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下车时醋厂厂长阿灵阿的脸依然板着,她下了车回头还想哄哄他,没想阿灵阿“呼啦”一下放下车幔就让车夫驾车走了。
徐莺问:“小姐,姑爷这是怎么了?”
珍珍朝天翻了个白眼呵呵一笑,说了一句“大醋桶”。
然后她转过身道:“行了,不理他了,咱们进去吧。”
…
马车一停,额驸府的下人就急忙进去通报了。
等珍珍穿过前院的时候攸宁已经花蝴蝶一样飞奔了出来,扑两人一见面,攸宁上来就拿手指戳了戳珍珍的脑袋说:“你太没良心了,有了夫婿连我送去国公府的信都没有回。”
珍珍道:“还回什么信呢,我收到信这不赶紧就来了。”
攸宁拉着她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看,珍珍被她看的都快发毛了,说:“怎么这样看我呀,都快让我觉得我是不是头上长角了。”
攸宁说:“看你有没有变化呀。”
珍珍好奇地捧着脸,“真的有变化?哪变了?眼睛变大?嘴变小了?”她从前就听人说过,女人结了婚之后会有变化,没想到她才新婚几天就有那么明显的变化了?
“嗯。”攸宁绕着她走了一圈,慢悠悠地说:“嗯,变了变了,这腰肢呀软了,脸蛋啊更嫩了,还有眉眼间的风情一看就是被小七爷好好疼过的。”
珍珍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追着攸宁就打,攸宁一边笑一边躲,两个姑娘一路闹进了屋子,攸宁这才止了笑让下人送茶进来。
她拉着珍珍到炕上坐,说:“来,咱们坐下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正月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脱身的。”
珍珍问:“宫里怎么又乱七八糟了?我姐姐呢?我姐姐还好吧?”
“德主子还不错,而且你姐姐近日脾气见长,过年时候有人去永和宫明里祝贺你出嫁,暗里嘲讽你家攀高枝,德主子当场把人拎去了乾清宫,让皇上自个儿看着办。”
攸宁说着说着都笑出了眼泪,“你都没瞧见那架势多唬人,我算是明白了,往日脾气好的人要是有起脾气来,那简直上天入地,万岁爷都头疼。”
“不可能,我姐姐怎么脾气好。”
珍珍觉得攸宁说话定是带了夸张的,只是听起来姐姐在宫里忍让的时候越来越少,这大约是件好事。
可她又有些忧虑:“姐姐这么做不是开罪皇上吗?”
珍珍虽然之前瞧着康熙很宠自家姐姐,可万一狗皇帝心情不好了,反而怪罪姐姐了呢?
攸宁神秘一笑说:“你回头自己进宫看了就知道了。”
攸宁接着打趣她说:“我一到额驸府就忙不迭地给你写信,谁知我家的仆人从西城跑到东城的国公府才发现你回了娘家,不得已他再跑断腿回西城的什刹海送信。我的好姐姐,你可是让我好找呀。”
珍珍勾着她的胳膊,“想我啦。”
攸宁翻翻眼,使劲戳了下她的额头。“臭美,谁想你了。你大外甥想你了。你一准备婚事好几个月没进宫,你那大外甥过年拉着我问了十几遍姨姨怎么不进宫。我可告诉你,你大外甥最近已经意识到是阿灵阿要娶你才耽误你进宫陪他玩了,你再不出现你大外甥可能要记恨阿灵阿了。”
珍珍满脸一个“囧”字,她想雍正爷“鞭尸”阿灵阿总不能是为了他抢了自己小姨妈,但这个小包子这么有良心惦记自己,她还是颇为感动。
“我过两日就进宫谢恩去,会给他带礼物的。”
攸宁一摊手,问:“我的呢!”
珍珍打了下她的掌心。
“我是新婚,不该你送我礼物吗?”
攸宁忖她说:“你嫁了小七爷,有的是金山银山的,哪里还稀罕别人的礼物。我可是都还记着那年在纸笔店里的事呢,小七爷不是把家底都告诉你了。”
莫说她了,珍珍也还记得攸宁和揆叙在外头听,结果一块儿滚进来的滑稽模样。她拿胳膊碰了碰攸宁。
“那这几个月你有没有见过揆叙小少爷啊?”
这回轮到攸宁脸红了,抬起胳膊就去捏她的脸。
“坏丫头,让你笑话我,瞧我不撕了你的嘴。”
珍珍笑得花枝乱颤地躲开了,攸宁就去挠她的痒痒,两个姑娘在炕上笑闹成了一堆,一直到额驸府的下人送茶来,目瞪口呆地瞧着平日装得一本正经的小主子放肆大笑的模样,攸宁此时方才罢手。
攸宁打发走了吓得不轻的下人,理着衣摆说:“好了好了,说正经的,国公府的日子怎么样?”
珍珍心知她想问什么偏卖了个关子不说,抬手扶了扶有些松的发髻,一脸矫情地说:“嗯……我觉得还行吧。”
攸宁举起手往她腰上虚晃一枪。“坏丫头,还卖关子是不是?”
珍珍嬉笑着躲开,道:“我说我说,别再来了。”
于是她把往祠堂敬茶那天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说给攸宁听。
末了珍珍夸张地叹着气道:“我总觉得我是替你趟了雷了,那对姐妹花本来不是皇上弄给你的伴读嘛,怎么一眨眼都变成我的三嫂和四嫂了。”
攸宁笑嘻嘻地点了下她因为刚才那番打闹略泛潮红的脸颊。
“你是我的好姐姐,我疼你呀,自然要把好的都留给你。”
珍珍斜眼瞧她,装作生气地说:“真好?真好我改日进宫谢恩的时候就去同皇上太后说,咱们大格格瞧上了六爷尹德,刚好六爷还没婚配,就让皇上太后给你两指婚,等你嫁进了国公府后呀,咱们两下半辈子就能在国公府同那对姐妹花相亲相爱了。”
攸宁一听吓得赶紧讨饶:“哎,别别,好姐姐,可求你绕过我。我可没你那耐心同她两周旋,当初我可是一听见她两进宫就开始头疼脑热,要我下半辈子天天同她两当邻居,那还不如剃了头去当尼姑听敲木鱼的声音爽快。”
珍珍“噗嗤”一笑,说:“我看着佟三格格最近可是收敛多了。”
攸宁翻了个大白眼。
“那是,她姐姐如今要做人,要当皇后,她总不见得拖她姐姐的后腿吧。”
珍珍想了想觉得并不是如此。皇贵妃想当皇后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佟三格格早就知道,那时她在宫里都可没少踩她,彼时还放话国公府的大门她日后都别想进,如今她真嫁进了国公府照理说她应该恨得咬牙切齿才对,这改变着实不单单是为了皇贵妃。
尤其瞧见了烦人姐妹花里的另一位——赫舍里氏之后,珍珍更加肯定了这想法。
“对了,我瞧那赫舍哩氏为人还行啊,比佟三格格强些,你怎么那么讨厌她?”
攸宁说:“那是你同她交道还不深,没见识过她的本事。她自诩是元后嫡亲的妹妹,太子的姨妈,谁都瞧不上,趾高气昂的,看谁都是打鼻孔里看,说话都带三分的不屑,要不能和佟三格格闹得水火不容?不过她脑子笨,好些事都要转个弯才能反应过来,发的都是过了气的脾气,就可怜她手下那些人跟着受气。”
珍珍一听就乐了,“那她同咱们的国公爷法喀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什么锅配什么盖。”
攸宁说:“你们府那位国公爷也是这样?”
珍珍说:“可不是呢。”于是就把阿灵阿同她说的一咕噜地都对攸宁讲了。
攸宁想了会儿说:“算了,你们那位国公爷过得也不容易,我就不说他啥了。”
“过得不容易?”
攸宁道:“天天对着赫舍里家大马脸,那能过得开心吗?”
珍珍笑得往后一倒。
两个姑娘又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的私房话,珍珍看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
“我得回去了。”
攸宁说:“空了可要来额驸府找我啊,我在额驸府待到二月底呢。”
珍珍说:“哟,二月底,等会试放榜?”
攸宁气得跳脚:“你还说你!”
珍珍笑着飘了出去。
攸宁倚着门在后头说:“你记得还有我的礼物,要丰厚的那种!不然我就去大外甥面前说,都是阿灵阿抢了你。”
珍珍走到一半又飘了回来:“大格格,七爷同我说,容若大哥请我们三日后去明相府花园赏春,不知道您得空否?”
珍珍脸上明明白白藏着偷笑。
攸宁看出来了,她哪是让她去明相府赏春,根本就是请她去看揆叙的。
她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到底还是姑娘家脸皮子薄。珍珍一路笑着走出了额驸府,先前送她来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又驶了回来,停在了门口。
珍珍正好奇呢,车幔一掀,阿灵阿钻了出来。
珍珍说:“你怎么来了?去瞧完揆叙了?”
阿灵阿简略地点了个头,“嗯”了一声。
“走吧。”
他拉着珍珍上了马车。
珍珍看他一语不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还在生气哪?”
阿灵阿没理她,两眼一合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珍珍一噘嘴心想:好吧,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了,看看谁忍得住。
过了许久驾车的车夫在前头喊:“少爷,到了。”
珍珍憋了一路可是郁闷坏了,也不等阿灵阿来扶她,头一个跳下马车准备直接回家去,她可是想好了,今儿她要去她额娘房里睡,让阿灵阿尝尝独守空闺的滋味。
谁想她脚一沾地就愣住了,这哪里是她家啊,眼前这不是阿灵阿在什刹海的那家纸笔店么。
“你……”
她一回头刚要问,阿灵阿跳下马车,一把抓着她的手就往纸笔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