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一辈子可能都不能见一次帝王,可徐容绣去年见过一回,如今却是第二次了。
两次见永安帝的心境却也完全不同。
秦王妃瞧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她主动握住徐容绣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怕。”
迎着秦王妃关切的目光,徐容绣扯了扯嘴角让自己露出一个笑来,“我不怕。”
见秦王妃目露惊讶,徐容绣解释道,“最坏的打算便是宋家所有家财也还不回妹妹的自由,那今后只能说我们夫妻还有容恩会竭尽全力保护妹妹在宫里的安全。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徐容绣一点都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秦王妃能来接她说明这事儿是永安帝许可的,那么当着秦王妃的面她觉得无需隐瞒,该有的后果她全都想到,不管是永安帝还是她都要做好准备。
“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秦王妃眼中露出一丝怜悯来,“说来这事儿也怪王爷没事先去与你们核实一番便应了这事儿,今日一早王爷便进了宫,也不知与皇上说了什么便使人传话让我带你入宫了。”
这是在解释为何是她来接徐容绣入宫了。
秦王妃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好,徐容绣也不愿用龌龊的想法去想她,“王妃的意思妾身明白,多谢王爷和王妃的好意。不过这事儿说到底都是舍妹惹起来的,与王爷无关。王爷也无需介怀。今日王爷为宋家奔走,妾身也定不相忘。”
到了宫门口秦王妃递了她的牌子,守门的侍卫直接检查一番便让马车直接进了宫,一直到了养心殿外不远处的台阶下,马车这才停了下来。徐容绣赶紧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去扶秦王妃。
秦王妃扶着她的手了下了马车,对徐容绣道,“走吧。”
到了养心殿门口,孙公公已然在等候,见二人一同前来笑眯眯的给两人请了安然后道,“皇上说了,王妃和宋太太来后直接进去便好。”
说着这话孙公公将殿门推开躬身请她们二人进去,之后再将门合上。
徐容绣规规矩矩走在秦王妃后头一直到了前头,而后行跪拜礼。秦王妃是长辈,却是不用行跪拜礼的,徐容绣这一拜却实打实的磕在地板上。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触感冰凉从额头侵入体内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徐容绣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
“皇婶不必多礼。”永安帝又道,“宋太太也起来吧。”
秦王妃行了一礼站到秦王身边去,徐容绣也缓缓起身,“多谢皇上恩典。”
永安帝看着她,微微叹气,“听孙公公说你要与我谈桩大买卖?”
徐容绣抬头,硬着帝王骇人的目光颔首道,“回皇上的话,是。”
“你倒是说说看。”去年的时候徐容绣说要与他做买卖,于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拿了不少的银两来,这还是开了不少分铺的情况下,如今又是什么买卖,永安帝倒是有些好奇了。
徐容绣抿了抿唇道,“回皇上,臣妇要做的买卖是,用宋家所有铺子换妹妹蓝容菲的一世自由。”
永安帝脸上的笑顿时僵了。
说着她噗通跪下,诚恳颔首,“舍妹年幼无知做错了事如今在礼部待选,然而舍妹不管哪方面都不附和本次选秀的条件,求皇上开恩,容许臣妇将妹妹带回家去。”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永安帝的双目已然冰冷一片没有一丝的温度。
“你是做这买卖?”永安帝笑了笑,而后对秦王道,“今日多谢皇叔。”
秦王知道这是让他们走人了,忙与秦王妃行了礼告退,临走时看徐容绣的目光颇为怜悯。
秦王如何敢相信徐容绣会这样做,就是永安帝也被徐容绣的做法震个不轻。
宋家食铺多赚钱他清楚,可徐容绣竟舍得用那些铺子来换妹妹的自由。
可……
对于钱他喜欢,美丽的姑娘他也喜欢。
永安帝看着徐容绣眉宇间带着不悦,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在寻常人家已经是可以做祖父的年纪。可皇家不同,要开枝散叶,喜欢的姑娘也没有得不到的。
更别说那些官宦之家若是有个被皇上看上的人该多高兴了。
可宋家偏偏不,在他多年未动心,却动了凡心的时候,人家家人不乐意让孩子进宫。
这让永安帝如何高兴。
永安帝面色逐渐阴沉,看着徐容绣卑微的伏在地上也没让她起来,“宋太太是瞧不上朕?”
当然瞧不上了。
但这话徐容绣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却道,“臣妇不敢。”
“只是舍妹年幼无知,天真烂漫,被臣妇教养的不知天高地厚,是以并不适合皇宫的生活。”徐容绣解释道,“圣上天资卓绝,英俊睿智,舍妹愚钝配不上圣上。”
见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永安帝却半分喜悦都没有,“既然朕如此优秀,为何宋太太不能同意。况且蓝姑娘自己愿意进宫陪伴朕,宋太太强行将她带回岂不是伤了蓝姑娘的心,也让宋太太与妹妹产生矛盾。”
徐容绣心里将永安帝骂个半死,为啥不让容菲进宫你心里没点数吗,也不瞧瞧你多大年纪了,还光想着啃嫩肉,也不怕闪着舌头。
“皇上说的是,然而臣妇却相信,宋家的铺子比容菲更加迷人更加有魅力,也更加配得上陛下。”徐容绣睁眼说瞎话,“舍妹涉世未深,思想浅薄,并不是能安于呆在后宅或者后宫的地方,若真入宫,恐怕用不了多久就……”
徐容绣叹了口气道,“美人虽美天下多的事,即便舍妹入宫用不了几载依然会红颜老去。可宋家的铺子如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光芒万丈,正是发展的时候,今年可能只给圣上分红两万两,那么占了大头的我们呢?若是这些利润全是圣上的呢?一年有多少,十年有多少,永远不会有美人迟暮的担忧。”
她说完,深深的拜了下去,“臣妇愚钝,请圣上三思。”
徐容绣说完这话好半天没听见永安帝的动静,是以她伏在地上除了感触地板的凉意动都不敢动一下。大殿内异常的安静,永安帝本来站在下头,这会似乎坐回到龙椅上。
奏折哗啦一声似乎被翻开,徐容绣静静等待永安帝的回答。
怎么回答?
永安帝现在气的要命,天知道他得知蓝容菲走了秦王的路子报名参与选秀的时候他心里有多高兴,所以他如何肯轻易放弃这机会。
固然他与蓝容菲只有一面之缘,可仅仅一面之缘便让他对那个小姑娘上了心。
中宫皇后是还有三妃是他登基前他母后给选定做主娶进门的,后来的一些女人也无不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接进宫的。但是论喜欢,论动心。
他非常羞耻的承认人到中年的他头一次对个小他那么多的小姑娘动心。
不关乎宋子遇才能,无关乎徐容绣有赚钱的本事,只是在看见的那一眼便觉得心动了。在秦王与他说的时候,他以为蓝容菲也是喜欢他的,所以他甚至想着慢慢的,到时候给她贵妃的名头。哪怕娘家地位不显也要给她最尊荣的地位,起码一人之下。
然而宋家夫妻是不同意的,尤其是将蓝容菲养大成人的徐容绣不同意蓝容菲入宫。
这让永安帝如何不恼怒。
永安帝看着眼前的折子,恰好是宋子遇从陕西递上来的,宋子遇的确有才能,徐容绣也的确有本事。就是刚中状元的蓝容恩也非池中之物。
可这些能成为阻拦他与小姑娘的障碍吗?
永安帝心中的火气逐渐加大,宋家!竟然要用宋家的铺子来换蓝容菲的一世自由,这是将皇宫当成了牢笼了。
砰的一声!茶杯被永安帝摔在地上。
徐容绣跪在那里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头上也沾染上带着温热的茶叶沫子。
徐容绣一定不敢动,更不敢伸手去收拾,她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永安帝的一个回答。
“呵呵。”永安帝突然笑了笑,“宋太太仍旧坚持用宋家所有的铺子换容菲的一世自由?”
徐容绣即便伏着身子脊背也是挺直的,“回皇上的话,是。”
永安帝从龙椅上站起来缓步到了徐容绣跟前,看着眼前的女人,眼中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抬起头来。”
依言,徐容绣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凝视着永安帝,将心中的一丝恐惧压下。
“你来宫里说这话,宋大人知道吗?”永安帝看着她道,“宋夫人知道吗?”
徐容绣抿唇,“夫君远在陕西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效力,尚不知家中之事,至于婆母,她自然知晓,亦支持臣妇的决定。”
永安帝闻言笑了笑,“是吗。那你这是在提醒朕,你的夫君在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结果朕还在家里逼迫他的妻子?”
那当然了。徐容绣心底翻个白眼,却依然道,“臣妇不敢。”
“不敢的话你就不说这话了。”永安帝看着徐容绣心中感慨,这徐氏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生为男儿,恐怕比宋子遇还要厉害百倍。
想了想那小姑娘,永安帝心中实在不舍,可若轻易放弃又实在难以接受。他本是大周的皇帝,天底下他想要哪个女人不行,偏偏这一家子竟将皇宫当成了洪水猛兽一般不肯答应蓝容菲入宫。
“宋太太关心妹妹,也该尊重妹妹的选择才是。”永安帝道,“宋太太待下人对家人一向尊重对方的意愿,怎的到了妹妹身上就不肯遵从了她的意愿呢。”
徐容绣直直的看着永安帝道,“都说长嫂如母,臣妇的妹妹自幼没有母亲,是臣妇一手带大又带着她进了宋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本就该臣妇做主。”
她顿了顿,“但臣妇并不答应她入宫,请圣上体谅。”
永安帝的脸臭的不行,心里也气的咬牙切齿,他看着徐容绣道,“若是朕说,人和铺子,朕都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