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摔倒的姿势是大朋友攸宁在上、小朋友揆叙在下,妥妥地叠成了个罗汉。
攸宁摔倒时手肘撑了一下地面,疼得哇哇直叫。
而揆叙就更惨了,比他年纪大又高的攸宁因为手疼起不来一直压着他,面对面呼吸对呼吸,不一会儿就压得揆叙满脸通红。
珍珍和阿灵阿对视一眼赶紧冲过去,一个去扶大格格,一个去扶小跟班。
珍珍扶着攸宁没伤到的胳膊,又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肘:“没事吧?没伤到吧?”
攸宁甩了甩胳膊做了个怪脸,“没事能动,就是明日要起乌青了,还好不是在宫里,在宫里苏嬷嬷他们又要对着我一通念叨罚我抄规矩了。”
那边的揆叙就得不到这么温柔的“扶起”了,阿灵阿几乎是拽着他后脖子把他拎起来的。
“说,你在外头干什么呢!”
揆叙还没张口大格格先替他解了围,她冲阿灵阿眨眨眼,笑得一脸无辜。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当然得在旁看着呀,你这个什刹海一霸要是欺负了我的小姐姐,我可怎么同吴贵人交代?”
攸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刚才摔倒的时候揆叙简直就是个肉垫子被她压在身下,这会儿细看他尚显稚气的脸上不知在哪蹭了一块灰,攸宁解下帕子轻轻为他拭去。
“二少爷对不住,刚才压着你了,摔疼了没?”
兄弟的粗手粗脚和大格格的温柔实在反差太大,揆叙耳朵根都红了,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
像是为了化开这抹尴尬,揆叙转身往阿灵阿胸口打了一拳。
“好小子,小爷我才知道你竟然不知不觉地攒了那么多钱。”
阿灵阿一脸黑线,好啊,自己准备给媳妇留着的家底都被这两家伙偷听去了。
大格格笑着附和:“是呀,我额娘当年出嫁宫中赏赐也就两万两,再加上点珠翠绸布折价一万两,这些年下来早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攸宁这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把正主小七爷阿灵阿吓得不轻,他连连摆手疯狂否认:“大格格,咱不能这么比啊!公主的陪嫁除了银子还有皇庄、牧场和当铺,这些每年光进项就上万两白银,再加上宫中常有赏赐,您可讲点道理啊!”
揆叙这时候在旁帮腔:“可咱们一百两做不出生意啊,赏赐再多也只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每日看着那群恶奴才掏空家里,呜呜呜呜。”
“别假哭了。”
阿灵阿一脸嫌弃地看着基友,这小子有没有搞错,大贪官明珠的儿子竟然跟他哭穷?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揆叙,想他是不是遇上了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家家底有多丰厚?
他好想告诉揆叙,四十多年后有个叫爱新觉罗胤禛的光抄你家管家的家底就抄出几百万两,胤禛的好弟弟九阿哥胤禟不过同你家结了个亲就火速变成百万富翁。
我当年在网上可是送了你老爹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康熙朝和大人”,每次一有讨论你老爹家底的帖子都是转眼起高楼,论坛上穷苦的劳动人民义愤填膺连骂三天三夜能痛骂上千楼!
揆叙不知阿灵阿心里的念头,在他眼里眼前的基友简直就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矿!
他像学堂里的老夫子一样拍拍阿灵阿的肩,一脸的义正言辞:“阿灵阿,苟富贵勿相忘啊!”
阿灵阿忍无可忍伸手就往揆叙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别和我装,你阿玛光资助点南方文人就流水似地花出去十几万两,揆叙你好意思和我说穷?我这是被府里差点饿死了不得不出去苟且偷生。”
“我家什么时候花了十几万两?”
揆叙小豆丁一脸茫然,阿灵阿一时语塞。
还真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阿灵阿无奈地在心里叹气,他总不能说是历史书上看见的,论坛上八卦的。
“反正外头人都这么传!什刹海边的明相府狮子都是银子打的,不,金子打的!”
揆叙呆呆地说:“不可能不可能,我阿玛身上从来没有钱,出去和同僚喝个酒都得朝我额娘领,我额娘每次只给他一两银子。”
此时什刹海的明相府里,刚到家的明珠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嗯?是索额图这老小子又在皇上跟前告我的黑状了?
揆叙不知自己无意间的几句话,已经把自个儿阿玛额娘那点闺房事全给抖了出来。
攸宁在一旁听得偷笑,都说咱们明相千好万好就是惧内,原来不是传言,是真的。
珍珍这却是一脸黑线,这三人一来二去,说是比穷,可在她听来全是赤裸裸炫富!
这相当于比尔盖茨和巴菲特说:“亲爱的大门,你在财富榜上超过了我一百亿,我是多么的贫穷啊~”
我谢谢你们大爷!本姑娘当年为了买五十亩地还要老祖母当传家宝,这才叫穷!
难怪郎清说他刚穿过来受得那些气都不算什么,官三代红色贵族们再惨,起点也比一般人高许多。
“你们别说了,我这个真穷人要走了。”
珍珍满心绝望,觉得自己没法和这群官n代相处,她要回去好好种田发家致富。
“诶诶诶,别别别。”
攸宁嬉笑着拉她回来,“好了啦,小七爷再能挣钱我也不和你抢,就是到时候什么店铺酒肆都让我随意吃喝玩乐别收我钱就是了。”
阿灵阿听了仿佛心口被剜了一刀肉,心里默默一叹。
没法子,为了追媳妇这点代价总是要的。
他想起一事来,语带几分谨慎地问:“你们……你们刚刚从哪里开始偷听的?”
珍珍突然心惊肉跳,对啊,刚才他两在里面说的都是什么穿不穿的,可别被这两人都听去了。
攸宁说:“我们想在外头听你两说情话的,可是你们说话声音太小实在听不真切。揆叙说趴门板上听得清楚些,结果我们刚听见你数家产就摔进来了。幸好摔下来的时候有揆叙护着我,否则我可就不止蹭几个淤青。”
攸宁年纪小,平日在宫中身边见的男人又都是太监,她这会儿也没怎么在意八岁小揆叙的性别。
她跑过去抱住揆叙演示起两人摔倒时的情形。揆叙比攸宁小两岁也矮大半个头,攸宁这么一抱,他通红的脸恰巧就埋在了她脖颈间,可以闻见少女清新的桂花头油香气。
“你们除了那些银子还听见什么了?”
其实阿灵阿已然放心,若是他们刚才听懂了,便不会有刚才的那通胡闹。
“就那些呗,对了,官三代红色贵族什么意思?”
珍珍的脸有些僵硬,她看着阿灵阿,阿灵阿似乎也在绞尽脑汁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就是家里当官当到现在是三代,我们不都是吗?”
揆叙和攸宁纷纷点头,觉得这形容非常合理,并认为阿灵阿实在聪明,怪不得能挣大钱。
唉,到底还是两个小孩子。
阿灵阿见状又挥舞着爪子将二人赶了出去,攸宁一转身,系在腰上刚才给揆叙擦脸的帕子飘了下来,揆叙伸手一捞,稳稳地接住了。
“大格格,你的帕子落了。”
攸宁接过大大方方地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珍珍看着揆叙发红的耳根在心里默默地笑了。
有了刚才的教训,阿灵阿这回可是学乖了,他拉珍珍走到最里靠墙的地方,开始低声说话。
“真不能小瞧了这两人,唬了我一跳,还好他们都是小孩子有些话听了也不会放心上。”
阿灵阿长舒一口气,开始和珍珍说正事:“咱们说正事,我这几日仔细想了想我们的婚事。”
一说起这个珍珍也是发愁,阿奶和姐姐都是奔着要她安宁幸福平静过日子去的,若是没有重遇朗清,到了岁数的她或许会默认这个做法,毕竟这是这时代最好的选择。
但她最好的选择现在就在眼前,除郎清外别无他想。
她想郎清也必是如此。
“我先和你说我家,我姐姐和阿奶必然是不愿意的,我家虽穷但不慕富。阿奶早说过你家那个深宅大院没个安宁,不是什么好人家。”
阿灵阿为这个未来的奶奶点了个赞,“你阿奶说的一句都没错,钮祜禄氏是真的深宅泥潭,我原本就想着私下挣钱买地,等攒够了银子破门出户逍遥自在去,再也不回这懊糟地方。但现在情形不同了,咱们要在一起只能走明路,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家人和你姐姐。”
珍珍心里想若她和阿灵阿都是普通人,阿灵阿如果说要带她远走高飞,她也愿意一搏。但这只能想想。
这个时代一人败德,全家遭殃,她和阿灵阿不同,阿灵阿家里尽是些牛鬼蛇神,而自己家中都是待她极好的真家人。更要紧的是旗人无旨不能出京,出京既是逃旗,而逃旗是大罪,她不能连累姐姐和家人。
“国公府会同意咱们的婚事吗?”
阿灵阿摇摇头。
“我虽然不受待见,但怎么说都是遏必隆的嫡子。我那几个好兄弟大概巴不得我一路没出息下去,但我额娘和族里其他房的叔叔伯伯们可不会乐意让我娶个包衣家的姑娘进门。”
“哎。”珍珍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那我们该怎么呢?你家不会同意,我家也不会同意,该怎么破这个局?”
阿灵阿牵起珍珍的手,眼神闪了闪沉吟道:“我左思右想,这时代只有一人能替我们做主,也只有他能破这个僵局,且无人能拒。”
“谁?”
“康熙。”
“狗皇帝!”
珍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阿灵阿目瞪口呆,赶紧捂着她的嘴。
“别瞎说话啊!脑袋脑袋!”
珍珍不服气地嘀咕道:“他霸占我姐姐不是狗皇帝是什么,他脸上还有麻子,没叫他斑点狗皇帝就不错……”
阿灵阿死死捂住她的嘴,看样子是自己不说完都不打算松手了。“你要死了,这是大清,你骂他真能上断头台。”
珍珍憋着气点点头,阿灵阿才往下与她分析:“我好歹也算是贵族子弟,官学毕业后就能顺理成章地申请官职。遇到你之前我本没有当官的想法所以才总逃学,但现在看来这官学得好好混,官也不得不当。”
“那你能当多大的官?”珍珍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最差三等侍卫,正五品。”
“那也比我阿玛高了!”珍珍感叹道,“你们官三代就是不一样,朱门酒肉臭,小七爷你苟富贵可千万别忘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