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被单拎出来说,最诧异的该属信心满满前来的内园贵女们。
一个怎么都挑不出一丝优势,另外一个虽然品貌俱佳,但身世那般不堪,若是进了淮安郡王府,岂不是让淮安郡王平白多了一个污点?
众人忿忿不平的目色,秦老夫人似有所觉,她莞尔一笑道。
“娶妻当娶贤,我同这两位姑娘甚是投缘,相信我儿也定会喜欢。”
“不若,隐儿今日就当着众人的面,下个决断吧,从这二人中挑选一位成为你未来的夫人。”
秦隐身形高大,挡住了秦老夫人的身影,两人微微对视了一眼,眼神流转的意味,独独二人自己明白。
只是秦老夫人觉得秦隐的神情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秦老夫人心里嘀咕了一下。
耳边却听到,秦隐施施然,语带几分轻松道。
“好啊,孩儿听母亲的话。”
秦老夫人心下一跳,顿感不对。
而秦隐眼神却已直直落在宣采薇身上,目光灼灼,明显的势在必得。
秦老夫人眉心顿沉,见秦隐唇微张,赶忙想抢在他前面说话。
可秦隐哪里会让秦老夫人抢先。
他快步走在宣采薇身前,执起宣采薇的手,落于阳光中,不论外园,内园,抑或是秦老夫人都能看到二人交叠的手。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
秦隐缓缓开口。
“我的夫人,只得采薇一人。”
只一瞬间,冷淡全收,温柔泄出,全都给了宣采薇。
初夏微热,暖风徐徐。
宣采薇被秦隐握着的手心仿佛被烫了一下,可是却不疼,反而透出丝丝温暖。
这温暖,源于眼前的男人。
宣采薇忽然想起初见时对秦隐的印象。
一朵好看的高岭之花。
仿若寒酒一般的男人,有一日愿意卸下周身寒意,替你温上一碗热粥。
情之一字,终归是夫复何求。
秦老夫人表情明显一滞,可先前让秦隐选择的话,是她说出来的。
如果她现在再去阻拦,便是自打嘴巴子。
秦老夫人看着得偿所愿的秦隐,眉心起了褶皱。
秦隐眼里泄出的爱意,但凡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
参加这次“选妻宴”的女子们,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不过,身为宣采薇好朋友的苍玲珑和公孙笑柳先有了举动。
两道不大不小的鼓掌声响起。
其后,苍玲珑和公孙笑柳恭喜的声音先后响起。
有着苍玲珑和公孙笑柳的领头,即使内园贵女们,再怎么震惊不满,碍于颜面,只得道贺。
事已至此,宣采薇走了天大的福运,竟能得到秦老夫人和秦隐的同时认可,她们也只能咽下不甘。
便是先前被秦老夫人看好的另一位简家姑娘亦然。
但就在这时,外园忽然来了一声尖细的传唱。
“圣上驾到。”
不论内园外园,抑或是秦老夫人皆是面露一惊。
宣采薇同样惊讶,未曾想到圣上竟然忽至。
而秦隐……
宣采薇拧了拧眉,感受到秦隐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朝秦隐看过去,却见方才还温柔的秦隐,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恢复了应对外人的冷漠,而且隐隐还有几分戒备。
宣采薇还未深想,余光便瞥到一道明黄色身影在外园露出一角。
眼下,来参加“选妻宴”的女子激动代替了先前遗憾不甘。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这份荣幸,能够得见天颜。
很快,宣采薇便看到圣上的真容。
即使上了岁数,也不难看出圣上年轻时定然是俊秀之容。
可就是哪里有点奇怪。
宣采薇有些说不上来,于是多看了几眼。
圣上面色十分红润,看着比他这个年纪要年轻许多,但脚步却有些迟缓,似是负重一般。
宣采薇自己曾重病过,圣上这走路的样子,倒也些像她艰难下床时走路的样子。
而且,圣上的手……
宣采薇不由拧了拧眉,圣上的手掩在宽大的明黄衣袍里,若隐若现,宣采薇离得近,看清了一瞬。
不同于面色的红润,圣上的手极为瘦削,肉明显松弛,像是挂在骨头上吊着。
旁人乍看或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宣采薇因为自己过往的经历,一眼就发现圣上这手,跟她先前卧病在床时,也差不了太多。
好生奇怪。
不过,宣采薇念头刚一闪过,却忽地注意到圣上大拇指上戴的扳指。
宣采薇眨巴下眼,这回惊愕十分明显。
圣上的扳指…怎么会同她见过的那位青玉扳指男手上的扳指一模一样?!
青玉扳指男是在宣采薇穿来穿去的那段时日里,除了元无仙师外,唯一能逼退她灵魂的人。
宣采薇记得那个青玉扳指上有一首下棋的诗,再加上青玉扳指稀有昂贵,她只当是哪位国手,却也一直未曾寻得此人,其后,她又回归身体,便无心再记挂此事。
却未曾想,这位青玉扳指男竟然是…圣上?!
但仔细想想,确也符合,圣上是真龙之体,生灵鬼祟近不得身,她当时那样的情况,被圣上逼退灵魂实属正常。
宣采薇似是想到什么,余光快速瞥了眼秦隐,只眼下秦隐注意力全在圣上身上,没有看她。
宣采薇眉头锁了锁,她记得秦隐还是元无的时候,曾经提醒过她,让她离那个青玉扳指男远点,也就是说,当时秦隐便知道青玉扳指男是圣上,还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先前,秦隐也说过,让她远离当今圣上。
宣采薇眸色不解,耳边却听到圣上道。
“这位便是秦爱卿选的未来夫人?”
“抬起头,让朕看看。”
宣采薇依言抬头,秦隐抓着宣采薇的手更紧。
不过,圣上也只是初识眼神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常,道。
“有些面熟。”
宣采薇刚想禀报自己的身份,秦隐抢先一步开口,甚至身子隐隐还挡在宣采薇身前,将圣上和宣采薇微微隔离开。
“回禀圣上,她是宣采薇,也是先前六爻门仙师批命同国运相关的女子。”
没有提镇国公府任何,但是却点出了圣上更关心的问题。
秦隐虽然面若镇定,但眉心却一直没有舒展。
圣上此时来,定然不是巧合。
难道……
秦隐余光瞥到圣上抬了抬头,似是往某个方向看去。
但秦隐背对着那个方向,不可得见,所以,秦隐并不知道那个方向的屋顶上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鹤图袖随风起舞。
见圣上看了过来后,冲圣上肯定地点点头。
眸子却落在宣采薇的容颜上,划过几分了然。
原来此女便是那日郡王书房内的生灵,她同淮安郡王倒是颇有些缘分。
只是可惜……
男人快速止住心间想法,俗世之事,他已然插手太多,还是不要费心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圣上见男人点头,表情不变,可脸上的笑意却实实在在明显了很多。
但说出来的话就……
“宣家采薇,这名字朕有印象的,难怪眼熟,前些时日,曾有宫中画师画过你的画像,朕有见过。”
“不过,秦爱卿这话倒是差矣,镇国公府的事,朕也有所听闻,听国师说,命格一说,同父母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眼下宣采薇父不详,如何能有确切批命,此事,朕觉得还得再看看。”
“圣上,这……”
秦隐似乎想辩驳什么,但圣上身边的小太监却快速上前,一脸惊骇惶恐道。
“圣上,奴才以前倒是认识一位同宣小姐差不多情况的女子。可那名女子……”
小太监欲言又止,明显支支吾吾,不敢往下说。
而小太监嘴里的情况绝不只是宣采薇父不详的事,而是她是强.奸犯女儿的事。
宣采薇哪里看不出来,小太监在同圣上一唱一和,圣上要阻止她和秦隐。
果不其然,下一刻,圣上道。
“有朕在,但说无妨。”
小太监则道。
“那名女子可是克夫的命,嫁过好几任丈夫,丈夫皆被克死,最后有那厉害的方士路过女子所在的村子,才发现这女子因为诞生之时,便聚集怨气,又是母亲被强.奸,所以阴气也重,这阴气加上怨气,全都落在了女子身上,于她自身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苦了她的丈夫,可是会被这女子身上的阴气和怨气渐渐蚕食阳气,直至寿命消亡。”
这话一出,即便所有人不敢吱声,也不由将目光落在了宣采薇身上。
包括秦隐身后的秦老夫人,她方才还有些难看的神色,在听完小太监的话后,却微微放松了下来。
只不过,从头到尾,秦老夫人都没有多往圣上那边看一眼。
那头,圣上好似脸上有些为难,同秦隐道。
“这样啊,秦爱卿,你可是朕好不容易选的九门提督,万万不可出这样的事,我瞧着不如你二人的婚约先且作罢,待朕把宣采薇领去给国师看看,好好批批命格,如若无事,你二人再履行婚约亦可。”
并不是商量的口气,圣上开口,一贯金口玉言,谁敢忤逆。
便是眼下宣采薇再怎么委屈难堪,也只得受着,这便是天家威严。
而且,她也没办法证明自身。
而一旁的秦隐,却略有沉默,但他却一直没有松开宣采薇的手。
皇帝目光在秦隐同宣采薇交叠的手上停留了片刻,才道。
“秦爱卿,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隐闷了一会,其后,秦隐手往下垂,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二人交叠的手,然后轻轻在宣采薇的手背上拍了拍,好似是在宽慰宣采薇。
下一刻,秦隐眉眼微抬,淡淡道。
“圣上的旨意,微臣自当听从。”
可皇帝刚想露出笑容,外头却有太监快速传报。
“圣上,梁国国君来访。”
周遭人一听,全然表情大变,都知梁国和大魏不合已久,前些时日,二皇子和冠南侯还因为同梁国国君私下通信,通敌叛国全遭下狱。
就连宣采薇表情都是惊变,她可是知道的,宣静姝身后的那位月叔叔便是梁国的国君。
此时,他现身在这里又是为何。
宣采薇对这位梁国国君司空朝十分忌惮,有谋略又够狠,势力亦十分厉害,她若不是身后有秦隐,恐怕早就落在司空朝手里了。
本来因为圣上的言语,宣采薇心情已然十分糟糕,眼下司空朝又突然到来,宣采薇只觉心头下沉。
而且,她刚刚有所观察,所有人表情都是微变,可圣上的却不是,他仿佛早就知道梁国国君会来一般。
难不成司空朝同圣上达成了某种协议?
思及此,宣采薇不由想起还在狱中的宣静姝。
宣静姝入狱之时,被检查出怀孕。
司空朝又对宣静姝十分看重,莫不是此次前来是为了宣静姝?
不过,另有一人也有些奇怪。
宣采薇看向身旁面上似乎惊讶,但熟悉他的宣采薇却看出他眼里一点惊讶都没有的秦隐。
宣采薇疑惑,怎么秦隐也好像不怎么惊讶?
圣上抬了抬手,让小太监放梁国国君进来。
没过多会,就见一位中年美大叔进了园子,那模样和气度,似乎比他们大魏的皇帝还要气派。
宣采薇没见过司空朝,之前也只是看过他戴面具的样子。
未曾想,这面具下,竟然还藏着一副过目不忘的好皮囊。
就是…这副皮囊……
宣采薇忍不住偷瞄了几眼,这位梁国国君长得十分周正,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一股清正之气,观之,心之一凛,有涤荡之效。
看着俨然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半点不见伪装成月叔叔的阴狠。
宣采薇心思沉重,只道这梁国国君还真是一个惯会伪装之人。
但宣采薇不是惊讶于此,而是莫名觉得这梁国国君长得有几分面熟,这一时半会,宣采薇也想不起这份熟悉感源于哪儿。
梁国国君先是同大魏皇帝行礼。
二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一会官腔,似乎聊得十分投契,并没有两国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梁国国君才问皇帝在这是为何,皇帝也不知如何想的,便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梁国国君。
宣采薇脸色越发难看,既然这位梁国国君司空朝就是宣静姝的月叔叔,指不定一会该如何落井下石。
宣采薇这般想着,又看了梁国国君一眼。
谁料,这一眼,却刚好同梁国国君打了一个对视。
梁国国君一愣,很快回神,冲着宣采薇微微一笑,似乎带上了几分善意和隐隐的…激动?
这两种情绪,宣采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她当自己看错了。
司空朝怎么会看着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不当面拿出刀抹她脖子就不错了。
另一边,梁国国君刚刚听完大魏皇帝讲述秦隐和宣采薇之事。
也听到了大魏皇帝的决定,不过梁国国君今日远来是客,大魏皇帝客气了一番道。
“不知,梁主可有什么话想说?”
闻言,梁国国君表情还算一贯的清正朗月,只是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在掩住了什么情绪。
其后,笑了笑,云淡风轻道。
“我却不知,我的女儿在大魏境内竟被造谣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