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猛饮一口碧螺春,恨恨在心里吐槽:康熙爷哪是好心好意让纳兰容若来陪弟弟考试的,更不可能是好心好意要关心阿灵阿前途,他分明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揆叙和阿灵阿如今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容若指点两人也不是秘密,让容若来陪弟弟考试,顺道也就知道阿灵阿考的如何。
等明天容若回宫当差,康熙立刻能实时掌握阿灵阿的考试动态。等问完,他还能直奔永和宫告诉德妃。
珍珍清楚自家姐姐,她虽然松了口说珍珍自己喜欢便好,每当康熙爷说阿灵阿坏话还总是帮着阿灵阿。但其实私底下每日都拿着小本本在评估阿灵阿到底是不是良婿,阿灵阿童鞋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自家姐姐打个负分,然后康熙爷就又有借口给阿灵阿“提要求”。
阿灵阿曾说,康熙爷若是喜欢你,就会经常调戏你抓你几个痛脚,看到你抓耳挠腮后又哈哈大笑。这等恶趣味如今阿灵阿时常能享受几次,除了感叹阿灵阿颇得圣心外,两人毫无办法。
珍珍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烧麦,心里又骂了一句:狗皇帝,真无聊!
县试虽说只考一日,开考后贡院大门照样挂上铁链由两个兵卒守在门口。珍珍他们只能在外观望等待,一直等到寅时,阿灵阿和揆叙才考完,他们一出来就被带回了雅间。
珍珍问:“考得如何,难不难?”
阿灵阿在冬日里都满头大汗,他脱力地趴在桌上说:“渴死了,让我喝口水先。”
他也不管桌上的茶杯原先是谁喝的,茶还热不热,仰头就灌下了一大杯。
揆叙到底是“真”世家公子,虽也又渴又饿,但喝茶的样子就比他文明多了。他喝下半杯茶缓过气,接着把考题内容和自己写的文章一一告诉了容若。
然后揆叙看着攸宁说:“我应该考得过。”
攸宁没接他话,转过头和珍珍开始闲聊。
容若静静地听完说:“县试考题一般都是如此,依着你刚才所说得中应该无碍。”
得到才子大哥的肯定,揆叙喜形于色。
容若又问阿灵阿:“七少爷,也说说你写的文章吧。”
阿灵阿尴尬地笑了两声,“我都忘了我是怎么写的了。”
珍珍瞪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傻瓜,自己写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灵阿说:“我是考试时候思如泉涌,考完涌完自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珍珍忍不住扶额,某人这是故技重施,当年高考完自己找他对答案他也是这套路,其实就是不想面对事实装失忆。
珍珍内心朝天拜了拜,希望这回某人也能和当年高考一样超常发挥。要知道朗清当年高考正常水平能考普通985,结果超常发挥考中零志愿去了帝都的top2。
所谓临场发挥型选手正如是。
容若倒是一脸理解,“不记得也是常有的事,七少爷不过是不记得写了什么文章,这还算小的。我记得我那场会试,有个举子考完出来连自己姓什名谁都不记得。后来还是礼部官员翻看他身上带的具保后派人把他送回家的。”
阿灵阿得到纳兰容若的帮衬,更心安理得地继续逃避。
十日后,贡院门口张贴出了县试结果,揆叙是本次县试第三,阿灵阿第十,两人均顺利过关,拿到了府试的资格。
两人按着容若之前给他两设计的“科举规划路线”,两个月后一鼓作气直接参加府试。这回揆叙第一,阿灵阿考了个第十二,再次顺利过关。
阿灵阿这十二名没什么人注意到,揆叙这回的头名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贡院门口的告示一出,全京城都知道明相家又要出个大才子了。
这边拿着礼物往什刹海贺喜的人差点把明相府的门槛给踏平了,那边清冷的乾清宫中,康熙默默地看完面前的几份府试试卷,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站在康熙身边的顾问行小心翼翼地问:“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康熙一听说府试的结果,就让顾问行悄悄地去顺天府把卷子拿进宫。顾问行识字有限,虽然大概能看懂卷子上写了什么,不过完全无法评论好坏。
康熙一直撑着下巴敲着卷子不作声,小一刻钟后才露出了个有点“奸诈”的笑容。
他把卷子合起收到一边,对顾问行道:“去把顺天府学政叫来。”
…
顺天府学政进乾清宫的事并不为外人知,阿灵阿和揆叙还双双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全然不知道两人身后一群老秀才们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这群老秀才小的三四十,老的五六十,考了十几年的乡试屡屡受挫,如今揆叙一个十来岁的黄毛孩子、他们眼中贵族家的纨绔子弟拿了岁试第一,并要和他们一起竞争第二年的科试,那种心理暴击堪称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部分老秀才们在会馆中发下毒誓,若是这回不中不过,而揆叙过了,以后便再也不考安心回家种田。
可就像珍珍和阿灵阿一样,fg不能乱立,毒誓也真的不能乱发,到了康熙二十二年冬,京郊多了一群读书人务农……
后来,这群身经百战的老秀才们回忆起这场考试,都不约而同地都觉着这年科试难度陡然飞升。部分考生回忆起那日的情形仍是大汗淋漓,更有甚者当场痛哭流涕。
所谓科试,其本质是一场选拔考试,考生要按照成绩排序,前十名称一等,十一名至三十名称二等,其余为三等。大省一、二等会同三等前十,小省一、二等会同三等前五,方可参加次年的乡试。
这一年的顺天府科试之难,使得学政连选出三十人凑满一等二等都办不到,不得不又举办了一场遗录才凑够乡试人数。
揆叙在这场科试里依然保住了第一的位置,阿灵阿吊了个车尾,以二等倒数第二名挨上了乡试的资格。
原本还有些流言蜚语说揆叙并不是什么神童,不过是因为他阿玛被大家吹捧而已。而历经这场魔鬼乡试揆叙依然第一,他凭借实力说话让流言蜚语彻底成为了谣言。
旁人只顾看个热闹,陪考三年,看着阿灵阿和揆叙一路从县试走来的珍珍却比任何人都明白,阿灵阿和揆叙两人这几年里是多努力。
头悬梁锥刺股算小,挑灯夜读更是常事,揆叙年纪稍小身子单薄,有几次熬夜熬得狠了,第二天发烧,病得迷迷糊糊时嘴里还在叨念着文章。
要说科举磨炼人是一点不错,这三年里揆叙从一个天真的毛孩子长成了尚存一丝稚气的英俊少年。而阿灵阿的变化更是惊人,原本还有些瘦弱似豆芽菜的身体抽条似地开始发育,随着个子往上窜,他身上过去京城一霸的戾气渐渐消退。穿上长袍马褂,戴上玉佩扇子,同揆叙走在一起还真有几分风流贵公子的样子。
科试过后下一场两人要面对的就是科举路上最重要的一关——乡试,若是考上便可被称作举人老爷,进可继续参加会试殿试成为进士,退也可以直接去吏部登录等候授官。在古代普通人要飞黄腾达,举人是最重要的一步,想那《儒林外史》里的范进就因为中举高兴得都疯了。
乡试因为在秋天举行又被称作秋闱。过完年出了正月,阿灵阿和揆叙就开始为这场考试准备。
容若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乡试的重要。为了辅导阿灵阿和揆叙功课,他向顶头上司领侍卫内大臣请求将休沐从每十日一次增加为每三日一次。出乎意料的是,费扬古竟然同意了他这个称得上是无理的请求。
揆叙听说后木愣愣地问:“难道是阿玛去打了招呼?”
阿灵阿却明白,费扬古会这样做必然是得到了那端坐在金銮殿中人的授意。
既已如此,他是再无退路。
康熙二十三年八月初一,顺天府乡试开场。
十日后的清晨,贡院门口站满了等放榜的秀才。时辰一到,贡院大门打开,两个小吏走出来将一张红榜贴在大门旁,等了一早上的秀才们是一涌而上,考上的人是激动不已,纷纷额手相庆,有的甚至喜极而泣。而落榜的个个黯然失色,灰头土脸地离去,只待三年后重整再来。
阿灵阿带着老管家支着脖子在红榜上找了老半天,才终于在榜尾倒数第三的位置上瞧见自己的名字。阿灵阿知道,他的科举之路到这里结束了,然而揆叙的前方还有会试和殿试的挑战在等他。
他长舒一口气,转身笑着朝揆叙作揖。
“亚元公子,恭喜恭喜。”
得了康熙二十三年顺天府乡试第二名的纳兰揆叙全无兴奋的神色,反倒是一脸的震惊,喃喃地说:“难以置信,我竟然没考第一名!是谁,是谁考过了我?”
揆叙这种学霸的烦恼阿灵阿全然没有,他只有考过后大胜的喜悦。
他喊了揆叙一声呆子,走出人群利落地翻身上马。
揆叙追出来仰头问:“你去哪?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还不快找你小媳妇报喜去。”
马背上的人少年英俊,意气奋发,一甩马鞭朗声说:“进宫!面圣!”
阿灵阿春风得意地到了东华门递牌子请求面圣,侍卫刚刚接了他的牌子转身入宫禀报,皇帝最信任的总管太监顾问行捧着一卷纸与他擦肩而过。
“顾公公!”
阿灵阿唤了一声,想若是顾问行替他禀报那能更快入宫。哪想顾问行朝阿灵阿作了一揖,轻声念叨了一句:“来的真快。”
然后头也不回地窜进了宫,根本不听阿灵阿说话。
阿灵阿懵了一下,不明白这又是康熙爷的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