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柱一看吓得是浑身哆嗦,套着雪白长筒袜的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七少爷,奴才不敢。”
满人入主中原对大明百姓就一个条件“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但凡不剃成个瓢秃的那都得掉脑袋。
阿灵阿想说这就是个假发,闹着玩的,谁知他还没开口呢,才牵着胤祚的手进门的胤禛嚷了起来:“小柱子,赶紧把假发戴上我瞧瞧。”
他两眼放光,眼珠子都快粘在阿灵阿手上那顶深棕色,还带着蛋糕卷的假发上头了。
阿灵阿不动声色地给了珍珍一个眼神,嘴角一勾,那意思是:你看,我说的吧,他喜欢。
珍珍忍不住扶额,原来网上那些雍正皇帝的奇型装的画都是真的,不是后人的恶搞!
胤禛看张玉柱没反应,着急地催促他:“小柱子,快啊。”
兹事体大,张玉柱还想着借他主子德妃娘娘的东风日后更上一层呢,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他看了看德妃,德妃捂着嘴笑说:“成了,阿哥让你戴你敢紧戴吧,闹着玩的不会杀你的头。”
张玉柱听了这才哆哆嗦嗦从阿灵阿手上接过假发套,扣在他的脑袋上。
胤禛一脸惊喜,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一会儿又摸摸他垂下来的大波浪。
他转头冲阿灵阿问:“这个是怎么卷得那么大的。”他揪起自己的辫子举给阿灵阿瞧。“你看我,就只有发梢微微打卷。”
皇帝的儿子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胤禛和胤祚两兄弟发梢微微打卷,明明皇帝和德妃两个人都是直发,珍珍觉得要么就是她家祖上有卷发基因,要么就是老努或者绿太极中的一个是卷发,只是画像上看不出来。
阿灵阿道:“四阿哥,毛子国的人大多都是这样天生的大卷发,他们和咱们不一样,皮肤像豆腐一样白,鼻子和眉骨都高,眼睛有的是灰粽色的有的是蓝色的,还有绿的。”
胤祚在哥哥身后捂嘴一笑。
“绿眼睛,那和黄大仙一样。”
德妃冲他招招手,他小跑到德妃身边,偎着德妃问:“额娘,您见过毛子国的人吗?”
德妃道:“额娘哪里会见过,你们皇阿玛见过。”
胤禛好奇地问:“毛子国的人除了相貌同我们不同,还有什么不一样?”
阿灵阿道:“他们吃的也和我们不同,他们吃黑面包,喝牛奶。”
五公主听到这,樱红的小嘴一撅,说:“不要奶,丑。”
宫里头喝牛奶的少,平日都是喝的羊奶,羊奶自有一个羊的味道,喜欢的人就爱那口,但对像五公主这样的小孩,味道就太冲了。
阿灵阿说:“公主,牛奶好喝得紧,没什么味道。”
五公主咕哝了一句:“不要,我不要喝。”转头就把脸埋进了德妃的怀里。
胤禛不关心牛不牛奶的问题,他关心的是阿灵阿话里提到的另外一样新鲜东西。
“黑面包是什么?”
阿灵阿道:“那东西就是毛子国人吃的馒头,同样也是拿麦子做的,但比咱们的大得多,也硬些,放得久,更扛饥饿。除了这个之外,他们还喝一种红色的酒。”
“红色的酒?”胤禛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那不就跟喝血一样了嘛。”
阿灵阿笑说:“四阿哥,这种酒是拿葡萄酿的,所以是红色。四阿哥可是读过《凉州词》?里头那句‘葡萄美酒夜光杯’,说的就是这种酒。”
胤禛从前对阿灵阿是带着三分防备,三分讨厌,三分漠视,一分期待。
没法子,谁叫他娶了他最喜欢的小姨,还在皇阿玛跟前没大没小,但阿灵阿同他说的这番话倒是让他对这人有些刮目相看。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阿灵阿道:“奴才有些家奴替奴才在京城外看生意,奴才时常对他们说他们去到一个新地方,就要把那的风土人情都记下来,回来一一告诉奴才。奴才还想着,若是日后皇上出巡,奴才一定要跟了去,亲眼瞧一瞧这些地方。圣人云:读万里书行万里路,去过的地方多了,眼界开阔,自然也就懂得多。这也是奴才为何弄了这些奇装异服来,奴才就是想让小主子们也瞧瞧,咱们大清国之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对。
阿灵阿垂下眼眸。
你们要多学多想多看,永远对新鲜事物保持好奇和接受度,这样国家才不会走历史上闭关锁国的旧路,这样国家才能躲开清末百年的屈辱。
作为一个穿越者,如果问郎清,他想不想改变历史,他当然想,但比起他被雍正鞭尸这样的身后事,他更想改变的是后来的百年屈辱史。他既遗憾自己没有穿到清末,又很庆幸自己穿到的是康熙朝,如果他能够影响康雍乾这三位清朝盛世时候的皇帝,那改变历史也许真的可行。
胤禛怔怔地瞧着阿灵阿,他的眼神看上去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此时屋外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阿灵阿说的有道理,胤禛、胤祚,你们要把他说的这番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屋子里的人乌压压跪成一片的时候,皇帝领着顾问行踱步走进屋。顾问行一瞧见张玉柱这一身打扮,一个没忍住,转头笑了出来。
皇帝挥手示意众人都起来,他走到张玉柱跟前抓瞎他头顶上的那顶假发在手里颠了两下。
“这个到有趣。”他问阿灵阿,“你那口箱子里还有什么?”
阿灵阿道:“回皇上,还有倭国人的衣裳和法兰西的衣裳。”
胤禛此时上前问皇帝:“皇阿玛,儿臣也想行万里路去长长见识。”
皇帝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欣慰地说:“成啊,等你长大了,皇阿玛就给你一道手谕,让你去做钦差大臣,代天子出行,巡视我大清疆域。”
胤祚一听立马跟着也说:“皇阿玛,儿臣也要去。”
皇帝笑着说:“好,那皇阿玛就封你们一个正使,一个副使,你们兄弟两一起去。”
两个男孩可是高兴了,五公主一听这事竟然没她的份不高兴了,她在德妃怀里扭了扭,德妃无奈地把她放下,她摇摇晃晃地跑到皇帝身边,一把抱着她皇阿玛的大粗腿说:“皇阿玛,儿臣也能去么?”
胤禛笑她说:“妹妹长大了要嫁人呢,去不了。”
五公主生气地说:“哥哥们能去,为什么我去不了,那我不嫁人了!”
一屋子的人又为她的童言无忌笑了,皇帝把她抱了起来,在她小苹果似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咱们宝儿就跟皇阿玛去,皇阿玛去哪,就把宝贝带去哪儿,成不?”
五公主在皇帝怀里开心地拍起了手。
“皇阿玛最好了。”
阿灵阿看皇帝也是颇有兴趣,于是又找了一个宫女和张玉柱搭配,一个穿男人的衣服,一个穿女人的衣服,可把这一屋子的人给逗得不行。尤其是那洋人女的大裙摆,刚穿上走路都难,德妃身边那个叫碧霜的宫女才走了半步就狠狠地绊了一跤。
皇帝下晌还要接见朝臣,他是特意弯过来瞧瞧德妃的,坐了一会儿看完了阿灵阿导演的cosplay秀就走了。走的时候顺道还把阿灵阿给拐走,说是要让他陪着练练箭法。
珍珍记得阿灵阿同她说过的话,在阿哥们午休完又回书房去上课后,她陪姐姐德妃在屋子里头唠唠家常,说着说着,珍珍自然而然地就把话题转到了揆叙身上。
“下个月就是殿试了,也不知揆叙能不能考中,真为他忧心。”
德妃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你啊,瞧着比惠妃娘娘都忧心他的仕途。”
珍珍说:“我自然忧心,我与大格格也相识多年,她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嘛。他同大格格的事都仰赖这次的殿试呢。”
德妃倒没听过这故事,问:“怎么又同大格格扯上了?”
珍珍于是把这小两口暗生情愫,互有好感,偏偏又隔着家仇的事一股脑地都告诉了姐姐。
“揆叙是想着到他金榜题名的时候,再同太后和他额娘说,也许太后娘娘一欢喜,他额娘又见他如此心诚,为了大格格连状元都考上了,那这事没准就成了。”
德妃道:“若他能高中状元后再求娶大格格,那到还真是一桩能流芳百世的佳话,太后和明相夫人也必定是会允的。”
珍珍说:“可不是呢,但容若大哥说,就怕皇上寻着旧规矩,不点他。”
德妃不明白。“旧规矩?什么旧规矩?”
于是珍珍又向姐姐解释了一遍为何皇帝不点满人为状元的道理。
德妃一听微微叹息。
“我看皇上一贯喜欢揆叙,或许会怜惜他的才华。”
珍珍说:“姐姐,你看若是揆叙真的在殿试上表现卓越,皇上会不会点他状元。”
德妃蹙眉想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
珍珍沮丧地说:“不会?”
德妃握着她的手道:“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有些话皇上会对我说,有些他从来在我跟前都不提一个字,揆叙的事我想皇上自有他的决断。但他怜惜从小丧母的大格格,太后珍视大格格,若大格格同揆叙真有缘有份有情,自然会为他们两人做好两全其美的安排。”
两全其美?康熙爷有那么干脆?
珍珍心里有些不确定。毕竟当年康熙爷可是因为她无意的一句“文武双全”就把她和阿灵阿折腾了五年的人。
“你啊!”
德妃点点忧心忡忡的妹妹,抚着隆起的小腹,嘴角上扬画出美丽的弧线,笃定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岂有棒打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