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宣采薇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目的地为何,她只是知道不能再呆在那个院子里。

仿佛不在那里,就可以当做那个消息是不存在的一样。

宣采薇目色彻底空了,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散了魂,不复清明,不复清醒,兴许她也不愿意清醒。

不愿意回忆起刚刚那一幕。

宣采薇手里的玉瓶碎了,里面她每日都会装进去一颗以此代表对秦隐的相思之意的红豆,滚落了出来。

落下了台阶,一颗颗散落在四面八方。

大皇子听见动静打开门,便看着宣采薇踉踉跄跄到处捡红豆的样子。

大皇子惊愣,显然他没想到,刚刚那番对话竟是被宣采薇听了去。

宣采薇听见开门的声音,捡起红豆的手一顿。

快速回了头,小心护着手里的红豆,眼里却带着一丝卑微的希望。

走到了大皇子跟前,宣采薇咬了咬下唇,本就发白的下唇,硬生生被她咬出了血色。

宣采薇眉目泫然,捧着红豆的手,发颤的紧。

大皇子见状,知道宣采薇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好似不只是因为秦隐的事,而且……

大皇子余光微微瞥了一下周遭空无一人的屋顶,眉心沉了沉。

“宣三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膝盖是怎么弄伤的?”

“来人,快带宣三小姐下去上药。”

宣采薇却不管不顾,拦下了大皇子的动作,只道。

“长…安,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声音有拼命压抑地发颤,大皇子能明显感觉出来宣采薇的害怕和恐惧。

大皇子顿了顿,面上划过几分犹豫,余光却在注意四周动静。

而先前跟大皇子对话的人,是一个传消息的下人。

他似是没看出来宣采薇的不对劲,快速上前一步,抢过话头道。

“宣三小姐节哀,淮…淮安郡王确实是去了。”

……

之后,似乎还有一些话,下人说的,长安说的。

宣采薇不知道,不清楚,她在听到淮安郡王去了的消息后,整个人便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再听不得旁人一点声音。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院门。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但唯一坚定地是她手上捧着的红豆,一颗不少,一颗也不能少。

宣采薇从院子出来后,她身后尾随的势力又多了一波。

一拨是担心,一拨却是等待命令,是痛下杀手,抑或是再给宣采薇更多打击。

这背后跟着宣采薇当中,又有一人悄悄落了队,然后趁着大家未有察觉之时,默默有了动作。

然后才跟上了大部队。

谁也不知道宣采薇要去哪儿,就连宣采薇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当宣采薇晃晃悠悠出现在一处地方时,身后跟着宣采薇的两拨人,均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知宣采薇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若是有意,此地又对宣采薇有什么意义呢?

宣采薇不是依着记忆在走,似乎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在认路,好似当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之时,身体会指引着她去一个她该去的地方。

也是她心里认为安全的地方。

直到宣采薇到了这个地方,她依旧没有回神,呆呆地坐在屋子外面的石桌上,手里捧着数十颗红豆,眼神看向白茫茫一片的崖边。

身后跟着宣采薇的众人眸色更为不解,他们均是对宣采薇的过往有所了解。

知道此地,宣采薇就来过一次。

便是上回宣采薇的老师,天下第一国手,承启先生带着宣采薇和宣采薇的大师兄一起来的地方。

是承启先生的一位故人居住过的茅草屋。

十分平常普通的一个地方。

但不寻常的是,此地就他们了解跟宣采薇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

而且,宣采薇来此地之后,什么事都没做,就只是捧着一堆红豆,坐在那发呆。

说是发呆,不如说宣采薇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总之,宣采薇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对劲,跟魔怔了一样。

身后跟着宣采薇的有一拨势力,确实属于月叔叔势力之下,武功与秦隐的暗探实力持平,所以双方都没有发现对方。

但他们虽然没发现,可也知道,这暗地里定然有保护宣采薇的势力存在,只不过打起来,他们也不怕就是了。

眼下,这拨追踪宣采薇的探子们,其实分割了两派,一派是觉得宣采薇眼下这样根本不成什么气候,身败名裂,名声被京师众人踩在了脚下,谁都吐她一口口水不说,她不过一介女流,究竟根本,也就是同宣府的四小姐有嫌隙,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探子,自然不想将时间全都浪费在跟踪监督宣采薇身上。

这群探子知道月叔叔想做什么,跟踪监督宣采薇在他们看来一点用没有,不如直接杀了。

另外一派,则是想着再给宣采薇打击,倒不是他们仁慈,说起来,他们这一派探子,比主张杀宣采薇的探子还要来得狠毒。

因为他们更享受将宣采薇的希望碾碎碾碎碾碎到绝望麻木的过程。

想想,那般容颜露出那样的神色,定然是好看的。

不过,不论这两派探子如何想,眼下都得等自家那位主子发号施令,也就是等传消息的探子归来,看看下一步该如何做。

宣静姝也好奇,月叔叔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宣静姝看着在她闺房内,气定神闲品茗的月叔叔,问道。

“月叔叔,接下来是要怎么对付宣采薇?”

“是收集她更多的不堪往事吗?”

月叔叔摇摇头道。

“她的不堪往事,倒是没有了。”

宣静姝无所谓。

“没有可以捏造,反正她如今身败名裂,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这些消息,旁人才不管是不是真的,只不过是想多点饭后的谈资罢了。”

先前月叔叔已经告诉宣静姝,宣采薇的身世,他已经着手找人散布了,不出两日,整个京师都会知道宣采薇是一个低贱的强.奸犯的女儿,根本不是什么镇国公府的嫡女。

月叔叔闻言,倒是难得抬了抬眼皮,看向宣静姝,给予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月叔叔很欣慰。”

宣静姝一喜。

“那我们就这么做吗?”

月叔叔却是摇了摇头。

“舆论压迫,到底不过是小打小闹,真要动其根本,还是来硬的。”

宣静姝眨巴下眼。

“月叔叔,什么意思?”

月叔叔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扯起一个无害的笑容道。

“不若,我把宣采薇抓起来,送你玩怎么样?”

宣静姝挑了挑眉,明白过来意思,面色顿时狂喜,忙点点头。

“谢谢月叔叔。”

话音一落,宣静姝眼里的狠毒和恨意,终是全然泄了出来。

届时如若宣采薇真落在她手上,宣静姝变着花样折磨她不说,最最重要的是……

宣静姝看着自己小腹,磨了磨牙。

最重要的是,她要让宣采薇体会跟她一样的痛苦。

不…不是一样,是更甚!

***

月叔叔吩咐手下,将他的意思传了过去,把宣采薇带回来,月叔叔还附赠了一句,留口气就行。

意思很明显,这群探子想对宣采薇做什么都行。

便是砍手砍脚,碎了琵琶骨,穿透蝴蝶骨,或是看上了宣采薇的美色,想风流一度,皆是可行。

只要给她留口气带回来就行。

不得不说,在歹毒凶残方面,月叔叔比宣静姝更甚,他想到了宣静姝想到的招数,更想到了宣静姝没想到的招数。

月叔叔没想过自己的探子带不回宣采薇。

他自打盯上宣采薇,早已对她的情况了解的十分清楚。

包括,宣采薇喜欢的人——

秦隐。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秦隐死去的人。

毕竟也是他亲手设下的陷阱。

不过就是有些可惜,秦隐倒是个不错的人才,他亦给了秦隐活路。

只是秦隐不选,他亦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既然不想活,那就送他去死吧。

思及此,月叔叔嘴角诞开一丝恣睢的笑容。

但这一次,月叔叔终究没有算无遗策。

***

保护宣采薇的那一拨势力,此时正蹲在某座山头,眼神一刻不离宣采薇,可他们没注意,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着他们。

这回带队的香素。

她看着不远处坐在石桌边上,宣采薇的背影,香素整个心都快揪在一块。

不同于其他人只是单纯受命保护宣采薇。

香素跟宣采薇到底有主仆情谊,而且宣采薇对她极好,香素在心里早就将宣采薇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如果不是担忧其他势力发现她们,香素早就想冲下去,好好护着宣采薇,宽慰她一番。

就在香素焦急煎熬之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香素愣怔的时间都没有,先是把刀举了起来。

眉眼顿时一利。

心里却惊恐万分。

来人功力极其深厚,如若不是他刚刚拍了她一下,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就在她身边。

然而当香素看清那人面容时,表情却多了几分错愕。

几息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六爻门掌门?”

长梧仙师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没有因为香素冲着她挥刀动怒,而是笑了笑道。

“不知该称呼你为香素姑娘,还是灰丙姑娘?”

闻言,香素收起了惊愕,眉眼更是一紧,刀也没有放下。

“掌门这是什么话,我听不懂。”

虽然香素不知自己是哪里败露了身份,但眼前这位六爻门掌门,是敌是友,尚且不知,即使知道自己不敌,她也要护住宣采薇。

香素这番举动,倒是没让六爻门掌门生气,反倒是赞许地点点头,继续摸了摸胡须。

只不过,摸着摸着,六爻门掌门就从胡须底下,掏出了一块令牌模样的牌子。

见着六爻门掌门手里的令牌,香素先是一惊,其后包括香素连同她身后的所有探子,皆是瞬间跪地。

六爻门掌门笑了笑道。

“不必如此多礼,先随老夫去一个地方吧。”

香素:“那采薇姑娘……”

六爻门掌门意味深长:“另有人保护。”

香素闻言,眸色愣怔,但很快却是恍然,猛地抬眼,神色很是激动。

“主……”

六爻门掌门却冲着香素比了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示意香素不要张扬。

而香素等人跟着六爻门掌门去向了另外一个隐蔽的崎岖地方。

在那里,同样有一群黑衣打扮之人。

只不过,他们的境遇可不算太好,全都被人放倒,此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六爻门掌门将香素带到这里后,留下了一句。

“这些人便交给你们处理了。”

香素知道,这应该就是另外一波势力的探子,香素刚想将这群人捆上,好一会带回去询问幕后主使。

就见刚刚没走两步的六爻门掌门忽然调转了头,手里拎着一个昏死过去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上的衣服花纹同香素捆的那些所差无二。

六爻门掌门声音带笑道。

“路上又碰到一个,顺手送你们了。”

说完话,六爻门掌门便将手里的黑衣人,往香素这头一丢。

其后,六爻门掌门便不知了去向。

但在六爻门掌门走后,香素控制住这群黑衣人后,宣采薇周围却再没了监视之人。

由此,一道身影缓缓从树林中飘然跃下。

看着不远处的宣采薇,他手心全然攒紧,仔细看,掌心落下了几道血痕,一第一滴血似红梅点墨,染在了他衣摆下的仙鹤图上。

那道身影,快速向宣采薇靠近。

他没隐藏自己的踪影或是脚步的声音,只要宣采薇有耳朵,她定然能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可是宣采薇却没有回头,仿若根本没有察觉,眼神停留在不远处白茫茫的崖边,也不知在看什么,但就是胶着在上面。

一阵风过,吹动了什么。

宣采薇忽地起身,然后快速朝着崖边走去。

身后本是一直在小心观察着宣采薇的那道身影,眉眼一诧,快速上前,大手揽过宣采薇的腰肢。

“采薇,莫做傻事。”

声音很熟悉,宣采薇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看到环着自己的腰肢的手,袖口的鹤纹图案,更是熟悉清晰。

一丝一丝,似乎为宣采薇找回了些许清明。

宣采薇嗓子似许久没喝水,干燥的发紧,她张了张嘴,声音已然哑的不行。

但还是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

“元无仙师。”

身后人答道。

“是我。”

其后,身后人快速将宣采薇掰了过来,转过了身子。

宣采薇看到了熟悉的金纹面具,布满了繁复的符咒,宣采薇看不懂。

但这是元无仙师的标志。

曾经,在她穿来穿去,穿成各种物件,或是停留在秦隐的画里之时,能给她安心的人,是眼前的元无仙师。

她一直想要去找他,想要回家。

可如今…她没有家了。

元无仙师…也不再是能带给她安心的人。

能带给她安心的人,能给她家的人…是……

宣采薇脑海里闪过一道高大俊美的身影。

初见时,便被惊艳的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将会同他交织在一起。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忽然失去他。

可…怎么会失去?!

不…她没有失去!

宣采薇抖了抖嘴唇,面色发白的更厉害,眸色中涌现出她自己根本不愿意追忆的痛苦回忆。

她拼命地压下压下,只要压下,只要她不去回忆,这件事就不是真的。

宣采薇自我欺骗着,眼神落在了自己手里捧着的红豆上。

然后忽地抬眸,看向跟前元无仙师,宣采薇唇角扯起一丝惨淡的笑容。

“元无仙师,你有带玉瓶吗?”

“我给秦隐准备的相思红豆瓶碎了,他回来我没法给他,你借我一个好吗?我想拿来装红豆。”

眼前人闻言,眸色一滞,看向宣采薇的目光似乎比宣采薇还难受。

其后,眼前人看了一眼宣采薇捧着红豆的手,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抿了抿。

下一刻,他坚定地覆盖住了宣采薇的手背,肌肤相亲,让宣采薇下意识颤了手,好不容易护住的红豆,再次散落一地。

而面具下的俊容,也在握住宣采薇手的一瞬,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

宣采薇猛地推开元无仙师的手,忙蹲下来捡红豆。

难得,宣采薇动了真怒。

“元无仙师,我当你是好友,却料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趁人之危之辈。”

“秦隐他还活着呢,你要再这样,我就告诉秦隐。”

“秦隐…他还活着。”

本是为了撂下狠话,阻挡元无仙师亲近的宣采薇,却是自己触动了自欺欺人的开关。

此时的她,抖着手捡起一颗红豆,思绪却向开了闸一样,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起先前院子里听到的话。

宣采薇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用干裂的唇重复道。

“秦隐…还活着。”

“他…还活着。”

“他没死。”

……

跟前的元无仙师身形微颤,脚步似有些虚浮,但他还勉力自己一定要站住。

他看向蹲在地上一遍遍不断重复的宣采薇,他很想她,话语带出了思念。

“采薇……”

宣采薇刚想再骂一句“还请元无仙师自重”,身形却忽地一愣,耳边似过了电。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却不是因为元无仙师才熟悉。

宣采薇看着自己掌心的红豆,很明显不可置信,她瞪大了双眼,猛地抬头,看向已然蹲下身来元无仙师。

这一回,宣采薇整个人都在发颤。

“你…你究竟是谁?!”

跟前的元无仙师没回话,但很执拗地握住了宣采薇捡红豆的手。

宣采薇条件反射想抗拒,可因为刚刚那道熟悉的身影,让宣采薇往回收的动作略微迟疑。

也就是这一分迟疑,元无仙师就着宣采薇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具。

此时,宣采薇眼前之人,微凉的掌心贴着宣采薇的手背,即使是微凉,却莫名让宣采薇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下一刻,眼前人道。

“我是谁,你自己来揭晓。”

话音一落,眼前人松开了宣采薇的手,而宣采薇的手,停在了元无仙师的面具上。

她一用力,就能揭下。

宣采薇不想再等,也不想再去猜测,她手心放在面具上,想快速地掀开。

可…经历了太多希望落空的她,害怕了。

就像是忽然失去了勇气。

宣采薇不知该如何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承受住一次希望落空的打击。

更也许,这是旁人的陷阱,想让她再次受创,最后疯魔。

她真的好怕,胆怯到连揭开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见宣采薇迟迟不掀开面具,眼前人伸手,握紧了宣采薇的另一只手。

不知为何,虽然宣采薇是被握着,但他觉得似乎眼前人抖的更厉害。

眼前人道。

“不用怕,有我在。”

似是话语一落,宣采薇心神一凛,放在面具上的手,快速一掀。

一张她朝思暮想的容颜出现在宣采薇跟前。

宣采薇手里的面具应声而落。

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能这样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秦隐,说不出话来。

宣采薇手放在离秦隐面容有些距离的地方,她下意识弯了弯手指,似是想去抚摸秦隐的容颜,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宣采薇来回了好几下,这手到底没放上去。

秦隐余光早就瞥见宣采薇的动作,秦隐迅速抬手,按住了宣采薇的手背,让宣采薇的手心落在他的脸上。

不论是手心还是脸颊皆带着几分冰冷,

可在接触的一瞬间,两人的心都热了。

宣采薇的情绪,也终于在触到秦隐的瞬间,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宣采薇下唇抖了抖,环过秦隐的腰,头靠在了秦隐怀里。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像决堤般,一颗一颗全落在了秦隐的身前,泪湿一片,嚎啕大哭起来。

秦隐没说话,压着肌肤接触的痛苦,任由宣采薇额头贴着他的脖颈。

他知道此时的宣采薇需要宣泄和支撑,而他是她唯一能宣泄之人,也是唯一能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人。

现在想想,秦隐比宣采薇还后怕。

如果他再晚一点点得到消息,真不知宣采薇会干出什么事。

想到自己可能差一点点就要失去宣采薇,秦隐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人面前,将那人千刀万剐。

但眼下最为重要的是稳定宣采薇的情绪,宽慰她,保护她,并同她解释一切。

秦隐确实受到那人的伏击,秦隐虽然隐隐有所猜测,而当真正看到那人就是他猜测的那人时,还是狠狠吃上了一惊。

因为据他探查,那人同镇国公府,同宣采薇并无仇怨。

不过,眼下既然真的是那人,兴许他应该好好查探一番这背后的恩恩怨怨。

但不论那人是谁是何身份,今日他让采薇遭遇如此大的创伤,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

秦隐眼里划过几分狠厉,但很快隐藏了起来,他不想让宣采薇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其后,秦隐压着心口揪心的疼痛,抬手轻轻握住宣采薇的手,想给与她更多安心。

只是,秦隐也没想到,宣采薇遭遇如此重创,竟然哪里也没去,而是来到了点翠婆婆的故居。

秦隐抬眼环绕了一下周遭。

这里,他小时候也来过。

采薇也……

秦隐咬了咬唇,心口的揪疼再一次袭来,这一回,他本想将他同女子接触便能心口揪疼的病治好,如若治不好,秦隐便同宣采薇坦诚相待。

这是秦隐的弱点,更是他自卑的地方。

这样的他…连最基本的亲近都无法做到,他不知该如何给采薇幸福。

可让他放手…他已经试过一次了,肝肠寸断的疼痛,强过心口疼痛无数。

秦隐知道,他再也没法对宣采薇放手了。

所以,他要同宣采薇坦诚一切,将选择权交到宣采薇身上。

即使…即使宣采薇无法接受,要嫁与旁人,他亦会在暗处守护宣采薇一生平安。

今日之事,他绝不会任其有第二次发生的机会。

秦隐心口宛如千针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尖留下,但他仍然坚定地立下了这样的誓言,也坚定地再也没有放开过宣采薇的手。

即便宣采薇的手,于现在的他而言,宛如剧毒玫瑰。

他也不会再放开了。

可秦隐料算了所有,却错漏了一个唯一的变数。

宣采薇哭得嗓子都哑了,声音比方才还哑然的厉害。

她还是抱着秦隐的姿势,眼睛哭得全然红肿。

其里虽不若方才那般空洞失魂,却也依旧没什么焦距,像是情绪宣泄后的呆滞木然。

好一会,倚在秦隐怀里的宣采薇忽然道。

“秦隐,为何你也在骗我?”

声音似空灵,带着由远及近的失望。

***

那一日,宣采薇说完那句话后,她明显能感觉秦隐身体的僵硬。

宣采薇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想求一个解释。

这件事,宣采薇知道,秦隐也知道。

所以,秦隐没有作声。

这便好似,一个人当她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背叛欺骗后,却又发现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也在骗她。

虽然宣采薇知道秦隐或是有其缘由,但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压在了雪山上。

压下去,雪崩了。

她的情绪全然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执拗,是有些傻,也知道自己明明心里是惊喜秦隐死而复生的,可她的情绪扭转不过来。

她现在没法面对欺骗过她的秦隐。

所以,那一日,她没跟着秦隐回去,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走。

散落在地上的红豆,第一次,宣采薇没捡。

红豆是她的相思,她都留给秦隐了。

她可能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了。

***

最后,宣采薇的落脚所,是承启先生在京郊的别院。

那一日,她下山后,便被承启先生堵个正着。

宣采薇本不愿跟承启先生走。

可承启先生却说了一句话。

“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是你自己,是因为你的棋,而不是你的身份,你大可不必如此抗拒。”

当时的宣采薇低垂了眸子,声音很轻很淡道。

“可我学棋,亦是因为母…亦是因为她。”

宣采薇记得的,她想拥有一技之长让母亲展颜,所以选择了学棋。

可承启先生却道。

“那不过只是启蒙你的原因,你可曾还记得当时你在山崖边上答应我的话,难道那不是你自己所决定的路吗?”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母亲,在当时,你就不会答应我。”

“采薇,你仔细想想,或许当时,你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

宣采薇记得,当时承启先生带她来此,是因为承启先生这位故人,也就是茅草屋真正的主人,点翠婆婆的志向——

在浪涛浊世之中,担起承前之责,寻一启世之人。

而她,正是被承启先生选择的启世之人,也是贯彻点翠婆婆志向之人。

恍惚间,宣采薇想起自己当时答应承启先生的心情。

那种澎湃,激动,前所未有的心情。

好一会,宣采薇点了头。

其后,便跟着承启先生去到了她京郊别院。

日子一晃,七日过去。

这七日,承启先生和宣采薇的大师兄薛然皆是居住在京郊别院。

承启先生虽有一座漂亮的京郊别院,可却没几个下人,尤其他跟薛然都是男子,下人也尽是仆从。

一开始承启先生和薛然担心宣采薇一个人住不惯,本想着去为她找些丫鬟,好生侍候她。

但谁料,宣采薇却摇了摇头,开始自己一个人料理起居。

虽然只是简单自己收拾屋子,给自己梳洗打扮,但也比先前金贵的贵女生活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薛然有些担心,经常去看自己这位小师妹。

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眉头舒展,似有宽慰。

好像她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让她有种莫名满足的安心感。

薛然不解,但也将这些事都报给了自家老师听。

老师听完后,表情也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赞同,似乎在两者之间,最后只淡淡凝了一句话。

“随她去吧。”

这一句,随她去,又是好几日。

宣采薇住在京郊别院的这段日子,并没有练棋,但也不是没碰棋。

别院就只有承启先生,薛然和宣采薇会下棋。

所准备的棋子也是供给三人。

但宣采薇每日都会去到洗棋子的地方,跟着下人们一起洗棋子。

一开始薛然发现的时候,当然吃惊。

饶是他是个粗汉也知道,他小师妹是个堂堂娇小姐,即使现在不是,曾经也是。

哪里能干这些粗活不说,更不能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干活。

最重要的是,小师妹没带面巾。

薛然记得以前的小师妹,便是吃饭之时要摘面巾,也得环绕周遭看有无陌生男子。

小师妹,是一个极其守礼之人。

可现在,她似乎将这些都看淡了。

这件事,薛然同样告知了承启先生,难得,承启先生也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接着,承启先生让薛然带路,似乎要亲眼所见,才肯相信。

洗棋子的地方,在别院的东南角,一个拱门之后的水池。

水池是山间活水,带着灵动的山水滋味,用来洗棋子,似乎连棋子都多了几分灵性。

承启先生被薛然带到一个拐角的地方,两人扒拉着墙角就朝着拱门里面看。

果然瞧着宣采薇卷起了袖子,用发带绑住了两边袖口,然后坐在一个矮凳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盆,盆里有一盆清水,清水下面全是小棋子,眼下宣采薇正一手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手帕,另外一只手在清水盆里捞了一下,捏着一颗白亮的小棋子。

宣采薇捏着棋子抖了抖水,有些脏水甚至落在了她的衣服上,她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脸上一个表情都没有。

待小棋子稍稍干了一些后,宣采薇用手帕仔仔细细将白色小棋子擦了擦,擦到干净到不然一丝尘埃,连个指纹印都看不出来,宣采薇才规整地放在一旁摊开荷叶上。

似乎是让小棋子被阳光暴晒下。

宣采薇的动作俨然已经有些熟练。

承启先生问向一旁的薛然道。

“她干了几日?”

薛然回道:“有个三四日了。”

薛然接着道:“老师,我们要不要管管?”

薛然:“小师妹这样,很有些不对劲。”

承启先生先是点点头,其后又摇摇头。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不是从你小师妹这里下手。”

薛然不解:“那从哪里?”

承启先生道:“先把其他几个下人换走,如果你小师妹嫌一个人洗棋子无聊,就去挑几个伶俐讨喜的丫鬟,送在这里跟你小师妹一起洗棋子。”

显然承启先生这话,不是不赞同小师妹洗棋子,而是不赞同小师妹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洗棋子。

这些家仆都是在府上多年的,承启先生倒是信得过,信归信,可总归不好让宣采薇一个女儿家,同这群大老爷们走太近。

薛然眉心皱了皱:“可小师妹这样不正常,跟她以前完全不一样……”

薛然还想说什么,却被承启先生打断。

“哪里不正常,你看你小师妹,你仔细看,她唇角是不是在上翘?”

薛然偏头看了一下,果然如此,他点了点头。

承启先生解释道。

“这便是说明,你小师妹现在在做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可这……”

“你再品品,你小师妹自打来了这京郊别院,你可有见过她展颜?可有见过她像刚刚那样,唇角上翘?”

薛然老实地摇摇头。

承启先生道。

“你小师妹难得寻个趣味,你可别打扰了她。”

说完,承启先生便拍拍薛然的肩,示意他将刚刚他说的话安排下去。

其实,还有一段故事,薛然并不知道,是宣采薇来别院的第一天,跟承启先生有一段私下的对话。

也是因为这段对话,承启先生能理解宣采薇现在的所作所为。

宣采薇被承启先生带回别院,东西都没放下,便去找着承启先生。

“老师,您先前所说的启世之路,我应该如何做?”

“眼下,我们是不是该提上日程?”

“先前,学生多有懈怠,还请老师莫要见怪。”

宣采薇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言语中带着几分急迫,但都是在催促承启先生给她下达任务,似乎这个任务能让她找到一个前进的方向。

但承启先生却是微有沉吟,其后摇摇头道。

“不急。”

宣采薇皱了皱眉,不赞同。

“如何不急,眼下学生已然十六,不论是考棋待诏还是讲学棋道,都不是一朝一夕都完成之事,学生和老师都继承了点翠婆婆的遗志,而且,学生希望能尽快帮助点翠婆婆实现理想,也能更好地帮助现世之女子棋道。”

“多拖一日,便是多耽误一日功夫。”

宣采薇知道自己来到承启先生的别院后,先前承下的担子,便更有义务将其做好,况且她现在亦有心想去做好。

她总得忙些,才能慢慢淡忘先前那些过往。

可承启先生却另起了一个话题道。

“但采薇,你别忘了,我当时说的是你选择的是自己的路,这条路,不是点翠婆婆的,也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的。”

宣采薇执拗。

“我现在就是在我选择的路上前进。”

承启先生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棋罐里拿出一颗棋。

“现在的你,就像这颗棋。”

承启先生将棋子随意在棋盘上下了一处。

“由执棋人,随意驱使,走到何处,不是你的想法,而是执棋人的想法。”

“可我寻你来,不是想让你当一颗棋子,而是想让你当这一个执棋人。”

“所谓的任务,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

“是否真心想承担起启世之责。”

“学生来了,自然是……”

承启先生抬手,止住了宣采薇的话头道。

“不着急回答,而且你也不是像我回答。”

承启先生指了指棋盘上,那颗静静躺着的黑色棋子,同宣采薇道。

“你该是向它回答。”

“届时如若有一日,你所行所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棋子,也便是你真正想明白的那一日。”

说完那句话,承启先生便挥手让宣采薇离去了。

其后,便有了洗棋子一说。

承启先生不否认,当她看到宣采薇心无旁骛地在那里洗棋子的时候,心里明显乐开了花。

他知道宣采薇是个天才,却未曾想,于棋道的悟性亦是他平生仅见。

虽有被波折污泥所困,亦没阻挡她探寻棋道的真心。

其实宣采薇所困之波折污泥,便是她自己所说的原因。

她学棋的初心——

是为了其母亲,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她母亲又做下了那般狠事。

但凡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女子,恐怕今生都不会再碰棋。

承启先生,虽以启世之理想目标,牵动了宣采薇压在心间的情绪。

可到底,他没有解决宣采薇的初心问题。

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终归需要宣采薇自己解开心结的。

只不过,承启先生以为宣采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和解,放下,才能将忽略初心,全心投入棋道。

却没想到,宣采薇另辟蹊径。

她,舍掉了原本的初心。

舍掉了因为其母亲,才选择学棋的初心。

但这不是因为宣采薇放弃,而是因为宣采薇决心从头再来。

从头审视围棋。

当她只是她,没有任何外因,看到围棋之时,她想执棋的初心为何?

她想找到这个答案,所以,她去到了洗棋子的地方,静静的一遍遍洗着棋子,学会与棋亲近,寻找着心中的答案。

显然,这个方法颇有成效,不然宣采薇不会嘴角上翘。

承启先生捋了捋胡子,有些高兴,相信过不了多久,宣采薇定然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然而,答复还没等到,先等到宣采薇要离开的消息。

不是当面告别,而是给承启先生留下了一个纸条。

只道有事要辞别几日。

虽伟说是何事,但宣采薇字迹极为潦草,显然是匆匆之下写上的。

承启先生原本以为,宣采薇莫不是被歹人抓住了,但很快又看见宣采薇身边的那个叫香素的丫鬟来报,说宣采薇一切安全,让承启先生切莫担心。

眼下,宣采薇正被人带着前往某座山头,看着那人越过熟悉的山门,宣采薇抿了抿唇,表情不甚开心,但攒紧的掌心,又出卖了宣采薇的担心。

这些时日,宣采薇在承启先生的别院洗棋子,一方面是为了寻找对围棋的初心,另外一方面却也是修身养性,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身世,已成定局,她的母亲,确实厌恶她至极,虽至如今,每每想起,依旧让她揪心难耐,但她却在每日洗棋子之时,渐渐舒缓了内心。

事情无法改变,她能做的便是学会接受。

而宣采薇知道,真正让她能够舒缓内心的原因,并不只是洗棋子。

而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能让她毫无顾忌,在他跟前肆意哭泣的人。

而现在,她便是要去见那个人。

带着她的六爻门掌门,也是长梧仙师小心观察了下宣采薇的表情,没有经过男女□□的他,不太明白这一对儿小情侣怎么坦诚之后,反而还闹起别扭来了。

长梧仙师问秦隐,秦隐是个闷葫芦,锯不开嘴。

所以,他只得转道过来揪着宣采薇。

宣采薇眉心下沉。

“秦隐…受了什么伤?”

长梧仙师同她说,秦隐本是身体有重伤,上回跟宣采薇见面后,更是引动,现在重病在床,昏迷多日,想让宣采薇过去看看他,看看是否通过同秦隐说话,刺激一下他醒来。

长梧仙师原本还以为要编圆一点,哪知宣采薇一听秦隐受伤,根本不用他后面长篇大论,就乖乖跟着长梧仙师走了。

长梧仙师想起秦隐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有心当这个破局之人。

他想了想道。

“这事,本来该是让秦隐同你说的,但眼下他无法开口,也只能由为师代劳了。”

“先前,你可是听见秦隐去了的消息?”

再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宣采薇依旧心间发颤,不敢回想自己当时的惊惧恐慌。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也是因为如此,宣采薇以为秦隐是为了谋划大业,故意没告诉她真相。

先有欺骗,再有隐瞒,当时备受打击的宣采薇,很难拧转心里那股难受别扭劲儿。

耳边,长梧仙师的声音继续道。

“事实上,秦隐确实差点死了。”

“嗤嗤,当时心口再多偏离一寸,定然是神仙都救不回了,后尾还坠崖……”

宣采薇神色一愣,其后大变。

“什么?!”

长梧仙师故意道。

“这些,秦隐没同你说吗?”

宣采薇慌了慌神,一骨碌都交代了全。

“当时我太过生气,秦隐了解我,知道我心里别着劲儿什么都听不进去,想来,这也是他当时没说的原因。”

宣采薇也算了解秦隐,她有几句话没说,估计秦隐当时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博得宣采薇的同情,让宣采薇得以软了态度,同他和好,而是坚持认为自己错,但一时又没找到弥补的方法,只得沉默哑然。

有些笨,更比她还执拗。

宣采薇心里又气又急,气秦隐是个傻子,更气自己是个傻子,眼下更是越发担心秦隐的伤势。

接着,宣采薇便从长梧仙师嘴里还原了部分真相。

秦隐归京之时,确实被设下了埋伏,但同样亦是诱敌之计,秦隐想以自身逼迫那位“月叔叔”现身。

就如同月叔叔知道了宣采薇喜欢秦隐,秦隐也通过蛛丝马迹,大致猜出了月叔叔的身份。

同样,因为某些原因,他知道月叔叔一定会知道他,更会找上他。

假死坠崖,皆在秦隐的计划内,只为了让月叔叔放松警惕,让他盘算全然落空,但秦隐没想瞒着宣采薇,本想归京之时,便立马告知宣采薇。

但他晚了一步,没想到月叔叔竟然提前推动揭露了宣采薇的身世。

在他还未归京之时,此事便已铺展开来。

大皇子那边不知秦隐变动,亦不知宣采薇情况,而且他所在的地方,也被月叔叔的人全盘监控,为了大计,大皇子假装意外秦隐死亡之事。

却没想到竟那般巧,被宣采薇听了去,当时大皇子还在犹豫之时,有个下人先行说出口,让宣采薇确定了秦隐的死亡。

事后经过调查,这个下人早已被月叔叔买通。

当然这个下人的下场,亦只有阎罗殿等着他。

之后,秦隐接到香素密报才赶到了宣采薇身边。

其实香素也不知秦隐究竟什么情况,她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按照以往他们的传信方式,给秦隐通报。

幸而秦隐不是真死了,幸而他及时收到了香素的密报。

其后,他便火速赶往了当年点翠婆婆的故居。

也就有了先前同宣采薇坦诚相待的那一幕。

宣采薇听完全程,更没法说秦隐一句不好,不管元无的事如何,这件事上,秦隐处处以她为先,宣采薇不知秦隐谋划的大计究竟是什么,但如果大计同月叔叔扯在一起,秦隐竟然也选择以身试险,将月叔叔引出,这一招走得极其危险,明显就是打草惊蛇。

但也只能这样,才能真正确定月叔叔的身份。

秦隐走这一步,是为了她。

而她当时,或许让秦隐难过了。

宣采薇自责,连忙问道。

“那秦隐的伤势,如何了?”

长梧仙师倒是淡定。

“既然偏离心口,自然不是生死之伤,好好将养便是。”

“只可惜某人根本不听我的话,快马赶回京都,气血翻涌不说,更……”

说到这,长梧仙师止住了话头,微微瞥了一旁的宣采薇一眼。

宣采薇不解,忙道。

“更怎么了?”

长梧仙师顿了顿,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六爻门的掌门院内的一处屋子。

长梧仙师说,秦隐就躺在屋子里。

昏黄的灯光落在宣采薇的面容上,汇心焦急。

她在等待这长梧仙师给她回答。

长梧仙师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秦隐,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为师对不住你了。

其后,才是看向宣采薇,表情第一回 正经异常。

长梧仙师缓缓道。

“事实上,秦隐有疾。”

宣采薇愣。

“什么疾病?”

她同秦隐相处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身体有何不适之处。

便是先前穿画亦没。

长梧仙师叹了口气,沉了沉声道。

“秦隐他碰不得女人。”

……

宣采薇惊诧,明显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长梧仙师又道。

“秦隐一碰女人肌肤,他便会心绞痛,严重可致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