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听闻柳氏得了风寒起不来床,徐容绣呆了呆,然后叹了口气,“怎么就生病了呢,也太凑巧了吧。就是上了船再病也不迟啊。”

田氏给她夹了菜道,“就她那德性,说不定自己故意病的,不然怎么早不病晚不病现在病了?”

徐容绣皱了皱眉,觉得柳氏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不过她作为晚辈似乎该去瞧瞧?

哪知话刚出口就被田氏拒绝,“你怀着孩子也沾不得这些,等我明日买些东西去瞧瞧就行了,万一沾染风寒就不好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亲戚或者关系多好。”

第二日田氏便带着礼品上门了,李氏已经出了月子,与密州县赶来的老太太身边的心腹齐婆子一起接待的她,齐婆子知道宋家与李氏关系颇好,对田氏态度也很热情,从门口往房里去的时候田氏还关心的问,“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得了风寒了?我记得前几天还说要回密州县了,这可真是凑巧了。”

齐婆子似笑非笑道,“我家夫人许是真病了,但是老太太说了,接不到夫人我也是不能回去的。”

田氏闻言不由一笑,这是接不到人绝对不能走了。

李氏叹了口气柔声道,“婆婆病了,偏生孩子又小也不能在床前伺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太太这话说的,夫人宅心仁厚定会体谅太太的。”齐婆子在门口站住,“夫人身体不适,为了孙小姐着想太太还是不要进去了。”

李氏巴不得不见柳氏呢,便在门口给柳氏问安。

外头的动静柳氏听个一清二楚,得闻李氏不用来侍疾一时怄的不轻,她有心拿捏李氏让她侍疾,可又害怕齐婆子到老太太那说她不爱护孙辈的孩子,再听齐婆子周全的话顿时气血不畅了,她都病成这样了,这一个两个的还上赶着欺负她。

田氏进了屋看了柳氏,装模作样的闲谈几句便放下东西离开了,柳氏对着齐婆子哎哟直叫唤,“我瞧着我这病是好不了了,要不你先回去与老太太说一声?”

齐婆子冷着脸道,“老太太说了,接不到人,老奴也不必回去。既然夫人病了,老奴自当尽心尽力的侍奉夫人,等夫人痊愈便能一起回密州县去了。”见柳氏还想再说,齐婆子眼神尖利,“夫人莫不是不想侍疾吧?”

柳氏讪笑,“怎么可能。”心里却将齐婆子例外骂了一通,竟丝毫不将她这主母放在眼里。

至于田氏,出了邓家便忍不住笑了,柳氏自以为病了就不用回去了,可到最后恐怕要鸡飞蛋打,罪受了,还是得回密州县去。有时候她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眼皮子短成这样,整日给自己的儿子惹事还打着为儿子好的旗号,除了让自己的儿子反感难做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好处了。

田氏回家换了衣服,出来瞧见隔壁的宅子开了门,却是隔壁宅子的主人带了牙行的人来看房子。田氏想到自家如今挤挤巴巴,便问道,“这院子卖多少钱?”

那牙行的人道,“主家报了一千两。”

这间院子以前一直空着,这次不知道怎么着要卖了,田氏琢磨一番道,“那你等我一等我回去与儿媳妇商议一番,若是觉得合适我们便买了。”

说完田氏返回去与徐容绣说了这事。一千两银子要是以前他们还真拿不出来,可如今生意火爆又有晋王府的赔偿,拿出来一千两银子还真不用伤筋动骨,徐容绣当即拍板要买,她回屋拿了银票与田氏出来道,“院子我们要了。”

那牙行的人没想到这般痛快当即带徐容绣去办衙门过文书,那屋主道,“既然都是邻居,那便便宜些,九百两吧。”

于是宋家又省了一百两银子。

院子买的痛快,徐容绣甚至都没进去看过,直到拿了钥匙和地契,徐容绣和田氏才去开了门看了一圈,里头的格局跟他们家一样,里头除了一些灰尘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到时候只在墙上开个门便是了。

等晚上宋子遇回来的时候才得知家里把隔壁的院子买下来了,不过宋子遇一直坚信娘子做的决定都是对的这道理,对徐容绣的决定那也是万分的赞同。不过私下里宋子遇自己又唉声叹气,觉得自己没本事给娘子买大宅子,如今家里的一针一线也全都是徐容绣赚来的,反倒是他非但不能往回赚钱,还得时不时的拿家里的东西去与同僚打关系,想想都觉得肉疼。

家里院子大了,一家人也不用住的紧巴了,当然两间院子凑在一起也不如大户人家的院子大,但如今他们能买得起两座院子已经委实不容易了。

到了年底盘账的时候徐容绣一算这半年来的收入非常可观,除去买院子的钱还有盘铺子的钱还有成本,余下的也有一千多两。

当然,赚钱之余徐容绣也得享受生活,从小年开始铺子里便开始限量供应,店铺里的人开始轮班倒着休息。

徐容绣也不小气,不管是田友水夫妻还是李桥这些签了卖身契的,都发了丰厚的红包让他们准备过年。徐容绣肚子鼓了起来,胃口也比往常要好了许多,李氏笑眯眯道,“瞧着你肚子形状与我不同,大抵是个男娃了。”

李氏初时还因为生了女孩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可瞧着邓繁对闺女亲的那样慢慢的心里也没了芥蒂。如今孩子已经三个多月,日渐的白胖可爱起来,徐容绣过来看她的时候总想抱抱那孩子,引得李氏失笑不已。

至于柳氏,在腊月初的时候风寒终于痊愈跟着齐婆子回密州县去了,临走的时候看儿子的眼神跟受了多大的委屈是的,可把李氏恶心的不轻,但柳氏走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李氏。当着邓繁的面不好说柳氏什么,与徐容绣闲聊的时候李氏还道:“千万不要再来了。”

徐容绣没应声,如今邓家老太太在还好,能够拿捏住柳氏,怕只怕等邓老太太没了,柳氏无人管束,到时候还不是得和儿子一起过日子?到时候李氏的日子才真的是难熬了。

当然眼下徐容绣是不会没眼色说这个的,李氏心里当然也清楚,如今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就比什么都好,能过一日是一日,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

小年过后离着年三十便近了。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宋家食铺关门歇业,再开业就是明年正月十五之后了。

为了感念永安帝给铺子带来的收益,徐容绣在腊月二十九这日单独做了些辣鸭货还有烤鸡烤鸭让宋子遇亲自送入宫去。

当然如今依着宋子遇的地位是不能进宫的,但是他送的多了与皇上身边的孙公公熟悉了,在宫门口让人递了话,孙公公便会让人出来接了。虽然他这行为被同僚暗地里说他企图利用孙公公巴结皇上,可皇上是什么人都能巴结的?你去巴结也得皇上能接着啊,宋子遇并不觉得丢人,他与孙公公一直光明正大的交往,时间久了旁人反倒不好说他们勾结了。

永安帝喜欢吃宋家食铺的辣鸭货等物孙公公心里清楚,但是帝王总不能让人知晓自己喜欢这个,所以便借了孙公公才能吃上。

宋子遇回到家看到徐容绣婆媳还有徐容菲套了马车准备出去买年货,当即表示要一同前去。

街上如今已经见了过年的光景,热闹非凡,不少平日藏在家中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趁着过年的时候出来买东西准备过年了。徐容绣因着怀孕,腰上粗了不少,家里的衣服也紧了,这趟出来是要买些衣服的。田氏在旁边瞧着,看见好看的便要买,徐容绣叹道,“娘,哪穿的了这么多。”

可田氏却觉得儿媳妇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自己老婆子无所谓,所以可着劲儿的给徐容绣姐妹俩买了不少的衣服。

蓝容恩如今也放了假,今日也跟着出来了,过了年便十五岁的少年这半年来身量越发的挺拔,以前的衣衫显见的也有些小了。

回去的路上田氏道,“眼瞅着容恩容菲也大了,你可有什么章程?”

在清河县的时候田氏说话并不避讳,如今田氏也觉得没啥。可到底涉及到了婚事,已经懂了很多的蓝容菲不可避免的就红了脸,羞的不行,“婶子,哥哥还没娶妻呢,我不着急。”

田氏瞧着她脸上的薄晕笑道,“你哥哥明年要回乡考试,若是顺利后年秋天乡试,再来年就是会试,就算娶妻也得考取功名之后了。而且他是男子,这世道对男子总归是宽容些,晚些成婚也不打紧,你过了年十五,正好是找婆家的年纪。”

“那我就到那时候再嫁人。”蓝容菲红着脸道,“到那时候才十七,大姐说过,姑娘家嫁人不必那么早。”

田氏见她说的煞有介事不由笑了,“那婶子不管,反正有你大姐在这管着呢。”

徐容绣看着蓝容菲兄妹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心里也很是欣慰。当初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兄妹俩才九岁,瘦瘦小小的一团,看着她的时候满是依赖,眨眼间小豆丁也到了要娶妻要嫁人的年纪了。

“过了年你姐夫说托孙公公找个出宫的嬷嬷,到时请到家里来教你礼仪,你只管好生学珍惜这机会,知道吗?”徐容绣对蓝容菲的未来也不知道如何打算,但请个宫里的嬷嬷出来,不光是要教她规矩,更是要教导她一些为人处事还有一些她教不了的东西。固然在未嫁时她和宋子遇能够护着她,可日后她嫁了人若是自己立不起来恐怕也是艰难。所以这半年来徐容菲要求去铺子里帮忙她也没推拒,让她多接触一些也好。

见她说正事,蓝容菲当即坐直身体,“大姐放心,我定好好学。”

对弟弟妹妹,徐容绣自然非常放心,她掀开帘子去看蓝容恩,少年的蓝容恩长相俊美身姿挺拔,才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显露出不俗的气度,按照原书中,也该是两年多后参加的春闱,一朝中了状元名满朝堂,自此走上当官的道路。

只是想到宋子遇说过,三年后不出意外他们是要出京去地方的,那么到时候就只有蓝容恩一人在京城了。徐容绣心有不忍,可又知道这事不可逆转,如今只能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好在还有两年的时光,两年后蓝容恩十七,也算是大人,她也该放心了。

她叹了口气的功夫马车在门口停下,徐容绣被蓝容菲扶着下了马车,一行人往家里去了。

刚进屋坐下,忽听门房来报,“太太,晋王府来了人,说是来送年礼了。”

徐容绣挑眉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谁?”

门房:“晋王府的人。”他顿了顿,神色复杂,“听说是晋王妃身边的人,熟人。”

晋王妃身边的人?

徐容绣眉头一皱,他们家与晋王府自打那次打过交道后便再无交集,无缘无故的晋王妃又是为何给宋家来送年礼?而且送年礼这事多是下级给上级送,晋王妃这主动给他们送是什么个意思?

虽然她摸不着头脑也很不想与晋王府的人打交道,但人来了也不能将人往外撵不是,于是徐容绣便请了对方进来。

当柳依依进来的时候,徐容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柳依依是晋王妃身边的人了?难怪门房表情有些奇怪。不过当日她目睹了柳依依被揍的凄惨的模样还敢往她跟前凑,就不怕她当众揭她的短不给她颜面吗?

“宋太太,别来无恙啊。”柳依依带着几个丫头和婆子将礼品搬进来道,“今日依依奉了王妃之命来给宋太太送年礼,顺便跟宋太太陪个不是。”

她说着果真盈盈一拜,“当日依依不懂事惹了宋太太不开心,依依在这里给宋太太陪个不是了,望宋太太大人有大量看在咱们是山东同乡的份上不要与依依计较。”

徐容绣看着柳依依,然后道,“柳夫人说笑了,你为王府的侍妾,做了错事王妃作为主母早就与我道过歉也给过赔偿,何来今日赔不是之说。若是要道歉,柳夫人也该与王妃道歉,毕竟你给王府丢了脸面。”

“宋太太这话说的。”柳依依听着徐容绣的话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这徐容绣也忒的猖狂,竟一点颜面都不给她,当日便看不上她,如今她都说了她是奉王妃之命,她还敢如此怠慢于她,果真是小家子气不识大体,不懂得给夫君奔走攀关系。

徐容绣淡淡道,“我如何说是我的事情,毕竟让王妃丢了脸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柳依依脸上的笑直接掉了下去,“那这礼……”

“若是王府送我宋家的年礼,我宋家自然不能推拒,若是柳夫人的赔礼,那我宋家要不起也没有任何名目来收。敢问柳夫人这礼到底是什么礼?”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道,“自然是……年礼。”

徐容绣点头应了,而后道,“那烦请柳夫人与王妃代为转告,明日容绣会亲自登门回礼。”

“是。”柳依依弯了弯嘴角笑了笑。就宋家这穷酸样,她倒是看看宋家能送出什么年礼来。

宋家的确没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是以第二日的时候徐容绣连同放假在家的宋子遇将晋王府的礼品挑着一两样留下,剩下的全部打包带回去,但让他们花大价钱买些年礼他们也不舍得,毕竟他们全家那一千多两银子就算全花了买的东西人家可能也看不上眼。于是徐容绣将万能的辣鸭货和烤鸡烤鸭带了一马车,浩浩荡荡的往晋王府去了。

烤鸡的香味过于浓郁,路上难免遇见相熟的食客,而宋子遇又在翰林院,路上遇上同僚自然聊上两句。

对方问:“你们带这么多烤鸡烤鸭的去哪?”

宋子遇愁眉苦脸道,“昨日晋王府不知为何去我家送年礼,吓得我们一家老小半宿没睡着,这不天没亮我娘子便做了这些来回礼,只希望晋王和王妃能不嫌弃。”

对方嘴抽了抽,“呵呵,王爷和王妃自然不会嫌弃的。”

走了一路,知道的人也就不少了。到了晋王府,看到一马车的鸭货烤鸡烤鸭,带路的小厮心里都憋着笑,觉得宋家夫妻穷酸。

穷酸的宋子遇夫妻将东西交给王府下人又被带着去与晋王夫妻行礼问好。晋王目光时不时的就落在徐容绣的身上,被晋王妃狠狠的剜了两眼。

不过晋王妃倒是没说什么,客客气气的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回去了。

出了王府,宋子遇嘟嘟囔囔道,“晋王那双眼,真想给抠了去。”

“他可是皇上的弟弟,除非谋反,估计这辈子你也扳不倒他。”徐容绣上了马车靠在车厢上,“这样的好色之徒早晚一天得死在女人身上。”

宋子遇没听见她后面说的,思绪一直停靠在徐容绣前面那句话上,“万一他真的谋反呢?”

徐容绣瞪了她一眼,有些后悔方才说的话了,“这话日后不要说了。”

这要是传出去一星半点,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宋子遇点头,“我知晓。”

两人一身轻快回了家,田氏等人忙问去晋王府的经历。实在是他们对晋王府的印象不好,这夫妻二人一同前去,真的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徐容绣简单说了一番,家里人这才放下心来,而此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再过一日便是年三十了。

年三十的上午一家人和以前一样贴春联收拾年夜饭的食物。徐容绣给下人们放了假由着他们去隔壁的院子过年,而自家的年夜饭却是一家老小齐上阵收拾的。因着徐容绣肚子大不方便,所以徐容绣只等着最后掌勺,其他的杂活自然有旁人给做了。

到了下午,徐容绣撸起袖子置办了一桌子饭菜,一家人推杯换盏好生的过了一个年。

过年的时间很快,很快就过了正月十五,正月十六一大早,徐容绣一家送走回乡参加县试的蓝容恩,便穿戴的厚厚的,在宋子遇的关切叮嘱下与田氏出了门往铺子里去了。刚进胡同便瞧见铺子门前排了老长的队,到了跟前一瞧,果真是旧年里常来宋家食铺的食客。

也幸亏半夜的时候李桥和张氏便带着人来这边开始准备,不然这会儿真的没东西可卖。

瞧见徐容绣婆媳过来,食客们纷纷与她们打交道,到了后厨查看一番又去了新铺子,见一切没问题,徐容绣这才回家去了。

出了正月,田友水带人孵小鸡孵小鸭,徐容绣临时想到了烧鹅,又让田友水顺便养些鹅。

田友水在外面负责养殖长,铺子里如今却是张氏的大儿子田满江在招呼客人,今年不过十一岁,但小少年天生的好口才,头脑又聪明,从来京城就一直跟在田友水身后跑,经过半年的锻炼,田满江过年的时候就申请单独在外头招呼客人了,徐容绣不无不可便应了。其实她最初的想法是送田满江去读书,但田满江别的行,读书却不喜欢,便推了弟弟田满海去读书,自己还是喜欢迎来送往。

表兄一家勤勤恳恳,徐容绣自然不会亏待他们,过年的时候足足给他们封了一百两的封红,将张氏乐的半宿睡不着觉。

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徐容绣的日子反倒清闲下来,如今她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养好胎,等待生孩子。

起初她自己没什么感觉,一直到天气热了,产期越来越近的时候徐容绣有些慌了。

她觉得她是害怕生孩子的。

上一世的时候就常听人说生孩子会让人疼的死去活来,这在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的古代那岂不是更加危险?

人一旦有了想法,便容易胡思乱想,在二月的一天,徐容绣做梦梦见自己难产死了,然后从噩梦中惊醒,接着便将宋子遇揍了一顿。

宋子遇被揍的莫名其妙,可瞅着徐容绣哭的那惨样又心疼了,他将自己凑过去让她揍,“娘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徐容绣呜呜直哭,“都怪你让我怀孕了,我方才梦见我难产死掉了。”

“呸呸呸,别瞎说。”宋子遇温声的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梦里都是反的。”

徐容绣根本不听这些,脑子里这会儿甚至还盘旋着生子时的痛苦和死亡的那一瞬间,如何让她不要多想。

“要是男人能生孩子就好了。”

宋子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