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阿砾满心期盼能与乱步两个人一起共度的温泉之旅,强行更改为了整个侦探社一起出行的团建活动。
“不过爸爸没有来,真的好可惜呀……”
出行这天艳阳高照,阿砾戴着一顶草编的宽檐帽,对比着手里的地图跟旁边的众人一起往山路进发,凉风时而拂过脸庞,驱散了一丝徒步赶路的热意。
关于集体泡温泉这件事是阿砾去跟社长汇报的,经过组合一事,大家身体与精神都有些疲劳,正是适合放松的时刻。
只是她刚开口跟社长说想要和乱步他们去泡温泉,那位神情古板的银发男子当即气场全开,凝神肃穆。
【你和乱步同去便好,我还与政府的官僚们有事宜要洽谈。】
如果只有时机不合适,阿砾还想着说要换个日子,等社长有了空闲大家再一块去,可不知为何社长对让他们单独相处的事情非常坚决。
总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独守空巢的老父亲。
“回去给他带点慰问品吧……”阿砾边盯着地图边嘀咕道。
多想也没用,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注定社长不愿来是个无法逆转的事实。
而到这个时候,队伍中某个体力废的青年如同拉破旧风箱般断断续续发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好、好热,我快要不行了……”
拖着棉被行走的宅男气喘如牛,逐渐体力不支,一步步前踏的脚印,沉重得快要陷入土地里。
作为这人爱操心的发小,国木田走在他的身旁,忍不住想要扯落害得他体力迅速告罄的元凶。
“还不都是因为你非要盖着一条那么厚的棉被赶路才流了那么多汗,赶紧给我把棉被拿下来,你会脱水中暑的!”
循着他的骂声看去,花袋已经是被闷得汗流浃背,一看就让人感觉他非常的难受。
眼看国木田居然想要残忍地让他与爱人分离,这个男人立马抱住几乎成为自己本体的棉被,用腐朽的声音嘶吼:“住手!谁都别想分开我跟芳子!”
这副撕心裂肺的场景,众人看了简直是哭笑不得。可是,要真让人在半路中暑晕倒那就不好了,身为带队队长的阿砾在这里收起地图,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准备收拾这被‘惯’了一路的家伙。
“别在这里闹脾气了,赶紧把棉被摘下来,你也不想自己浑身臭汗地跟芳子贴贴吧?”
“……芳,芳子才不会嫌弃我的汗味,我们是真爱……呜。”企图蒙混过去的花袋忽然一抖,而后萎靡了下去,恋恋不舍地跟棉被分开了点距离。
可让他乖乖照做的原因并非少女那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而是她高扬起来的拳头。
在暴力威胁面前一切底层成员没有人权,花袋只好催眠着自己‘恋人之间是需要私人空间’这一点,与守护着他的芳子分开。
棉被被折叠起来扛在了尚有余力的国木田肩头。而花袋终于堂堂正正站在太阳底下,非常没有安全感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说到底,为什么要忽然喊我出来泡温泉啊,你们这是‘强制团建’!是可恨的职场毒瘤!是对员工自由的强烈干涉,违反个人意志的恶行!”
碎碎念抱怨的花袋越说越起劲,被忍无可忍的阿砾跳起来往他脑壳锤了个板栗。
“再说我就让你永远回不去了信不信——真是的,跟我出来泡温泉就有那么让你不情愿吗?”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跟乱步二人世界更好呢。
阿砾不满地在内心嘀咕道。
可是痛得飙出了泪花的驼背青年捂住胀痛的脑门,含着泪否认道:“……也,也没有那么不情愿啦。”
说着的同时,他朦胧的视线悄悄有些微妙地游移。
看出花袋隐藏在神情底下的小心思,某个清朗的声音在这时慢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其实被阿砾喊自己出来玩的时候你心里是很激动的吧,就算你想要隐瞒,也很可惜瞒不过本名侦探的眼睛。”
其他人不由往声源方向转过了头。看清发话的那位名侦探,花袋浑身就是一个激灵,莫名有些怂地低声道:“为什么乱步先生可以有人背着,而我们就非得要用脚走啊……我也想要有人帮忙代步啊。”
此行除了阿砾他们几个,还有谷崎兄妹、镜花、与谢野和贤治。敦敦正在做好身为座驾的职责,背着不想走路的世界第一名侦探往前走。
他们这趟温泉之旅采取的是绿色低碳出行,也就是说全程公交前往。很不幸因为先前负责带路的敦看错了下车点,导致他们提前下了车。一行人唯有用徒步行走的方式赶上那趟原本需要公车行驶多1o分钟的路程。
本就娇生惯养嫌弃走路累的名侦探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哈,难道你是想让世界第一名侦探下来跟你们走那么远的路?应该不是吧——”
乱步暗示性地拖长了语调,在这威胁之中,求生欲爆棚的国木田抢先替好友回答:“乱、乱步先生的体力理应放到最关键的时刻使用,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山路上,对吧、敦!”
被甩过来近乎渴求的认可,正背负着一份重要分量的银发少年明显流露出慌张之色:“诶?当、当然是了!乱步先生就放心交给我代步好了!”
伟大的名侦探这才被两人哄好,轻轻哼出一声鼻音。
“既然大家觉得累的话,不妨到我的背上来吧?我有‘怪力’,背起来很轻松的。”负责提行李的贤治这时边走着,边朝各位露出治愈的微笑。
这孩子,真是个天使啊——
武装侦探社的良心国木田为此感动了一下,欲要开口婉拒他:“算了贤治,你愿意帮大家提行李就已经很好了……”
可他再一次发现,除了自己以外侦探社其他人的底线竟意外的低。
“啊,那就拜托你啦贤治。”
阿砾毫无心理负担地拉着镜花的手走去。
“正好,我也不想走了。”
与谢野撩拨了下短发,施施然跟在她们后头。
“呼啊,总算可以歇一会了,谢谢你了啊好心少年。”花袋也挎着肩膀接近贤治的方向。
“这,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谷崎则挠了挠后脑勺羞赧地说道,脚下步伐不见停止。直美挽着他的胳膊一同往前走,娇声道:“哥哥大人去哪里直美就去哪里~”
“那我们也过去吧,敦君。”
乱步拍了拍身下人的肩膀,敦怔然地点头听从:“啊,好的!”
眼看一个个都无视了他的话往贤治那边靠,空气里仿佛传来了国木田气到镜片碎裂的幻听。
“喂,你们别给我一股脑全涌过去啊!”
然而,侦探社的男妈妈在此刻依旧一如既往的无能狂怒。或许是见想要搭顺风车的人数太多,贤治稍微有些苦恼,不过并非是嫌负担太重的原因。
“唔,大家都想上来的话,仅靠我一双手背不过来呢……”这名从乡下进城的淳朴少年摸着草帽往周边探望一圈,忽然发现了什么可以解决的办法,握拳敲击掌心:“啊,有了!”
他走到众人通往温泉山庄必经的那条公路旁,就像是抓住一根马桶吸那般,轻松拔起了安插在地里的道路标识牌,朝大家在半空挥了挥。
“大家,都坐在这跟钢管上面就可以啦!”
蓝天白云,扛在肩上红色醒目的限速标识,笑得灿烂的金发少年,共同编织成了一道清爽治愈的风景线。
“还挺有你的嘛贤治,记得到了温泉山庄之后要将东西还回去!”
阿砾大声夸奖了这份机智,而后欢欢喜喜拉着镜花,一马当先抬脚跨上了那根道路标识牌的立柱一头。
整根道路标识牌全长有3.8米,除开标识那块铝板,虽然挤了点,但坐上身型较为纤细的9人还是没问题的。
拉上镜花晶子坐在同一边,跨坐在接近中点的阿砾兴奋地调整了姿势,朝远处自己的竹马招手:“乱步快点过来!可以玩跷跷板!”
“哼哼,那本名侦探就奉陪到底吧。敦君,快上!”对这等幼稚游戏依旧非常感兴趣的黑发青年就差站起来指挥着座驾,上半身身子失去平衡,敦忙驮着人东倒西歪地赶了上去。
“哇啊,乱步先生不要跳出来!”
“人家要和哥哥大人待在一起!”
“总之能上车就行了吧……那我就去这边看行李吧,国木田快点将芳子还给我!”
连剩下的人都坐上了‘顺风车’,被花袋夺走了棉被的国木田额角迸出青筋,及时追赶在末尾。
“你们几个给我等下啊!”
区区不到十人的重量,对于身怀怪力的贤治而言完全不是问题,就算加上一行人笨重的行李也一样。
贤治‘嘿咻’一声,就轻而易举地单手将标识柱高举到了头顶。以他掌心为中点,钢制的柱体完全载住了两边的人数。
刚一抬起,来到了半空中的众人便在因为重量不对等而摇晃起伏的跷跷板两端,体验到了飞一般的感觉。
“哇啊啊,飞起来了——”
“救、救命……”
钢管左边是以乱步为主导的队伍,由外至里分别坐着临近崩溃边缘的国木田、被妹妹黏住不放的谷崎,抱住胳膊说要和兄长一同战斗的直美、慌张接受了主力重担的敦,以及前头挥舞着手臂、宛若已经沉浸入游戏里的世界第一名侦探。
而右边则是朝自己竹马放话的茶栗发少女为主导的队伍,后方坐着在她背后伺机而动的镜花、懒洋洋打着哈欠的与谢野,跟不小心发现自己有些恐高而双手死死抱住了标识牌的花袋,所有人的行李被绑在了她们这边的末端。
尽管有行李的重量压住,逐渐分辨出各自总质量的支点还是使阿砾她们女生较多的那一方露出弱势。
“哈哈哈哈,看我的!”
眼看自己这边的人被荡飞到了半空中,阿砾单手撑住身前的钢管,身子轻盈翻折,由原本跨坐的姿势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稳稳站在了这根倾斜着的钢管表面,而后相当大胆地起跳。
遥遥望见她做出的这副危险动作,对面的队伍里敦率先发现了什么让人脸红心跳之物,结结巴巴地提醒道:“砾小姐,裙裙裙子掀起来了——”
但当他喊出那句话的时刻,武力值异于常人的少女一双足尖已然落在了钢管上,带着她下坠的体重将他们另外一边的人全部荡向了高空。
“啊啊啊啊——”
失重的感觉瞬间颠覆而来,他们以男生为主的整排人在杠杆作用下快速蹿升了高度,火箭般来到顶点。几人差点没被甩飞出去,夹在中间的谷崎更是好像已经因此翻着白眼去掉了半条命。
不过名侦探非常满意这种惊险又刺激的游戏,忙在空中大喊,对身后的敦下达指令:“敢在乱步大人面前偷看阿砾的裙底,敦你是想要被丢下去吗——还不赶紧闭上眼睛,用你的力量把跷跷板压下来!”
“对、对不起!这都是不可抗力因素啊!”
敦被吓唬得立马闭上了眼非礼勿视,躲开前后朝他直接射来的沾染了杀气的凝视,尤其特指镜花绕过阿砾腰后投来的深邃的眼神。他涨红了脸,咬咬牙抓住钢管再次使劲坐下去。
就算他不这么做,比对面质量要重的乱步队列也会缓缓降落下来,而敦这么做无疑是加速了跷跷板下落的进程。
得以自由飞翔的阿砾顿时像百灵鸟似快乐地发出一阵欢呼:“哈哈哈我在飞——”
与她的状态截然相反,背后末端挂着的花袋死死抱住钢管:“呜呜呜饶了我吧,我想下去了,下次再也不敢抱怨了——”
这哪里是什么‘顺风车’,分明就是惩罚嘛!
而待在他旁边的与谢野还趣味盎然地说着风凉话。
“别这么说嘛,花袋。这个季节河岸边的樱花与木莲都在盛放,周围这副景色也很值得一看不是么?”
短发女性将手置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眺望着远处轻松地说。
花袋:“这种玩着‘跳楼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好心情去看风景啦!”
不过,一旦说到河川,似乎就与某个绷带怪有所联系,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之中一直不见人影的那个存在。
“说起来,怎么一直不见太宰先生?难不成是又跑去自……”
“嘘,要记得时刻记住我们侦探社里崇扬的是光伟正的积极精神。那个家伙,他一开始就跳进河里跟鱼一起游泳了,别管他,反正他会自己跟上的。”
阿砾趁空简单解释了一下,随即又沉浸入游戏的趣味里重重踩在了跷跷板上,惹来新一波的尖叫——而实际上,尖叫一直都来源于男生。
跷跷板游戏在‘东之幼稚鬼’乱步和‘西之幼稚鬼’阿砾这对青梅竹马组合的努力下,乐此不疲地进行了十几分钟。
每次都得自己亲自动身压下去,阿砾不由得在风中不甘心地大喊:“可恶——要是太宰在这边平衡人数,我绝对能轻轻松松地赢!”
国木田感觉自己的声音随着时间过去愈发虚弱:“比起这个,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停下来!”
一路上,望见他们这边闹剧的路人投来的全是诡异的眼神啊!该不会他们还没到温泉山庄,武装侦探社的风评就要传遍整个城市了吧!
国木田眼神里逐渐失去了高光。
可阿砾半点不去思考风评会不会被害的问题,反正未来的事情未来去说。一心一意投身玩乐中的她努力思考着填补己方弱势的对策。
坐镇在对面的名侦探看出了她已经是黔驴技穷,不由得意地笑出声:“哼哼,还是早点认输吧阿砾,那样乱步大人可以稍微放点水让你不那么吃力哦。”
会乖乖认输的就不是阿砾了,她鼓起脸颊,眼睛如锁定猎物般紧盯着又一次自己费力压下跷跷板、而上升到了高处的乱步,忽然趁这个机会前倾身子,伸出手拽住他的衣服将人拉了下来。
“会认为我轻易服输就大错特错了乱步——打击敌人的有效方式,就是从根本上去直接消化对手!”
“呜哇——”没能控制得住平衡的黑发青年当即往她的方位落去,贝雷帽都因而歪了大半。
而阿砾大大地扬起明亮的笑容,舒展开手臂,将他整个人笑纳在怀中。
名侦探遭到了始料未及的暗算,在半空跨越过彼此支点的距离,跌过去因惯性而抱紧了她的身体,才得以稳住身形。
惊心动魄的这番危险操作却是有惊无险地落幕,茶栗发少女在竹马的胸膛里冒出了脑袋,展现在视野中的笑颜,所流露出的甜意比野蜜与浆果更浓郁。
“来当我的人吧,乱步!”
说着,面带灿烂笑容的她高扬起双臂。
听见眼前青梅无意识发出的宣言,不得不在周遭的晃荡中紧抱住她的名侦探,慌张的神色明显抛开了所有的游刃有余。在背后因为他偏移位置而响起的一串嘈杂的关切声中,他微不可闻地咕哝了起来。
“把乱步大人带走可是要负责的,不准你后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