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阿现在对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要不是没这技术,他恨不能代她怀孕。
珍珍的肚子一作响,他立马叫厨房准备晚膳。
他怕珍珍没胃口,晚膳准备的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清蒸鳜鱼、桂花糖藕、糖醋排骨,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李念原送来的八个的大厨伺候不了他的叼嘴,但自从来到他们的府邸伺候珍珍是绰绰有余。
可今日有些不对劲。
珍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昨儿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她还是个不挑食的乖宝宝,还贯彻着淮扬的一切都好吃的“质朴”精神。
这会儿她知道自己怀孕后看着这一桌菜总觉得没一样想吃的,尤其是那条清蒸鳜鱼,一端上桌她闻着味就开始干呕。
阿灵阿本来抬手要夹一块鱼肉,结果还没送到她碗里,单看她那个皱成一团的脸,立马吓得赶紧让人撤走。
他眼瞧着原本来吃不拒珍珍举着一双红木筷在一堆盘子里跳来跳去,最后就盯着一盘小磨豆腐吃。
“怎么,没胃口吗?”
珍珍丧气地点点头。
“昨天还好好的,什么都觉得好吃,突然就没胃口了。”
阿灵阿道:“要不明儿同你舅爷爷说一声,往后咱们去他那儿蹭饭,他不是号称自己家的厨子手艺天下无双吗?给他表现的机会来了。”
“这个主意好。”珍珍喜笑颜开,“我可是觊觎他家的厨子很久了,可你看他就省那一口吃的一直小气,不让我去蹭饭。如今可是能名正言顺地去了。”
阿灵阿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她碗里,哄着她说:“呐,明天就能吃上好吃的了,娃他妈,今天先将就着吃块肉吧,你要实在吃不下,就把这块排骨啊想成李念原家的大师傅做得吧。”
他这望梅止渴的法子还真起了效果,珍珍倒不是真能靠脑补把东西想好吃了,但看他这么卖力地哄她心情愉悦了不少,笑着把排骨吃了下去。
…
隔日,阿灵阿去陪康熙骑马视察扬州周边(顺便打猎,阿灵阿小声备注)。
而珍珍则由一顶软轿接着,去陪德妃逛一逛扬州的寺庙。
扬州最有名的莫过于瘦西湖的大明寺,从寺中的平山堂开阔远望能尽览扬州烟雨。
离二月二龙抬头已经没有几日了,江南已经渐渐流露出些许暖意,珍珍陪着德妃走在瘦西湖边时时不时已经能看见几支含苞欲放的迎春。
“浅艳侔莺羽,纖条结兔丝。”
德妃轻轻折下一根枝条拿在手中晃了晃,浅黄色的花朵映在她烟绿色的外袍上别有意趣。
“姐姐怎么也文绉绉起来了?”
珍珍自觉不是文艺女青年,她穿来后读书写字主要是为了熟悉繁体字不露馅外加认真算账,她还打算未来有时间重操旧业,熟读大清律法。
读诗作词这个事……她觉得郎清考举人的时候都没成功拿下,她就更没什么希望了。
德妃衔着一丝浅笑对她说:“宫中寂寞,总要找点事做做。本来只是跟着惠妃玩一玩,后来渐渐就不止是打发时间了。”
她挥了挥手,有人就拿了软垫和果盘茶点布置在了十余步开外的亭子里,然后携着珍珍坐在亭中。
点心里有一道做成兔子状的奶糕,德妃拿了一只放在手心里看了好半天,都舍不得下口。
她一叹气说:“唉,真好看,江南真好。”
珍珍不由揶揄说:“姐姐不舍得了?可别贪恋江南不想回去,万岁爷还要回去做明君呢?”
德妃把兔子摆回盘子里,百无聊赖地将一盘的小兔子一个个都摆正了,一个个都头向外放,像开花一样围成一圈。
“姐姐,有个事情想问过你的意思。”
德妃专注于摆弄着兔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咱们那个舅爷爷,阿奶的弟弟李念原。”
“怎么了?”德妃手里没停随口说,“听说他是两淮知名的盐商?”
“是,这次阿灵阿收盐税的事也亏得他帮忙。”
珍珍简要把李念原的来历、生意和他在收税事情里的来龙去脉讲与德妃,德妃听着听着本来还颇有趣味,尤其是珍珍说她怎么把扬州城的螃蟹都买光,逼着李念原主动来见她的时候,笑着冲妹妹摇摇头,意思是:果然,老李家的饕餮舌头是遗传的。
可当她听到帅颜保故意命令扬州知府为难阿灵阿那里,笑容一收,脸色明显地暗了下去。她到底比珍珍经历的事多,虽然脸色不佳但安静听完了全部。
珍珍同姐姐素来是有一说一,也不兜圈子,交代完前因后果她直截了当地说:“舅爷爷的意思是,他到底是商贾,虽说富有四海却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物,同咱家的关系不便明说,可他很想见见姐姐,还有……阿哥们……”
德妃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她听到李念原无儿无女孑然一身能理解他想见见自己,可听到他想见阿哥们倒不明白了。
珍珍解释道:“舅爷爷无儿无女的,嘴上不说,心里总是寂寞,如今突然寻着了亲人,就把我们都当他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他现在日日吹嘘自己是有第四代的人了,还给阿哥们准备了许多礼物。”
李念原不但把他们当亲生的,还打算曲线救国光复汉室天下,这大实话珍珍可没胆直接说,别说德妃听了后怎么想,只要被有心人听去,都是要招杀身之祸的。
德妃略沉吟了下后说:“他要是一般人我们只是寻亲也不算事,可他偏偏是盐商,还是扬州一等一的大盐商。皇上派阿灵阿来江南的时候是希望他能左右不靠独来独往,把事儿办完就回京的。”
德妃随口一句却听得珍珍心里一惊,原来康熙是早就算好了一切才把阿灵阿踢出来的。
可她又转了转心思和德妃说:“可姐姐也要想这是因祸得福,若不是舅爷爷和咱们的缘分,阿灵阿又怎么能顺利把事儿就办了?”
德妃点头,有些感叹:“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咱们家也该轮点好事不是吗?”
她又拿起一只小兔子,放在手心里把玩,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想明白了说:“见,要见,而且要大大方方见,要和皇上过了明路的见。”
珍珍说:“皇上会不会不答应?”
德妃与她解释说:“别人可以不知道,皇上要对这件事一清二楚。皇上不喜欢有人瞒着他做些小动作,要是咱们坦坦荡荡地同皇上说了,皇上不会不答应的。李念原不肯声张就是怕这段关系被人拿去做文章,他这心思是对的。可做文章这种事千防万防总有疏漏的那天,且外人做什么文章最后都是要动圣意,还不如我们自己先和皇上交代了,那以后就算做文章,那也是那群人来自讨苦吃。”
于是珍珍和德妃合计一番,兵分两路,珍珍去找李念原让他准备准备游园接驾,好让德妃打着上香游园来见他。
而德妃则去与康熙“交代清楚”。珍珍没想到德妃动作极快,两日后就有人来传旨,说德妃想逛逛扬州城的园子,问问御史夫人有什么推荐。
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念原差点没跳起来,掉头冲回家里拖了满满一车的礼物就打算进行宫。
珍珍拖住了他,一来送进内庭的礼物得先过一趟内务府,不是你夹胳膊里就能带进去的,要是里头藏了什么利器毒药的怎么办?二来,这演戏就得演个全套,她得先回了姐姐李念原的李园甚好,姐姐这才好顺水推舟地说去李园一游。
于是又过了两天,行宫内终于放出话来,初八日,德妃娘娘和两位皇子出宫游览扬州名园,李园。
那日一早珍珍就进了行宫,德妃和两位阿哥都已用过早膳,六阿哥瞧着挺开心的,一见珍珍就问什么时候走。四阿哥却是臭着一张脸,珍珍问:“四阿哥怎么不高兴?”
德妃笑着说:“今儿皇上带着太子去游瘦西湖,他想同他皇阿玛在一块儿,这会儿在同我闹变扭呢。”
胤禛咕哝了一句:“我没闹变扭……”
珍珍笑着把大外甥拉身边,“四阿哥,这李园啊就在瘦西湖边上,对着的是瘦西湖景色最好的地方,一会儿在李园里咱们没准还能瞧见皇上他们的龙船从眼前过去呢。”
“真的?”
“四阿哥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胤禛素来很信珍珍的话,珍珍这一说他的心情立刻是小雨转晴。内务府为德妃准备了一驾大车,四人坐在车里出了行宫直驶瘦西湖,绕着湖走了小半圈在一处幽静的大宅院前停下。
珍珍先下来,随行的宫女太监依次搀扶德妃和两位阿哥下车。
乌木大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面是“李园”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胤禛眼神一亮,说:“这字倒写得倒好,颇有怀藏真的笔意,比完颜师傅更胜一筹。”
他口中的完颜师傅是翰林院翰林完颜立德,也是胤禛同胤祚的启蒙老师,他工于书法,尤其是一笔草书甚是飘逸洒脱。胤禛近来开始跟着完颜立德练字,对书法也算入了门,正是痴迷的时候,瞧见这快匾额竟然站着不走了。
“小姨,这匾额是谁写的?”
珍珍道:“是这园子的主人盐商李念原所写。”
听见“盐商”两个字,胤禛眉头一皱。士农工商,在他心里商人重利轻仁义,都是市侩的小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能写出这样一笔灵气飘逸的字来。
“真是他写的?”
珍珍道:“是不是他写的,四阿哥一会儿自个儿问他不就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乌木大门往两边洞开,一个滚圆的胖子露出了他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