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珉钧想的轻巧,也不知其中的厉害,只凭着一股子戾气,觉得就宋子遇这样的小官即便死了老婆也断不敢与卫国公府为敌与晋王府为敌。
是以他才敢胆大妄为的拿了银子收买杀手以图杀了徐容绣泄愤。
若非当时徐容绣坚持自己下马车去给饺子买糖炒栗子,恐怕现在的他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宋子遇还是蓝容恩都不能接受。蓝容恩活了十几年,若非有姐姐的庇护,恐怕他还在徐家战战兢兢看着继母脸色过日子,别说读书明理,就是堂堂正正做个人都做不到。
而蓝容恩这几日根本没有去所谓的朋友家小住,姐姐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又如何读的进去书,那日离家后便跟在宋子遇身后打下手做个免费的劳动力,在得知徐容绣马车被人放火一事既不是覃家也不是黄家更不是永安帝而是晋王妃幼弟所为的时候,他突然出手了。
晋王妃的幼弟贺珉钧自幼与晋王妃感情好,小时候打架斗殴没少做,今年十九,与蓝容恩一样明年春天春闱,两人曾经也在文会上见过,是以并不陌生,只不过贺珉钧才华有本事也有可惜性格冲动。自家姐姐与宋家的纠葛贺珉钧当然清楚,但他不觉得是姐夫晋王的错,在他看来错的是徐容绣,是徐容绣勾引了晋王,反过来又害的他姨母身死姐姐处境艰难。
于是贺珉钧做了这等护姐行为。
蓝容恩在宋子遇身边,自然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事儿,蓝容恩以回去给徐容绣报信为由直接去将贺珉钧从国子监拖了出来,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打了一架。
只不过两人战斗力悬殊,贺珉钧是京城世家公子,自小虽然也干过打架斗殴的事可多半是下人打他在一边儿看着。与蓝容恩比起来根本就没眼看。
蓝容恩简直是单方面屠杀,偶尔被贺珉钧挠上一爪子也丝毫不肯松手,直接就将人往死里打的。
看热闹的多半也是国子监的监生,本还同情贺珉钧的,可蓝容恩边打边将贺珉钧的罪行公之于众,这下看热闹的人明白了,蓝容恩是替姐姐报仇呢!
贺珉钧不过是挨顿打,可人家姐姐差点命都没了。何况宋家小门小户,贺珉钧出身卫国公府,实力悬殊摆明着瞧不起低级官员。
罢了罢了,不能管。
只不过有人的地方是非传的也快,于是乎,贺珉钧的所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两人打架惊动了不少人,宋子遇被人喊去拉架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贺珉钧断了一条腿,如今还在家半死不活,蓝容恩脸上也成了这副模样,原先的俊美的脸已经惨不忍睹。
此时,听到姐姐的质问蓝容恩脸上难得有了少年人才有的倔强,“只许他护姐心切就不许我护姐心切了?”
闻言徐容绣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来,诚然这件事他们知道是贺珉钧所为,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他们真的能打到贺家门上去吗?
以贺家的地位恐怕贺家只要反应及时登门道歉,他们就该捏着鼻子认了。
若徐容绣死了,宋子遇尚可拿着这把柄要求朝廷处置卫国公府,可偏偏徐容绣毫发无损,若是人家道歉了你还不肯罢休,那么外头的人定会说宋家故意拿乔了。
就像蓝容恩说的,贺珉钧是替姐出头,那蓝容恩就不能替姐姐出头了?都是一份拳拳护姐之心,蓝容恩今日这一出虽然不能让一家人怒气消散,可也好过不痛不痒的收了礼物应了这哑巴亏的强。
徐容绣无奈叹气道,“就算要打,好歹也背后套麻袋再打,你自己亲自动手做什么。”
闻言蓝容恩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
旁边从路上就一直沉默的宋子遇这会儿听了徐容绣的话一直皱着眉头道,“你太大意了!”
“打架也不叫我一起!”宋子遇恨声道,“那王八犊子竟敢算计我娘子,就该将他双腿打断,还有那眼珠子也该抠了,我娘子这么好的人他也下的去手,简直就是睁眼瞎!”
“姐夫你也这样想的?”蓝容恩的眼睛都亮了,也不管徐容绣如何瞪眼,拉着宋子遇就嘀咕起来,“姐夫,其实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大意了,若是跟姐姐说的是的套麻袋将他打一顿再把眼珠子抠了,恐怕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你不知道,这家伙性子冲动在外招惹的人可多了。”
“蓝容恩!”徐容绣见他俩没完没了气的发飙。
蓝容恩不管他姐,继续问宋子遇,“姐夫,你说等他好了咱们再打一顿怎么样?”
宋子遇摇头道,“不妥,起码短时间内不成。”
徐容绣直接想翻白眼了,也不管他俩如何,赶紧让海棠去收拾一份厚礼,又换上衣服道,“蓝容恩,这会儿我去给人道歉去,你去不去?”
蓝容恩道:“不去。”
“好。”徐容绣本也没打算让他去,便道,“那你就卧床养病吧。”
此时外头天刚黑,徐容绣直接乘了马车大张旗鼓的往卫国公府去了。
卫国公府靠近皇城,与宋家有一段距离,此时因为天擦黑路上没几个行人,马车在路上咕噜咕噜的声音也尤其的响。
到了卫国公府门前,徐容绣下了车让人去敲门,等门开了又亲自说明了来意。
卫国公府与宋家的恩怨其实以前有过交道,就是去年的时候卫国公府开了贺家食铺想与宋家食铺打对台戏的时候,可惜贺家的厨子不行,经营的人也不行,最后赔个底朝天。那事到最后不了了之,宋家和贺家也只当没发生过这事。
如今贺珉钧却公然行刺徐容绣,徐容绣这般急切的来道歉,为的就是想将卫国公府架在火上烤。她来时故意走了几位御史家所在的街道,沿途更让下人去小小的散播了一下。
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宋家因为这事诚惶诚恐吓坏了,即便他们才是最初的受害者也要做出该有的态度来。
在来的路上,徐容绣在脸上装扮了一番,如今脸上有些苍白,活脱脱大病未愈的样子。
卫国公府所在的这条街上达官显贵也多,宋家的马车停下又非常大声的叫了门,不用看也知道附近的人家有人探出头来探听了。
若是卫国公府的人不肯见她才好呢。
徐容绣心里偷偷的想着。
可惜卫国公府已然知道事情包不住了,听闻宋家来人道歉了便觉不好。按理来说以徐容绣的身份是见不到卫国公夫人的,但这段时间卫国公府风雨飘摇,即便自己亲姐姐因为宋子遇而死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整了衣衫亲自到门外见徐容绣。
国公府大,从里头到外头也要走上一段距离,外头徐容绣站的腿有些麻,虚弱的靠在海棠的身上,海棠一脸的心疼,“太太,您这是何苦呢,您去车上吧,等府里出来人奴婢再叫您。”
徐容绣虚弱道,“那可不成,长姐如母,容恩做了错事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拿出态度来才是。”
话音刚落,从门口出来的卫国公夫人嘴角就抽了抽,她看了眼门口的人当即大怒,“宋太太来了,怎的不请人到里头坐去?忒没规矩。”
没规矩?骂她还是骂谁呢?徐容绣站直了身体福了福身道,“妾身徐氏给国公夫人请安。”
卫国公夫人打眼看了眼胡同里其他人家,可惜天太黑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她面色不好看可还是扯了扯嘴角道,“宋太太里面请。”
徐容绣轻轻摇了摇头,让人将礼品奉上,颇为歉疚道,“我家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今日竟打了国公府的公子,妾身寝食难安,便赶紧来国公府道歉,公子无碍吧?”
卫国公夫人见她不肯入内,再想到躺在家里半死不活的儿子,心里有些恼怒却又不能发出来,只皮笑肉不笑道,“还死不了。”
“哦,那就好。”徐容绣叹了口气道,“我们姐弟三个自幼丧母,如今幼弟做出这等事来我这长姐心里难过的很,既然贵公子无碍,妾身这心也就放下了,时候不早,妾身不打扰夫人休息,就此告辞。”
她盈盈拜完,突然身子一歪,海棠惊叫一声夫人,赶紧与另一个丫头将她扶着往马车上去了。
寒风中卫国公夫人面色铁青,这是晕了?在国公府门口晕倒的?
徐氏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国公夫人怒火中烧,可徐容绣已然被扶着上了马车往宋府赶了。一上马车徐容绣就坐了起来,笑道,“哎呀,演戏可真累。”
“太太何苦为难自己,太太自己还是受害者呢。”海棠抿嘴笑道。
外头的卫国公夫人听着远去的马车上隐隐飘下来的声音,脸更黑了。
至于附近开着的角门也迅速的关上往内院汇报情况了。
不出意外,第二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卫国公府公子当街刺杀宋子遇的妻子未遂被宋子遇的小舅子打了,然后宋子遇的妻子拖着病体亲自上门道歉在卫国公府门口吃了排头然后晕倒被抬回去了!
一上朝最喜欢揪着达官显贵不放的御史们纷纷弹劾卫国公教子无方,李佑铭的父亲李御史也在其列。自己的儿子与宋子遇是好友,至于宋子遇此人他也接触过,是个国家栋梁会为百姓请命的人。而宋子遇的妻子,在陕西的作为也逐渐传回来,这样的女子尽管不安于室,可到底为百姓做了好事。
就这样为百姓做了实事的人竟然在京城公然被刺杀,即便对方只是六品小官的妻子也不该有这样的待遇。
是以李御史听闻昨日傍晚的事后当即联合御史台几个御史拟了折子一起参卫国公了。
卫国公瞧着几个御史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心里恨毒了宋子遇夫妻,这么一对小人物到底哪来的底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情!
忒她娘的惹人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