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真不认识陆忱,他昨天估计是心情不好,他要整治谁还不是顺手的事嘛。”
乔听月晨跑回来,听见齐珊珊提到陆忱,当即用手机搜陆氏集团网址,果然在陆建业名字下面看见了“陆忱”二字。
对上了,她和陆家还真是有缘分。
齐珊珊看见乔听月带了早餐,果断抛弃老爹挂断电话。
她大口啃包子,“月亮,我爱死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吃你的吧,陆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句话衔接很密,转变非常生硬,偏问话的人语气平淡,没有半分不自然,好像仅仅是闲聊。
“大少爷呗。”齐珊珊随口回答。
片刻,她啃包子的动作一顿,突然抬头和乔听月对视,警惕道:“你不对劲,你打听他干什么?”
乔听月眨眨眼,神色坦然。
齐珊珊表情严肃,“我爸说宁可和陆建业硬碰硬,也不能得罪陆忱。”
乔听月见过陆建业,积威深重,但不会用气势压人,面对晚辈很温和,言语间不存在说教,循循善诱,引导人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符合她对成功人士的刻板印象。
如果陆忱是陆建业的反义词,“他很凶吗?”
齐珊珊摇头,“不好说,我在宴会上见过他两次,第一次他帮服务生解围,第二次他把人牙打掉了,那场面乱的,五六个人都拉不住。
“之前大家说他真性情,近两年说他笑面虎,前后差距挺大的。宁可信其有嘛,等闲得罪不起。”
“我明白了。”乔听月一副受教的模样。
“你明白就好,不是,你明白什么了,”齐珊珊嘴巴像连珠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打听他呢,你可千万别被他那点小恩小惠骗了!”
乔听月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那三张用餐券远远超出古湾的服务范围,出自陆忱的私人意愿,她没有接受,就是在隐晦表达拒绝。
她们昨天能顺利离开,证明陆忱充分理解她的意思,并且选择尊重。同样证明陆忱绝对不是被驳了面子就发癫找场子的荒唐人。
乔听月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明白齐珊珊关心她,便把兼职的事和盘托出。
解释完,齐珊珊石化,半晌找回声音:“你胆子也太大了。”
乔听月很淡定,拿了个包子递到齐珊珊嘴边,“我是去带孩子的,和陆忱没关系,别担心。”
齐珊珊狠狠咬了一口,边嚼边念叨:“也是,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
乔听月歪头,“洗耳恭听。”
“千万不要被陆忱那张脸皮迷惑了。”
齐珊珊捧起乔听月的脸,一字一顿:“他、真、的、很、好、看。”
——
确定室友宿醉后除了头疼没有其他不良反应,乔听月放心办了退宿手续,收拾行李回家。坐地铁穿梭大半个江城用了将近两小时,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姐姐!我回来啦!”
很快,卧室传来一阵声响,人未到声先至:“怎么不提前说,就知道吓唬人。”
乔听月把行李和水果放在玄关,快步往卧室走,房门打开,她低头,“惊不惊喜!”
乔望曦抬手捏了捏妹妹的脸,眉眼弯弯,“惊喜,快去换衣服,我给你做饭。”
“不用麻烦,我一会下碗面就行,”乔听月见她腿上空空,皱了皱眉,进屋拿毯子,“天越来越冷了,我不在家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着急出来,一时忘了。”
乔望曦接过毯子盖在腿上,慢条斯理掖好边角。
乔听月没说话,推动轮椅去厨房,“下周我们再去一趟医院吧。”
乔望曦摇头,“每次都是那些话,我早听烦了,现在就挺好,不用走路还省劲呢。”
在乔望曦看不见的背后,乔听月用力抿着唇,原本嫣红的唇瓣因为用力挤压泛起青白。
乔望曦不是天生不良于行。
乔家原本是普通小康家庭,有房有车有存款。乔家夫妇都是老师,一双女儿相差四岁,姐姐柔顺安静妹妹调皮机灵,是公认的幸福模范家庭。
任谁也想不到,夫妻恩爱是假象,他们三观理想不同,早就貌合神离,只是为了孩子才勉强维持婚姻。
乔听月拿到A大录取通知书那天,乔父乔母自认任务结束,和两个女儿开诚布公,细数多年不易,已然心力交瘁,决定离婚。
姐妹俩俱是神情恍惚,甚至怀疑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父母。但是父母要离婚,不容女儿置喙,一句“要不是为了你们”压下来,姐妹俩再开不了口。
乔听月接受不了,把自己关进房间不出来,乔望曦沉默,直到父母准备出门,她才跟了出去。
去民政局路上,一辆货车侧翻,造成连环车祸,乔家三人就在其中,父母当场死亡,乔母死死护着女儿,用一双腿作代价换回了一条命。
都说天灾人祸,乔听月却不知该怪谁。一连收了三张病危通知书,她浑浑噩噩地想,如果她也在车上就好了。
乔望曦清醒之后知道自己恢复几率不大,大哭一场就接受了,办出院,领保险金和赔偿金,为父母操办丧事,卖了老房子换成带电梯的精装房,准备妹妹上学的东西。
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如果乔听月不曾听见乔望曦在夜里压抑啜泣的话。
从那之后,乔听月就开始带姐姐四处寻医,为此争吵过无数次,天一亮,姐妹俩又默契地绝口不提。看了数十位医生,结果都是不乐观,只让患者保持积极心态配合治疗,紧接着就是一大堆检查、针剂药品,没效果是常态。
逐渐,姐妹俩互相妥协。乔听月还是经常提出去医院,乔望曦否决之后就算了,但到了复诊的日子,乔望曦会主动联系乔听月,姐妹一起听审判。
“吃什么面?青菜面还是鸡蛋面?”
姐姐的声音唤回乔听月的思绪,她反应了一会,“鸡蛋面吧,我自己弄,你吃吗?”
“不吃,我晚上吃的水煮西蓝花和玉米,最近感觉胖了。”
“我瞧瞧,”乔听月弯腰,脸对脸,对眼儿了才直起身,“我看你一点没变,你看看我,脸是不是又圆了。”
“你胖脸不胖腰,小脸也就巴掌大,我和你可比不了。”乔望曦掐住乔听月的腰挠痒痒,乔听月笑出眼泪才罢休。
吃了饭,姐妹俩久违一起洗澡。
面对面泡在浴缸里,乔听月往姐姐身上扬水,提起兼职和陆家,分析了利害之后,等姐姐发话。
乔听月敢拼敢做,乔望曦自认不如她,“这样很好,我还怕你在家无聊呢。对那孩子耐心点,姐姐相信你能做到。”
“我当然能做到,”乔听月往下躺,整个人浸在水里,只露出光洁的小脸,眼底闪着自信的光,“就没有我搞不定的小魔王。”
——
陆建业是真心为孙子着急上火,乔听月前一秒说可以上岗,下一秒手机号和家庭住址就发了过来,还非常时髦地配了一个表情包。
乔听月看着屏幕上的西装猫猫头,脑子里陆建业刚正严肃的面孔无限闪回,她表情绷不住裂开,随后心中的紧张被抚平了。
【月亮】:好的陆先生,我明天会准时到达。
【陆先生】:好,如果小信不给你开门,就多按几次门铃。打电话没用,他不接陌生电话。
【月亮】:好的,您放心吧。
聊天结束,乔听月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在脑中预演明天见了祝承信该怎么打招呼,想着想着,枕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沉入梦乡。
翌日闹钟没响,乔听月却醒了,被梦吓醒的。
梦里,祝承信把头发染成了绿的,叼着烟,袖子撸到肩膀露出图腾文身,抖着腿睇视她,她自我介绍到一半,他忽然暴起,操起椅子砸她。之后就是豪宅躲猫猫,祝承信像恐怖游戏里的斧头屠夫,椅子拖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躲在衣柜里,顺着门缝看见了一只瞳孔很小的眼睛。
值得一提的是,那眼珠子也是绿的,叛逆少年戴了美瞳。
乔听月呆坐在床上,抹了把脸,憋不住笑出声。
这到底是是叛逆少年还是精神小伙啊。
也不能怪乔听月想象力丰富,毕竟在她印象里,最叛逆的莫过于聚众蹲在初中校门口的那群小年轻。
姐妹俩起床时间相差无几,从卧室出来撞了个对脸,面面相觑片刻,乔听月指着乔望曦的脸,“姐,你脸上压出个小熊,真可爱。”
乔望曦立刻反击:“你还是先看看你的扣子吧。”
乔听月体热,睡觉只穿吊带,起床才披上睡衣,低头检查,扣子扣错两个,笑脸图案错位,稍显滑稽。
吃了早饭,乔听月推乔望曦出去晒太阳,走到花坛旁边,一只小橘猫从树丛钻出来,喵喵叫讨食吃。
乔听月蹲下来,橘猫不怕人,夹着嗓子往她腿上贴,“小猫还挺干净的。”
乔望曦拿出猫粮,“不知道哪来的流浪猫,喂过两次就记住我了。”
小猫吃饱就跑了,乔听月笑道:“小没良心,姐,要不咱也养只猫呢?”
“猫爱掉毛,我懒得收拾,”乔望曦留了点猫粮在花坛边,“回家吧,感觉快起风了。”
上午时间过得快,乔听月不想给主顾留下不守时的坏印象,于是早早出发。
祝承信住在丽江府,江城一线江景别墅,寸土寸金的地界,据说住在这里的人随便跺跺脚,江城就要抖三抖。
陆建业差人提前打过招呼,乔听月一下出租车,便被丽江府的管家请进了服务厅,亲自为她做了登记,录好指纹和面部信息,又开车送她到陆家。
下车后,乔听月在庭院门前站定,找到门铃按下去。
几乎是瞬间接通,少年音混着游戏BGM一起传出来,“进来沿路一直走,放下外卖别停留。”
通话断掉,庭院门自动弹开。
乔听月疑惑,乔听月不理解,乔听月难以相信。
安保意识呢?就着外卖一起吃了?
迈进大门,乔听月知道自己多虑了,摄像头和保镖紧紧盯着她,她若真想搞事,下场可想而知。
循着路来到入户门,乔听月再次按门铃,她时刻记得陆建业的嘱托,一次不行就多按几次。
按了七次,终于来人开门,门开的瞬间带起一股躁动的气流。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世界过于梦幻,否则她的救命恩人怎么会在陆家,还给她开门?!
初遇那天他西装革履,矜贵优雅高不可攀,而此时他睡眼惺忪,发丝凌乱,睡袍简单抿着,露出胸前的无事牌,看她的时候眼底略带审视,略一挑眉,显出几分玩世不恭。
无法控制的,“他真的很好看”“红豆生南国,恩人是男模”等没营养的话从脑子里冒出来,乔听月的眼皮和脸皮一同燥热。
她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但眼下明显不是求证的好时机,她要淡定,要拿出职业素养,不能给罗老师丢人。
乔听月忽视将他吵醒的事实,对他笑,音调平稳:“先生您好,又见面了,我是陆先生为祝承信同学请的生活老师。”
“嗯,”他声音很哑,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是陆忱。”
猜对了。
恩人就是陆忱。
乔听月在女生中算高个子,面对陆忱时还是要仰头,“您帮了我两次,我十分感谢您。”
“举手之劳。”
陆忱攥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紧,尽力压下嗓底的懒意,缓缓开口:“老师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