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有钱,可黄家最大的官才多大?即便黄家在济南经营多年,抄出来的银子也已经超过黄家该拥有的。黄家哪来这么多钱?又是哪来的底气在济南府敛财还能迅速将尾巴收拾干净的连按察使都抓不到把柄?
若说没有晋王背后的帮衬,打死宋子遇都不能信的。
以前他对晋王的印象便是好色之徒这评价上。可若是上升到谋反,那罪名可就大了,他不光唾弃这种人,恐怕还在心里咒骂他八辈子祖宗,若晋王并没有这意图还好,若真有……
宋子遇突然吓出一身冷汗来。
看来秦王是看穿晋王的打算了,所以才当着永安帝的面抽晋王,他抽晋王并非只是因为生气,恐怕也是为了救晋王一命吧。
说到底这事情最后究竟如何结果,端看永安帝的态度,永安帝若是肯继续纵容胞弟,那么晋王便能逃过一劫,所有的罪名也都将由黄家甚至覃家一起来背。若是永安帝想以除后患,那么这件事便要彻查到底。
帝王心难测,多少人当一辈子官都猜不透帝王心,更别提宋子遇这等官场菜鸟了。
宋子遇抹了把汗躺下道,“睡吧,左右与咱们来说都是好事。咱也不指望能够扳倒那坏东西,能让他伤筋动骨起码能消停上两年,对咱们也算好消息了。”
这话虽然说的消极可也是大实话,徐容绣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不管是收拾晋王还是端了黄家,于宋家都是有益无害的。但她没说的是她担心永安帝宠弟过度若是诚心偏袒晋王那么恐怕他们作为知情人也会是被清算的对象。
当然她不愿相信永安帝会这样做,先帝爷时国库空虚官员**,导致朝廷无人可用,永安帝登基时又被几个顾命大臣控制,皇位坐的战战兢兢。但永安帝是不安于做傀儡的人他有雄才大略,将那几个老东西扳倒,这几年的科考又提拔自己的人。无疑宋子遇是永安帝看好的人,所以她不信永安帝会轻易放弃宋子遇。
宋子遇有能力有胆识,重要的是有一颗与永安帝一个立场的心更不会背叛永安帝。宋子遇爬上高位是早晚的事,永安帝若不是想让宋子遇锻炼,也不会让他去陕西去山东的。
更何况,她弟弟还是明年的状元郎呢,若是他们一家子被一窝端了,明年也就没状元郎了,永安帝就太亏了。
徐容绣想完这些嗯了一声道,“夫君说的对。”
睡在炕尾的饺子翻了个身,徐容绣低声道,“年前夫君虽然忙碌,但能早些回来就早些回来,多陪陪饺子,她也就认你了。”
宋子遇笑了笑应了声好,后面再没动静。
第二日早晨饺子醒来发现不在娘亲怀里大为不满,一屁股将宋子遇坐醒了,宋子遇瞪大眼睛顿时怀疑人生,但饺子却捂嘴大笑,而后还抱着徐容绣道,“我的,我的。”
宋子遇去办差了,徐容绣笑的直不起腰来,直到吃早饭的时候闻着桌上的鸡汤突然就吐了。
“这是有了?”田氏惊喜道。
徐容绣微微蹙眉,想了想道,“应该没有。”
旁边的海棠也道,“太太换洗的日子刚过去没几日。奴婢去请大夫给太太把脉。”
一听这话田氏有些担心,“那是怎么回事?”
徐容绣倒没觉得如何,只安抚道,“许是久未在京城不习惯了,请大夫看看就知道了。”
饭后大夫来把了脉却是脾胃失调,将养些日子也就行了。田氏松了口气嘴里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边刚送走大夫,邓繁的妻子李氏便带着舒姐儿挺着大肚子来了。
今年饺子周岁的时候李氏就有了身孕,如今算着日子恐怕就这几日了。
徐容绣瞧着她的大肚子赶紧让她坐下,“就你这样,怎么还敢出门,昨日我回来时还与娘说今日抽空去瞧瞧你,你倒是个着急的。”
李氏摸着顶着尖儿的肚子笑道,“这是着急想见你吗,小半年不见我可是寂寞不少。”
两人说着话,舒姐儿已经熟门熟路的去找饺子玩了。两人相差不到一岁,可饺子鬼精时常将舒姐儿欺负的哭鼻子,可舒姐儿就是乐意与饺子玩,每次哭完还是找饺子。
若是以前,饺子觉得无聊便与舒姐儿玩会儿,可这会儿她娘回来了便直接不理舒姐儿了,她抱着徐容绣的胳膊道,“我的,我的。”
舒姐儿委屈巴巴的可怜极了,看向徐容绣的时候就好像徐容绣抢了她的饺子一样。
徐容绣哭笑不得,可劝饺子去玩她又不去,舒姐儿更加难过了。
李氏在宋家呆了半晌,舒姐儿也没能将饺子哄过去,临走时舒姐儿一步三回头,李氏笑道,“你这样娘会觉得舒姐儿是宋家的孩子,饺子的姐姐了。”
舒姐儿眼睛一亮,朝着徐容绣便喊,“娘。”
李氏顿时惊呆,她看看舒姐儿再看看徐容绣,哭笑不得道,“你这魅力……刚回来就拐了我闺女了。”
徐容绣抿唇痛快道,“唉。”
她应了李氏直摇头,“你啊你,你竟然还真应。”
徐容绣不在乎道,“有什么不能应的,我喜欢舒姐儿,不如就认了干亲算了。”
“这等夫君回来问问再说。”李氏并未说不可这话,将话岔过去带舒姐儿走了。
李氏待人周到妥帖以前与徐容绣关系亲近,虽然两人小半年没联系,可徐容绣仍旧察觉出疏离,田氏叹气道,“也不怪她,子遇升官升的快,可邓繁如今还只是从六品官职。虽然咱们不多想,可旁人却不能不按照规矩来。不止是李氏,就是旁氏来咱家那也不敢再张牙舞爪的了。”
徐容绣有些默然,然后叹道,“在陕西子遇官位低,一帮夫人太太的还想各种拿捏我,到了满地大官的京城倒是被人捧了一下,倒是让人不习惯了。”
在京城待了这几年田氏也接触了不少人,对豪门和官场的事也略知一二,京城达官显贵多,也靠近权力中心,这里的人更加注重规矩,与地方上一家独大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在清河县的时候县太爷就是最大的官,但到了京城县太爷即便见了比他高半级的官员也得规规矩矩的。
徐容绣感慨完了便算了,认不认干亲的也没什么干系,她只觉得舒姐儿好玩儿,邓家夫妻也值得深交,至于旁人如何觉得那就不好控制了。
宋子遇忙着外头的事,徐容绣也不能闲着。京城的几家铺子干的红火,田友水还做主在真定和河间府又开了铺子,城郊的养殖场也扩大了规模,这些之前田友水都给她汇报过。她不在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作为东家怎么说也得将铺子走一圈。
京城如今四间铺子,保定、真定通州各一间铺子,徐容绣一圈走下来已经过去几次。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去养殖场查看。
田友水指着养殖场南边儿的那片地道,“那边五十多亩地都买下来了,雇了佃农耕种,养殖场产出的粪便正好用上一点也不浪费。”
徐容绣问道,“佃农的租子怎么收的?”
田友水道,“租子和他们以前租的时候一样。不过因为有这些粪便土地养分充足,粮食长的格外好,比往年收成也多。”
“这样也不错。”徐容绣道,“再让人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卖庄子,顶好是有温泉的地方。”
朝廷每隔三年便对京官进行一次考核,今年年底将有一场,到时候难保不会有官员落马,到时候她得捡漏才是,若是侥幸能买到一处带温泉的庄子,或许她可以想法子种些蔬菜出来丰富一下自家的餐桌也能丰富下食铺的菜单。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冬天的泡温泉舒坦对身体也好啊。
徐容绣交代完便和田友水离开养殖场回城。
到了京城才后知后觉发现街上乘马车坐轿子的人也少了不少,徐容绣多少清楚一点其中的缘故,心里也在惦记晋王那事儿到底如何处置。
回到家宋子遇难得回来了,而且与饺子玩的挺好,徐容绣几日不在家饺子以为她又走了,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场最后被宋子遇驮着骑大马哄开心了。
这会儿徐容绣回来终于有功夫陪她的时候,饺子头一扭哼了一声,不肯理徐容绣了。
徐容绣自然做的不对,与宋子遇夫妻联手哄了一下午才将饺子的心哄过来。晚膳的时候美滋滋的坐在爹娘中间,左边吃一口右边吃一口,好不开心。
饭后田氏将饺子哄出去玩,宋子遇与徐容绣说话,蓝容恩和蓝容菲本来要走,却被宋子遇叫住,“你们俩也留下听听。”
蓝容恩还好说,毕竟在外头时间久了多少有点了解,蓝容菲这几年因为不在徐家身上以前的那些刺渐渐收敛,如今俨然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她不太明白姐夫让她也留下的意思。
徐容绣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过了年你便十七了,这个年纪成亲的也不少,纵然你目前没有成亲的打算,但有些事你多知道一些也好。”她说完又对蓝容恩道,“过了年你便参加春闱,之后步入官场所以我与你姐夫商议过,日后有什么大事大家都一起商议。”
她如此说蓝容恩兄妹自然应了,然后坐下一人一杯茶捧着又打发小厮丫头去外头守门。
宋子遇对徐容绣道,“娘子,我们就从今年年初开始讲。”
于是宋子遇先讲了他出京城到了陕西后发生的事,这些事蓝容恩他们并不知道徐容绣却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两地距离远,信件在路上难保不会被人拆看,所以宋子遇信中写的也隐晦,有时候需要徐容绣去猜想才能做出判断。她去济南府后两人虽然也说了些事情,可当宋子遇一清二楚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心疼了。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在长安覃家只手遮天处处给他使绊子。
说到六月,徐容绣接着说她在长安城的事情,从入城到铺子开张再到酒楼开张当日遇刺。蓝容恩眼眶通红双手紧握,蓝容菲已经泣不成声。
他们兄妹一直以来都活在大姐的羽翼之下,让大姐保护了那么久,可他们又为大姐做过什么?
蓝容恩看着姐姐和姐夫暗下决心明年一定高中争口气。而蓝容菲也做了一个决定,谁都没说过的决定。
徐容绣拿了帕子给他们擦拭干净,又将山东的事情娓娓道来,完了她道,“与你们说这些不是让你们哭的,姐姐和姐夫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京城居不易,官途也不好走。咱们处于什么样的处境饺子小可以不知,但你们已经大了一定要提高警惕,断不可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相较于钱财和前途,我们更注重的是你们这些家人,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