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脸涨得通红,她是新娘子不能自说自话撇开所有人同阿灵阿这个呆子解释婚仪上的规矩。好在此时鄂伦岱和揆叙走了过来,一边一个把阿灵阿从喜床上架了起来。
阿灵阿一脸茫然地问:“喂喂喂,你两干什么?鄂伦岱,不是说好今儿你帮我的吗?我这还要洞房花烛夜呢!”
鄂伦岱“嘿嘿”一笑,对揆叙说:“这小子真是有些傻,今儿竟然还想着洞房。”
揆叙说:“是啊是啊,走,咱们让他见识见识去。”
两人架着阿灵阿就出了喜房,看热闹的人们也跟着新郎涌去了前厅。
珍珍忍不住扶额,钮祜禄家该不会没人给阿灵阿做过婚礼培训吧。
一直偷偷躲在角落里的苏日娜见到被拖走的哥哥,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给阿灵阿伺候在身边的老管家文叔。
“文叔,辛苦你了,哥哥的婚事最忙的便是你。”
文叔揉了把老腰,欣慰有得意:“七少爷有今日,奴才盼得眼睛眉毛都要掉喽。不过格格,您干什么拦着奴才给少爷讲洞房那点规矩?还有老福晋太太怎么也不和少爷叮嘱几句?”
“讲?讲什么讲?”苏日娜古灵精怪地一笑,“哥哥平日里就是太精明,什么都不吃亏,总要找个机会让他吃个瘪才行,就今儿这事能让我嘲笑他下半辈子。文叔,这机会可是一辈子抓不着几次的。至于额娘嘛,她是气着哥哥自作主张去吴雅家发毒誓呗,没事儿,过几日就好了。”
苏日娜打了个哈欠,听着前院的一群大老爷们哄抬着场子越闹越热,她合掌朝天一拜:“总算在搬出去前,这国公府里有一次热闹是和咱们有关的了。”
然后她伸着懒腰回自己闺房补眠,只等着第二日的敬茶。
…
人潮退去的新房中傅达礼夫人那拉氏把红盖头和箭都收好,拉着多毕夫人富察氏一道同珍珍说:“珍丫头,咱们这就该回去了,往后的日子,你同新姑爷好好过。”
珍珍起身朝两人一福。
“多谢婶子,多谢嫂嫂。”
那拉氏搀扶起她,在替她整了衣角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一个油纸包塞到她的手里。
“你阿奶让我给你的,说饿的时候就吃两口。”
她飞快地在珍珍耳边说了一句,等松开手的时候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两人走的时候把屋里其他人也带了出去,就留珍珍一个人在屋里。
这是满人的传统,叫坐床——婚礼第一个日夜新郎不进喜房,只有新娘一个人在屋里坐着熬着,据说是为了磨一磨新妇的性子,甚是没有人情味。
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就比如当门一关上,珍珍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拎着裙摆活动起了手脚,等僵硬了一天的筋骨都松快了,再脱鞋合衣去床上略略眠一眠。
而屋外的阿灵阿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被生拉活拽进了喜宴中,轮流给长辈亲友们敬酒。
这一整晚他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抽空眯一下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忙到二更才送完吴雅家送亲的亲戚和醉倒的宾客。
他在厢房刚换下一身衣裳,紧接着起来迎接第二轮的宴席。三轮酒后把所有人都喝趴下的阿灵阿终于是成功脱身,他刚走到内院门口就被鄂伦岱和揆叙堵了个正着。
阿灵阿防备地盯着两人,问:“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揆叙靠了过来,神神秘秘地塞了一本小册子给他,“喏,你之前连个通房都没有,怕你大姑娘上轿傻了,这可是我同鄂伦岱好不容易弄来的,你进房见你小媳妇之前赶紧看看!”
阿灵阿打开瞧了一眼,差点没给他乐出来。若是这个身体的正主大概确实需要目下这东西,可他哪里需要这玩意儿,后世的男生哪个不是十来岁就在电脑里存了一堆种子。
阿灵阿一抬头,鄂伦岱和揆叙一个往天看一个往地看,脸上都带着不自然的红。
阿灵阿“嘿嘿“一笑,问:“你两,都看过了?”
“有。”
“没有。”
鄂伦岱和揆叙一张口各自说了两个答案,谁在撒谎一目了然。
揆叙涨红了脸,指着鄂伦岱道:“他他他,都是他拉着我一起看的!”
阿灵阿夹着他的脖子语重心长地说:“没事,不丢人,哥哥懂,这不都是迟早的事儿吗!”
揆叙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说:“我,我都是为了你一片苦心,你好好领小爷的情,你这办个婚事耽误了我一日的功课,我……我回家去了!”
他说完冲了出去,鄂伦岱打了个哈欠说:“成了,我也走了,回头见。”
阿灵阿冲他一拱手,鄂伦岱点着头追揆叙而去。
他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个是口嫌体直的揆叙,一个是面硬心软的鄂伦岱,两人与他无甚亲缘却做得比这国公府里的大多数都要在乎他今日之喜。
他把二人的“心意”随意揣在怀中踏进内院,朝候在屋外的徐莺徐鸾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两姐妹却是吓了一跳。
“小七爷,您……您不能进房啊,咱们小姐坐床还没坐完呢。”
阿灵阿是有听没有懂,什么坐床他才不管呢,这结婚不让洞房是天打雷劈的事好么。
他从怀里摸出一沓子红包,毫不犹豫地塞了过去。
“姐姐们且行行好。”
徐鸾还有些犹豫,徐莺趴在妹妹耳边耳语了一番,两个姑娘红着脸笑做一堆,最后手拉手地走了。
阿灵阿整了整衣着,独自推门走进了喜房。
屋里安静得仿佛与外间不是一个世界,阿灵阿吓得一个哆嗦。他小媳妇这是跑路了?在他急得头上冒汗的时候终于发现,这人好好的在屋里呢,只是睡着了。
珍珍合衣歪头靠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的,可不是睡得正香?难怪没一点声音。
其实珍珍原本只想闭眼歇一歇,谁想上下眼皮子一搭就被周公拖去下棋,一下就是昏天黑地的几个时辰。
也着实不能怪她偷懒,这婚仪从早到晚高度紧张又带着满头沉重的金银珠翠,铁打的人也要熬不住,更不要说身体只有十五岁的珍珍。
阿灵阿带着一身酒气,怕熏到了珍珍,于是躲到屏风后先换身衣服。他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下贴身小衣后,又卷起袖子想擦一把脸。
他刚打算找帕子,一回头,他家小娘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着笑意捧着一块帕子站在他身后。
珍珍皱皱鼻子像小狗一样从他脖颈到肩头嗅了一遍,“这是喝了多少?”
“满人这臭毛病没谁了,洞房花烛不让洞房,先要喝三轮酒才让脱身,还好我让他们把婚宴上的酒都换成了今年的新酿,要是陈年老酒你怕是新婚头三天都要独守空房了。”
珍珍将帕子浸水后拧干,替他擦了一把,然后从屏风后的衣架上取下之前就备好的便服。
取着衣服时,珍珍余光之处看见了阿灵阿放在一旁好兄弟吗给他的“心意”,她好奇地随手一翻,然后刹那间红了脸。
“你带这东西在身上干什么?你难不成还带着拜堂了?”
阿灵阿舔着脸将头搭在珍珍肩上说:“鄂伦岱和揆叙给的。他们这不是……关心,关心我,怕我们手足无措,你是不是没看过古代版的?等下我带你见识见识。”
“嘁,你等着。”
珍珍甩开他回到自己妆笼处,她压箱底的箱子已经搁在了喜房的梳妆台旁,她打开箱子将塞和里氏仔仔细细抱着的那本“秘籍”拿了出来。
“喏。谁怕谁啊!”
阿灵阿接过一瞧,脸青一阵白一阵,问:“你这是哪来的?”
“我额娘……关心,关心我,怕你手足无措。”
阿灵阿将两本书捏在一起,塞在了珍珍喜服的衣襟里,然后一把抱起了她。
珍珍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嚷道:“你……你做什么?”
阿灵阿露出了曾经的什刹海一霸的邪恶笑容,说:“娘子,咱们可别辜负这点好意,且照着试一试吧。”
…
这一夜两人仿若回到了高三,在挑灯夜战了两个时辰后,经过勤奋刻苦又天资聪颖的阿灵阿同学耐心的指点,两人终于完成了第一本书繁重的学习工作。珍珍精疲力竭地抱着软枕趴在里面,阿灵阿搂着他的小媳妇,嘴角不住地上翘。
珍珍困得要命,眼皮一搭一搭往下,又挣扎着不敢睡去。
阿灵阿用食指刮了下她已经花了妆面的脸蛋说:“你也不多看看我,用过就不在意,讨厌。”
珍珍一下子惊醒,她眯着眼睛说:“阿灵阿,不对,朗清童鞋,您能不要如此怨妇吗?”
她抱着软枕胡乱地坐了起来,背靠着床里,吸了吸鼻子说:“不能睡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要给长辈亲人敬茶了。”
阿灵阿还是慵懒地仰面躺着,他伸手够到了珍珍抱着的软枕,靠拉着软枕将她拽进了怀里。
“你怎么这么清楚婚仪的事?我昨儿踏进这洞房开始就是迷糊的,被那些娶亲老爷送亲太太呼来喝去,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珍珍像一只小猫般在他怀中蹭了蹭,疑惑道:“你家中没人和你说一遍洞房前后的事儿?”
“没呢,就说了那些堵门迎亲射箭火盆,后面不就是送入洞房吗?”
他色气地一笑,一手紧搂着珍珍,一手拍了拍躺在身边打开的那两本书说:“忙了一天不就为了这么点事儿吗?”
珍珍撑了起来,震惊问:“你额娘没和你说?”
“没啊。”
阿灵阿不想在第一日就泼珍珍的冷水,自家老娘听说他去威武府赌咒发誓说没有异生之子,气得好几日没合眼,直拉着苏日娜嚷嚷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有了媳妇忘了娘。
“那你家里人呢?兄长们?你不是有一溜的哥哥吗?”
阿灵阿戳了下她的脑袋,无情嘲笑她天真,“别逗了,我那些哥哥不给我的婚礼添堵那就谢天谢地了,尤其是法喀,他最近大概恨不得在我们交杯酒里下毒才能解恨。”
“可满人入洞房好多规矩,我额娘拉着我足足说了一个时辰,都是先喝合卺酒,然后新娘子得坐床,这期间新郎只能迎客不能进喜房的。”
“什么狗屁规矩。”阿灵阿伸手摸了下珍珍的脸颊嬉皮笑脸地说,“那刚刚是什么?”
想起刚才,珍珍含羞带臊地打开了他的手复又钻进了他的怀里。
“你家里人怎么待你这么不好。”
阿灵阿吻了吻珍珍的额头说:“习惯了,这国公府没什么好东西。你且忍两个月,等皇上赐的一等轻车都尉府造好了,到时候我们带着额娘和妹妹住出去。康熙说要给我外放,再过段时间咱们就能出京了。”
“小七爷,你这就算要苟富贵了?”
阿灵阿得意点头,用下巴蹭了蹭珍珍的头顶问:“我可还没苟富贵就娶你了。”
“出京。唉,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咱们的家乡看看,也不知道古代那片地方是什么样的?”
珍珍的这几句话顿时勾起了阿灵阿对现代的怀念,他想了起来,他们的家乡是在南方的一个港口,彼时的清朝或许还是一个小渔村吧。
“等出京后,我们便能关起门来把屋子都重新收拾收拾,让这群古人给收拾屋子简直太遭罪了。”
阿灵阿摸着硬床板和玉枕气不打一出来,这办事的时候膝盖都疼!古人太不会享受了,他一定要将床褥全都换成合他心意的,夏天一定要用冰丝冬天要用长绒,床下面再垫它个十七八层软褥子。
“哦对,还有夏天,唉,这大清朝的夏天太遭罪了。”
珍珍欲哭无泪,她现在最膜拜的一句话就是“命是空调给的”。
虽说清朝还没什么温室效应,可还是热得很。每逢夏日她简直热到坐立难安,尤其古人的衣服还特别讲究,炎炎夏日里她都要穿起码三层衣服,每到那时候她就恨不得不穿衣服在屋子里裸奔。然而这惊世骇俗的想法只能在脑子意淫,说出来都得被她额娘打。
这对前二十一世纪情侣抱在一起喋喋不休声讨了大清朝生活简陋粗糙之一百零八个关键点,最后由珍珍深刻总结道:“郎清,我穿越,你也穿越,你说怎么这事儿就被我们碰上了呢。”
不过珍珍还是庆幸不已,“还好还好,你是个飞黄腾达的命,以后还要做一等公一路高升,小七爷,妾身都靠你了!”
在珍珍一脸害羞带挈又梨花带泪演得正来劲的时候,阿灵阿却一脸菜色,只见他坐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对珍珍说:“珍珍,有个事儿我要和你交代一下。”
珍珍被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吓到,她脑内飞速脑补了所有可能吓到她的事,最后紧张地问:“怎么了?难道你真的有通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