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县位于济南府西北,黄河途径滨县进入登州府的地界儿最后流入大海。但黄河下游地势平坦黄河进入下游后因为泥沙淤积经过多年形成黄河三角洲,土壤肥沃,养活了千万个山东直隶的百姓。可下游因为地势的缘故,黄河流速到了下游已经非常缓慢,等闲很少发生水灾,而且这大半年来马侍郎又亲自带人在山西清理黄河支流河道将黄河水分流,他们过来时经过黄河也曾看到过,黄河水并不似陕西那般凶险。
陕西山西尚未听说有水患,到了下游难不成还有水患?
徐容绣不愿意相信,也盼着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宋子遇,你现在又在哪里?
徐容绣会骑马还是在京城的时候学的,只不过技术并不怎么好,这会儿她伏在马背上,大腿根因为摩擦疼的厉害,可她要忍耐,她要见到宋子遇,见不到他她无法心安。
好在现如今不下雨了,路上除了难走些也没什么不好。
一行人到了滨县地界,直奔黄河而去,而在黄河岸边,水患没有,堤坝却有,期待中的人却没有一个。
宋子遇呢?
深秋的风打在脸上让脸上触感冰冷,徐容绣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看着明显水位上升但颇为温柔的黄河水从未有过的茫然。穿越至今已经五六年过去,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如今又四处奔波,唯一的期盼便是能一家人团聚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可这世道太难了,不当官难,当了官也难,如今她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却依然找不到她的夫君。
曹尤少见她如此,也知她心中所忧,忙命人去附近打探了一下,回来才知,昨夜宋子遇的确来过这里,可检查过堤坝后便往利津去了。
徐容绣无奈,只能翻身上马再度前行,曹尤有些看不过去了,劝她道,“宋大人既然无事咱们回济南等着便是,如今在这找也于事无补,你来不就是确认他的安全的?”
徐容绣抿唇摇头,下了决心定要见到宋子遇的。
曹尤等人无奈,只能沿着之前打听来的消息沿着黄河往下走。黄河进了登州府,虽然水位较高但流速却慢,并不似要发生水灾的样子。徐容绣忧心忡忡,定是有什么事让宋子遇来此地的,否则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做这种无用功的。
等等……徐容绣突然想起在滨县时下人打探来的消息,说昨日宋子遇带人检查了堤坝才走的。难道有人在堤坝上动了手脚?
徐容绣惊出一身冷汗,下游的确平坦,可也有激流的地方,倘若在那里的堤坝动手脚,那下游的百姓必定遭殃。可下游已经靠近入海口,又有什么值得对方大动干戈?登州府有什么?
登州府有石油有天然气,但是这些都是在后世发现的,现如今即便发现也没什么用处,这时候的人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那到底是什么呢?还是说对方只是想弄死宋子遇?弄死他?徐容绣想到覃家,莫非是覃家!
徐容绣登时恼怒,手中的鞭子也狠狠的打在马背上,是她大意了,她以为覃家的手伸不到这边的。她以为有锦衣卫监视,覃家不敢再有大动作的。可她来的路上已然受到追杀,那宋子遇自己在山东又如何能够安稳。她早该想到的,她怎么就大意了,她以为覃家的目标只是她,宋子遇明明已经离开了长安,但谁又能猜到这些。
如今覃家想要弄死宋子遇又不想被人发现,莫非是在堤坝上做了手脚?这下游哪里又有合适的地方动手。
徐容绣目光看着黄河,她猛然拉直缰绳而后让人去询问黄河哪个河段的堤坝建在地势起伏较大的河段,一问之下还真有,竟就在离着利津二十里的地方。
而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利津快马加鞭还有一日的路程,宋子遇早他们半日出发,那么现在或许已经到了那里了。
徐容绣顾不得休息,顾不得体贴下人关心曹尤,她现在只想让马匹飞起来能够快些到利津去。
一日不休,快马加鞭到了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之前老乡说的地方,那里有一处地势陡峭之地,为了缓和黄河水巨大的落差带来的冲力在不远处修建了堤坝。
滚滚的黄河水奔腾的声音与梦中的尤为的相似,河水拍打在堤坝上溅起水花,堤坝修建的看起来那样结识,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她的梦真的只是个梦吗?她本该欣喜的,可看着那长长的堤坝总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
徐容绣想要往前面去看一眼却被曹尤等人拉住,“太太,不能往……”
话音未落,明明修建的结识的堤坝如逃出升天的巨龙轰隆一声被黄河水冲开,原本平静的河面陡然间汹涌澎湃起来。
黄河如同一只巨兽,掀起几米高的黄色巨浪,好似能将天地万物都要吞噬一般。
徐容绣心跳漏了一拍,看着熟悉的滔天洪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的宋子遇在哪里?
旋即她又高兴起来,这里没人,那说明宋子遇不在此地,那么梦里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徐容绣目中露出希望来,看着那空荡荡的两岸心中充满了期盼。隐隐约约的,徐容绣好像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徐容绣微微蹙眉,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那里几人牵着马匹正一身泥泞的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脸上沾满了泥巴,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但是那双眼睛她认得。她与那人成亲几年辗转山东京城陕西,最后又在山东相遇。
宋子遇一路辛劳一路忐忑担忧,到了利津后又忙着疏散百姓,本打算再过来瞧一眼看看来不来得及补救,可就在这里他竟然看到了他娘子了。
宋子遇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他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圈。挺疼的,他双目逐渐变亮,不敢置信道,“娘子?”
徐容绣瞧着他傻里傻气的拧自己,哪里还不知他是多么的惊讶。她的男人并不勇敢,她的男人却一直坚持自己该做的事情。看到他的这一刻,高悬的心总算落到实处,眼眶里尚且打转的眼泪旋即掉了下来,她声音哽咽,点点头道,“夫君,是我。”
“娘子。”宋子遇张开手臂,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跑起来也有劲儿了,到了跟前直接将徐容绣抱了起来,然后紧紧的抱着。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不在乎涛涛的江水,不思考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命。
两人抱了一会儿,徐容绣最先不好意思了,现场除了他们夫妻俩还有其他人呢。曹尤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宋子遇白了他一眼道,“非礼勿视。”
曹尤嗤道,“那是对君子说的,我又不是君子。”
宋子遇瞪眼,“再看抠你眼珠子。”
这话比较好用,曹尤还他一个白眼,不过还是扭过头去了。
可头扭过去了,却不免听见宋子遇对徐容绣说的情话。当初他在宋家奉命监视宋子遇的时候就见识过宋子遇的狗腿,时隔几年竟有些忘了,如今听着他低声的说话,曹尤牙都酸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有媳妇啊。
听了一袭的情话,徐容绣总算得以解脱,她观察宋子遇,见他虽然消瘦不少可至少人很精神,而且身体健康此刻能安安全全的站在她的面前。
徐容绣悬着的心落下,嗔怪道,“我昨日便听说你来了这里,你去了哪里了?”
宋子遇一愣,懊恼道,“娘子从济南府一路追过来的?”一想到因为自己早走了半日让他和娘子晚了半日相见心里就颇不是滋味,可他干的是正事,比起儿女情长有的是大把时间疏散百姓安顿百姓却是重中之重。
“昨日天没黑我便到了此处,我听到消息有人在这堤坝上做了手脚,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能以防万一将下面两个村子的人疏散。”他目光落在奔腾而去的河水上,声音也显得阴沉,“没想到果真是被人动了手脚。”
徐容绣心里咯噔一下,这若是没提前得知,那后果定然不堪设想,起码下面两个村子的百姓会因为洪水而遭殃。
宋子遇哂笑一声,“只可惜未能捉到谁动的手脚。也幸亏赶在堤坝出问题之前将百姓转移了。”
“你说的是这狗东西吗?”
宋子遇刚说完,就见程贸提这一人过来,那人普通百姓装扮身形却很魁梧,可此刻双臂耷拉被程贸提在手中跟个鸡仔是的。
“这是动手脚的人?”宋子遇过来瞧着对方,目光微拧,“你是谁的人?”
那人垂目不答,宋子遇失笑,转头对程贸道,“有办法让他开口吗?”
程贸面无表情道,“当然。”在锦衣卫的手底下就没有开不了口的人。
说完这话程贸将人带下去与曹尤审问去了。徐容绣眉头微皱,“夫君且先忙别的,咱们有话晚些时候再说。”
宋子遇颔首,“娘子且先随我去县衙一趟,这事我要写明缘由让县令一层层的递上去,还有两个村子的村民后期的安置,洪水过后原本的村落还得清理,马上入冬要做的实在太多了。”
徐容绣眨眨眼道,“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商人我愿意出力捐赠五百件棉衣。”这时候乡下人穿衣不讲究好看,只用结识耐用的布料做些棉衣其实费不了多少银子。
可她这样做,宋子遇知道是为了他顿时感动不已,“娘子……”自打成了亲,他似乎真的依靠着徐容绣了,上京赶考的时候若是没有娘子赚的银子他到不了京城,若是没有娘子,他们一家不能在京城创下基业。若非为了他,他的娘子哪里用大老远跑陕西跑山东,都是为了他啊。
宋子遇越想越感动,看着徐容绣的目光都快滴水了。
徐容绣简直没眼看了,更别提还有好几个跟随宋子遇过来的官员,此刻正站在不远处一脸便秘的看着他们了。
太辣眼睛了!
徐容绣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