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阿舞完一套刀法,身上微微发汗,这会儿毕竟是冬日的深夜,寒气逼人,他立时就觉得身上冷了起来,打了个哆嗦后赶紧抱着刀钻回了屋里。
一进屋,他就瞧见珍珍披着衣服站在屋子里,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哟,刚那套刀法挺帅的啊。”她冲阿灵阿一努嘴,“这刀哪来的?看着可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了。”
阿灵阿以为珍珍睡着了,这才偷猫出去舞刀的,谁想活生生地被抓了个正着。
他心虚地塌着肩膀,刚才在外头横扫千军的气势全都变成了正在他脑袋上冒着的蒸蒸日上的热气。
“珍珍,我……我……”
他是真的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往日能言善道,总被康熙骂诡辩的人,竟然在此时词穷到结巴。
珍珍在心底骂了一句“傻男人”,她取了一件外衣走到阿灵阿跟前,硬生生将他裹起来。
“这么一冷一热真的要英年早逝了,笨蛋。”
她边说边解下帕子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阿灵阿会心地笑笑,轻轻握住她的手,“我老婆对我真好,全天下全世界就属老婆最疼我。”
这话谄媚的珍珍都没耳听,她把帕子往他怀里一塞,“哪个要替你擦,我是看你傻站着怕你冻感冒了,回头传染给五福和平安那就麻烦了。”
她抽开手,就往屋里找儿子去。
阿灵阿被衣服裹得浑身汗散不去,他接过帕子想脱了衣服追上去和珍珍讨点甜头。可他刚刚露出一点要脱外衣的苗头,就被珍珍喝止道:“不许脱,一冷一热这天感冒会要命的!”
“那你给我擦擦汗吧。”
珍珍伸手继续拒绝:“自己有手有脚的人,自己擦。
阿灵阿一脸的后悔,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他无奈地只能自己拿了帕子擦汗。而珍珍则借此机会把刀从他手里的刀取下。
珍珍前生今世接触最多的刀都是卷宗里,什么夫妻吵架一方用菜刀砍人,街头混混互殴带西瓜刀。
到了她本人,作为一个连饭都不怎么做的人,菜刀也就握过十来回,碰过最多的应该是小时候削铅笔的美工刀。
从前看武侠片和金庸,总觉得那些刀剑在主角们手中虎虎生风,那左劈右砍、行云流水的样子,仿佛刀剑都是极为轻盈的东西。
可这会儿她掂着阿灵阿这柄刀才发现,原来这杀人见血的东西是真家伙,在手中才能知道有多沉重。
她单手完全无法提起,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托着刀身,才能举起来细细瞧几眼。
她凑到烛火下仔细瞧,这刀似乎真有些年头了,连刀柄上缠着的黄布条也隐隐发黑。
但她抽出一点又可以看出,刀身含着冷厉银光,日常保养精心。刀锋经过阿灵阿刚才一番擦拭后,更是寒光阵阵。
“这是康熙赐我一等轻车都尉之时和爵位一起赐给我的,你还记得吗?是我那没见过面的阿玛遏必隆入关南下征战时用的。”
珍珍诧异地抬起头,她当然记得,这刀赐给阿灵阿是在他们新婚之前,那时候她督促阿灵阿强身健体,阿灵阿每日都会拿出来挥舞。
可后来……有一次巴雅拉氏来看他们,看见这刀先是怔住,然后抱着哭了许久。因为怕巴雅拉氏再想起遏必隆伤心,阿灵阿就把这柄刀收在了书房的匣子里。
“很久都没见你拿出来了,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了?”
珍珍说完,阿灵阿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珍珍一瞬间也转过了弯来。
阿灵阿为什么拿出来,她其实清楚、明白更懂得。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好一会儿后珍珍才打岔问:“我其实一直想问,这刀既然是你阿玛的,怎么会从宫里赐出来?是你阿玛去世后宫里收去的?”
阿灵阿摇头,“这刀很早就进宫了,那时候我应该还没出生。”
阿灵阿走到珍珍身边,手指万分爱惜地拂过刀身。
“我小时候就听额娘说过,遏必隆有一把宝刀是额亦都留给他的,后来跟着他南征北讨十几年,曾经是他最为心爱之物。后来我二姐入宫的时候,正是索尼大法和鳌拜还有我阿玛闹得最不愉快的时候,索尼大法的孙女当了皇后,我阿玛怕二姐在宫里被欺负,特意就把这把刀当做她的嫁妆让她带进宫里,挂在屋子的墙上。”
阿灵阿“蹭”一下将刀拔出刀鞘,刀身的寒光照在他的脸上,“这刀是我阿玛告诉那些人,就我二姐虽是一个人,但钮祜禄氏有的是人。钮祜禄氏的女人进宫不是去给家族争光,是她们本来身后就有荣光,她们的荣光是额亦都开始靠刀剑靠血拼出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带着颤抖,珍珍想起初初嫁来钮祜禄氏时,他和阿灵阿去拜祭了额亦都一系的家庙。
黑色高门、巍峨院墙里弘毅公额亦都、忠义公图尔格、忠直伯伊尔登、果壮公超哈尔、恪僖公遏必隆多块功德碑历历在目。额亦都成人的儿子有十个,每个人都上过战场,其中战死的就有四人。
阿灵阿曾经说过,所谓满洲第一世家不是靠孝昭皇后起家,而是靠额亦都一系的子孙用战功换来的。
她清楚记得这些话,当年听时含着笑,默默想朗清依然是那样,有个远大的军事梦,喜欢那些刀光血影,会去崇拜那些英雄。
珍珍颔首轻声说:“我记得,满洲第一豪门是用沙场上流的血换来的。”
阿灵阿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珍珍,我……我……”。
他几番欲言又止,他的愧疚和不舍都写在了他的眼里,然而其中并没有犹豫和挣扎。
珍珍嫣然一笑,心里想:这个傻子,真是个大傻瓜。
她把腰刀放在炕上,伸手往他的两颊一拍,阿灵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珍珍捧着他的脸让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我等你回来。”
她只说了这句话,阿灵阿瞧着她认真的眼睛,最后是一声苦笑: “原来你都猜到了啊。”
珍珍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脸,忿忿地说:“我不但猜到了你要去,我还猜到了你下决心之后心里都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哎呀,没和老婆商量过,她要不同意怎么办?要把我逐出家门了怎么办?我好歹现在也是理藩院尚书,要是大半夜的被老婆扫地出门,岂不是颜面全无?不知道揆叙这老小子肯不肯收留我一晚上。你就是这样想的,我猜得对不对?”
明明本来还是凄风苦雨,被珍珍这么一吼又变成了打闹日常。
阿灵阿被她捏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可这大半夜的他又不好嚷嚷。
当年揆叙结婚,珍珍揪他回去后,他小七爷惧内的名声就隐隐约约传个不停。万一他大晚上嚷嚷疼让别人听见,那回头京城肯定又说:堂堂理藩院尚书、钮祜禄家的国公爷已经开始被福晋家暴了。
这要传了出去,他立马就能闻名全京城,成为继索额图和明珠之后,第三个以怕老婆出名的朝廷重臣。
他压着嗓子求饶:“老婆说得对,是我错了,我不该没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求老婆大人高抬贵手。”
珍珍松开手,坐回到炕上,阿灵阿跟着就像凑上去。
珍珍则气呼呼地往他身上一指,“谁让你过来了,在那儿站好!。”
站多远啊!阿灵阿立马跪在炕上,把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全都当成了狗屁。
阿灵阿乖乖地跪在炕边,可他跪也不好好跪,一边还一点点想挪到珍珍身边,又伸手去一点点挠她痒痒,还说着:“老婆大人,别生气了。”
珍珍怕痒,被他闹了几下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正想呵斥他让他别作怪,一回头却对上他装得可怜兮兮的脸,瞬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珍珍用力戳着他的脸说:“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嘛,安亲王出事之前我就瞧出来你跃跃欲试着想去了,何况现在如此危机的情形。”
阿灵阿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我怕你不同意嘛,这好歹也是上前线,万一一个不小心,我在前线挂了,你可就得守寡了。”
珍珍剜了他一眼。
“守寡不好嘛?那你的万贯家财连带这国公府就都是我的了,我带着五福和平安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都不用改嫁,直接就招个女婿上门。想来这当上门女婿的人少说也能从这一路排到后海去!”
阿灵阿捂着受伤的胸口,心痛地眨眨眼。
狠,他家珍珍实在是太狠了。
可他心痛过后又大声嚷嚷:“不对,你刚刚说等我回来的,你怎么能想着招小鲜肉!”
珍珍训夫的原则一贯都是抽一鞭子再给把糖吃,眼看阿灵阿开始反抗,她话锋一转,放软了声去哄他:“好男儿志在四方,从前我说过想嫁个文武双全的,你也在康熙跟前立下过誓言要做到文武全才,当时你不还同我说可惜打三藩和平台湾你年纪太小都没赶上,日后只能指望准噶尔立功,如今不就到了眼前吗?”
她拿起那把遏必隆腰刀,郑重地放进阿灵阿的手里。
“去吧,家里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就去西北把二蛋同学一口气给解决了吧,咱们好歹是穿越来的,也不用什么三征葛尔丹,这次就开个金手指,一次就把这个祸害给除掉。”
珍珍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信你,我等你。”
阿灵阿正闭眼享受着珍珍难得的温柔,可又听脑袋上传来她不正经的话:“我夫君呢就帅帅气气地去,轰轰烈烈地揍他们,然后全须全尾地给我给我管。再等个几十年,候着雍正爷鞭他的尸!”
“呸!”阿灵阿刷地推开她气势汹汹地说,“你又咒我!你个写错攻略的狗头军师!”
…
小夫妻两半正经半不正经地说了半宿知心话,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阿灵阿最后之歪在炕上眯了一下就进宫去面见康熙。
康熙为了就近照看太皇太后,这些日子都住在慈宁宫里。他是大清朝的统治者,即便人不在乾清宫里坐着,还是有许多军国大事要处理。
更何况,准噶尔的军报需要他一刻不停地去处理。
苏麻喇姑本来收拾了一间偏殿出来,想着大臣们来求见康熙,康熙就能在这接见他们。
可太皇太后昏迷不醒,康熙一刻也不肯离开皇祖母,最后苏麻喇姑无奈去搬了一架屏风,若有大臣来,就跪在屏风后说话。
当然,康熙也不是人人都见,目下除了内阁大学士和尚书可以随时进宫奏报军情,其余要见他都必须先递折子说明缘由,他再酌情决定是否见一见。
大臣们也都心知肚明,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骚扰康熙,自讨没趣不说,万一被心情不好的皇帝嫌弃没本事、没决断力,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了。
清早,顶着黑眼圈的阿灵阿请太监递话后,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顾问行就亲自出来把他领了进去。
一如珍珍当年所见,太皇太后仍住在慈宁宫的东偏殿里,屋内充斥着草药和喇嘛作法的味道。因为怕寒气入侵,所有的窗户都用暖帘盖得严严实实,再点满了蜡烛罩了玻璃灯罩采光。
古代的蜡烛再亮也会有晃影,康熙的身影就掩映在福禄寿纸面屏风后,随着烛火一晃一晃,就像动荡的朝野让人心神不宁。
屏风外有一个蒲团,阿灵阿刚走进屋子,康熙就说:“不用跪了,坐在蒲团上说。”
“嗻。”
阿灵阿声音很轻,他怕吵着养病的太皇太后。
没想康熙却丧气地说:“你说话大声些吧,太皇太后听不到,她要是能被你吵醒,倒是好事。”
“万岁爷要保重身子。”
康熙无奈自嘲一笑,说:“朕知道,你有何事,说吧。”
阿灵阿双手交握,定了定心神禀告说:“奴才自请去前线支援。”
屏风后的康熙没有接话,这沉默横亘在君臣间良久,才听康熙说:“你倒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是宽慰康熙还是自谦,阿灵阿轻声劝慰道:“朝臣们都有出战之心,奴才只是耐不住性子,来得早一点。”
康熙摇摇头,“不会,朝臣们都承平日久,拒战怯战无心一战。这不是今日就有的事情,三藩的时候就是如此。”
康熙携着一沓折子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自己扔了个蒲团坐在阿灵阿对面。
阿灵阿想要起身,康熙却按住了他,“不用起来,坐着吧,朕给你看点东西。”
他把面前的折子摊开三本,阿灵阿接过第一本,上面的字迹他很熟悉,是明珠的笔迹。
“三藩明珠和米思翰联名奏折,三藩打起来的时候才康熙十二年,满洲入关不过三十年,三十年过去,满朝文武只有这两个人说要打。其他的人不是说清君侧议和,就是建议朕早备退路早回盛京。”
阿灵阿自然知道,满洲入关后腐化得极快,随着豪格多尔衮多铎阿济格济尔哈朗济度在顺治朝前后陨落,爱新觉罗氏曾经宗室为将的盛况一去不复返。
他又接过第二本,自己他不熟悉,上面的满文还是关外惯用的老满文形态,他翻到最后的落款却是心情黯然。
安亲王岳乐。
“那时候朕去问在家养着的岳乐,你瞧瞧岳乐这折子,语气里全是嫌弃朕不稳重不该去惹吴三桂那只老乌龟。可他最后披褂上阵毫不犹豫,朕那时候年轻,他在前线打仗,朕在京城就记恨他出门前给朕脸色瞧。”
康熙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他指了指岳乐的落款说:“等他回京时候,朕还瞧不得他的嚣张气焰,说先帝没有给他留过铁帽子王,把他的军功全罚了。”
老安王是极其倨傲的性格,阿灵阿因为珍珍和攸宁相熟听过很多安王府兄弟妯娌的争斗,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老安王回家听说后拔刀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把儿子媳妇全都抽一顿完事。
阿灵阿再接过第三本,上面写的是归化最新的军报,字体俊秀稳重,落款则是康亲王杰书。
这也是一位上过三藩战场的老将,他和老安王都是爱新觉罗家仅剩的宗室将领。
“主将要从爱新觉罗氏出,这规矩不能破。”
康熙长叹一口气对阿灵阿解释说:“不是朕迂腐,而是蒙古人不认你们这些人,他们一定要有尊贵的统帅才会听命。你去过蒙古,和他们打过交道,不会不明白朕的意思。”
“是,奴才明白。”
阿灵阿懂这个道理,蒙古贵族很讲究血统贵贱,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后人再不是个东西,也能做部落首领;大喇嘛就算吃喝嫖赌,也是他们的神灵。
但主将是坐镇所用,打准噶尔更重要的是前锋和副将。
“若出兵,必然分兵合围,万岁可点康王坐镇,奴才愿做前锋。”
康熙看他还在坚持,生出极大的欣慰。他收回面前的三封折子拍了拍他低着的脑袋说:“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他又看看屏风后奄奄一息的太皇太后,叹气说:“现在不是时候,朕的旨意发到前,杰书就已经发兵归化收拾了残局,噶尔丹见出兵神速一时观望不前。”
康熙说着语气狠辣起来,“策妄阿拉布坦真是背后的好刀子,他截断了噶尔丹和天山之间的联络,现在是冬天,噶尔丹开始缺粮草才忍不住打劫归化。”
“策妄阿拉布坦这人……可以用一时,不可以用一世。”
阿灵阿也记得历史上的此人,他是康熙爷的盟友,但在康熙末年手下有一位猛将偷袭拉萨和青海,这才有了十四爷的大将军王。再到后来,又给雍正爷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可这些都是后话,目下正如康熙所说,他是断掉噶尔丹后路的刀子。
“眼下这情况管不了这么多了。”
康熙瞧着他说:“出兵要慎重,冬日也不是发兵的时候。你现在先去做几件要事,一是尽快让傅达礼和阿兰泰派人去查看京通十三仓的粮草是否齐备,如果不够,尽快通知漕运总督于成龙准备,运河冰化就往京城运送。”
“嗻。”阿灵阿同时禀报,“入冬前,兵部与户部曾经清点,余粮一千万石,入冬后调拨喀尔喀内附部落一百五十万石。”
“很好。”康熙再度感叹阿灵阿办事的靠谱,接着吩咐,“另一件,朕想了一夜,要去查。但你要派靠谱的人去。”
“是藏地大喇嘛?”
阿灵阿昨日在御前提出这事让很多朝臣心生不满,无他,藏地大喇嘛地位极其尊贵,对他的所有事情必须慎之又慎,一个不好就会在蒙藏信奉黄教的民众里引起轩然大波。
“朕回想了一遍,你说得有理,藏地十年间都是桑结嘉措在来信,没有大喇嘛亲笔。”
康熙凝着眉头说:“若是你听到的传闻为真,那么噶尔丹近年来的进犯与桑结嘉措的野心密不可分。怕是我们出兵准噶尔,他还会从中作梗或是帮助噶尔丹或是做那个渔翁得利之人。”
见康熙与他不谋而合,阿灵阿受到鼓舞说:“理藩院侍郎阿喇尼熟悉藏地,可以派他前去。”
“先去慈宁宫大佛堂取那些经幡,务必让阿喇尼仔细查看,务必做好准备再去。务必精心准备知道吗?懂了吗?”
康熙凑在他耳边连说好几遍“务必”,阿灵阿知道他的谨慎和紧张,郑重点头。
最后康熙拿折子抵着他的脖子说:“这事你要是办错了,别说上战场当前锋了,你得先祭旗给蒙藏的人出气。”
阿灵阿却很笃定,他保证道:“奴才有信心。”
康熙有些惊诧,问:“为什么?”
“奴才小时候掉进水里,九死一生活过来,后来我额娘说连读书都变聪明了。”
康熙听过这个传闻,当年阿灵阿落水重病,他听闻遏必隆嫡子病危,还派内务府去赏赐过药材。
那场大病让阿灵阿差点死掉,康复后九死一生的他倒变得越来越壮实,也越来越会闹事。几年后就变成了京城打遍天下无敌手、凶名赫赫的“小七爷”。
可事实上,却是二十三岁朗清的灵魂进入了小小阿灵阿的身体,他带着记忆和探索开启了在大清朝的历险。
“这和你办差有什么关系?”
阿灵阿低低一笑对康熙神神秘秘地说:“病好了以后奴才干什么都逢凶化吉啊,您想想我中举我去江南是不是都是如此?”
“耍滑头!”
康熙拿折子狠狠抽了下他的脑袋,可最后却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借你吉言,但愿蒙古逢凶化吉。好好去办差吧。”
…
阿灵阿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心中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对于准噶尔,对于前线,对于战场,他当然也是有恐惧的,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难言的激动和兴奋。
他低头瞧着自己的手,如果顺利的话,马上他就要用自己这双手去完成历史,而如果他足够幸运的话,他将用这双手去创造一个历史。
如果藏地的事可以提前揭开,如果六阿哥和鄂伦岱能够钻研出更好的火器,如果没有三征噶尔丹……
那么多如果!
从他送给珍珍那枚白玉求婚戒指至今,十七年过去了,他们在大清朝求生存求安逸,却从来没有想过去做什么惊天的逆转。
他曾想,个人之力绵薄,他曾想,人不过沧海一粟渺茫。
可现在他却觉得,我要去试一试,才知道天地有多大。
且无论在哪,他都记得珍珍说:我信你,我等你。
这是他在陌生的时代,最熟悉的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