋他该死!谁让他仗着自己是社团里的主力对我们这些候补成员拳打脚踢,甚至还抢走了我曾经的女友——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我就是要撕断他引以为傲用来夺冠的手臂,把他一无是处的尊严狠狠碾碎在脚底!”
那位阴郁青年唾了一声。
“不过看你长得这么瘦弱,居然能撕断那么强壮的人的手臂,是动用了什么特殊手法吧?”阿砾瞥了他一眼。
青年冷笑:“当然,我可是听了‘那个人’的指示,在梦境里不知反复实验过多少次这样的杀人办法了。”
阿砾踩在他背脊上的脚微微一顿:“梦里?是有人在梦里教你这么做的?”
可是犯人已经完全陷入了梦魇,只顾着大笑不回答她的问题。阿砾耐不住焦急揪住了他的脖子问:“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一个会操控人类精神的老头教唆你怎么杀人的?”
“呵呵哈哈……”对方精神在失常的崩溃边缘,最终被阿砾指节逐渐加深的力度磕磕碰碰地吐出了一串人名。
“John……Walker……”
阿砾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皱着眉重复了他刚才的话:“John·Walker?”
……那个人会是jw吗?
过去深藏于谷底的画面再次被挖掘出来,脑海因为这件事而搅成一团乱麻,使阿砾无法去分辨出身旁来人的脚步。
“警察来了哦,阿砾你没事吧?”乱步来到了她的身边提醒道。
她回头看向对方逆着光的脸庞,不由觉得有些他的面容很是朦胧模糊,忍不住想要依靠的心思,令她将指尖搭在了乱步伸来的那只手的掌心里。
“没事,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从犯人身边离开,阿砾摇了摇头。
就算发生任何事,现在也已经有他在身边了,她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没办法从犯人的嘴里翘出更多的线索,不知是他潜质本来就差,还是背后那位幕后主使的问题,这起「撕臂」的案件实际在计谋上还是较为粗糙。
就像是故意塑造出一位‘被害人不一定会死的杀人魔’,所以手法仍留有余地。
以致于,究竟是否她想要寻找的那位对象,这点尚且存疑,不过还是有探究的价值。
附近警署紧急抽调过来的警察很快涌入了温泉山庄,一进来还没有对案件侦查,就发现犯人已经被抓好摁在地上了。
警察无奈,只好向众人搜集证词,然后把犯人打包带走。至于收拾场地的都交给了其他人,温泉山庄的老板娘也已经不想再劳烦客人们了。
轻松解决完一桩杀人案件,众人终于能回到自己房间休息。玩闹了大半夜,又经历了这么一场案件,各位都是身心俱疲。
但是,柯南这时候走在了他的偶像边上问:“乱步先生是怎么做到那么轻易就发现犯人是谁的呢?”
记得在大家按部就班进行调查的时候,他可是从头至尾都站在了一旁划水。即便如此,他视野也依旧超越了所有人能看见的范围。这让柯南又重新刷新了对于名为江户川乱步这一天才的认知。
“因为我有【超推理】这个世界第一的厉害异能啊。”乱步甩了甩自己手里的黑框眼镜,“有这个能力在,无论是什么难案,我都能像是得到‘天启’那样一眼看出真相。”
过于天真的发言,让毛利小五郎无语道:“什么异能力——就像是小鬼说的话,你们该不会是真的信了吧?”
看来他至今都认为刚才武装侦探社逮捕犯人的那些出格的能力是变魔术。
眼见自己青梅父亲将人家大名鼎鼎的异能侦探集团当作是杂技团,柯南不由变成死鱼眼,抽了抽嘴角。
“相信啊,怎么不信。”
可是,让人没有料到第一个出来反驳的却是阿砾,她面部表情非常的自然地说,“江户川乱步,他可是我们武装侦探社的招牌诶!大叔你推理输了就不要怀疑其他人不行嘛。”
被怀疑‘是不是输不起’的毛利小五郎瞪大了双眼:“江、江江户川乱步?是那个以一己之力解决过数万起案件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
——居然同行了那么久才反应过来吗?!
不光小兰,连园子都看不下去了。
而这个时候一行人恰好路过了女生房间这边,她顺势就将阿砾跟乱步两个一起推了进去。
“等等,你们干嘛……”
阿砾一脸懵逼地回头,而事前已经商量好这么做的直美她们这会面上尽是揶揄的神色。
“我们其实刚刚偷偷商量过了,今晚就让乱步先生你们同睡一个房吧,我们女生和小兰园子她们挤一间就好了。”
“等,等一下!你们找我商量过了吗!”阿砾瞬间慌张起来想要奔出去,可纸门啪的一下在她眼前被关住,纸门只留下了外头几人的剪影。
“房间的事情不用担心,你们两个今晚就好好共度**……啊不,共度一夜吧!要加油哦!”
这个加油是哪方面的加油啦!已经完全暴露你们撮合的心思了好吗!
被单独和乱步关在一起的阿砾整个人内心都崩溃了,她紧张得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了衣物与被褥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乱步在后面用软绵绵的语调喊住了她。
“阿砾,什么时候睡觉?”
她僵硬地转回头,那位黑发青年合衣坐在被褥上面一脸犯困,用手拉开了天花板的小吊灯。
阿砾跟钉子似的站在原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你这让她怎么睡得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