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幕后之论

虽然宋晚玉本心里也并不是很想来,不过天子开了口,她还是要顺着这话应一句:“大兄他说.........”

天子心里正生太子的气,一听她提起太子便觉有火,出言打断了她的话:“是你大兄拉你来的?”

说话间,他心里倒是又把太子怪了一遍:宋晚玉与霍璋成婚时的年纪都不小了,婚后又是一年多始孕,这一胎来得多不容易?太子这做人兄长的竟也忍心在这时候拖着妹妹出长安?这一路颠簸的,若有万一可怎么好?!

宋晚玉虽心里偏着秦王些却也不愿在天子面前说太子不是,见天子神色不虞,连忙摇头:“不是,大兄说是这回出的是大事,我既知道了也是放心不下,索性便跟着一起来了。再说了,我这几日在长安也闷得很,便是过来瞧瞧阿耶也好.......若是让我一个人在长安等着,岂不更是焦心?”

天子听着这话,脸色稍稍缓了缓,又接口问道:“你大兄都与你说了?”

宋晚玉此时已是困意全消,还是能听出天子紧绷起来的声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天子侧头看着她,状若无意的问道:“........所以,这事上你也是向着你大兄的?”

这话问的,宋晚玉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我当然是向着阿耶您的啊,”好在,宋晚玉的反应还算快,很快便凑上来去搂天子的手臂,故意拖长声调,撒娇似得道,“大兄二兄他们肯定都是及不上阿耶您的。”

天子闻言,神色果是缓和了许多,目中神色不觉也柔和了下来。

宋晚玉便接着问道:“所以,盔甲这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阿耶你打算如何处理?”

天子沉吟片刻,还是多说了两句:“前不久,庆州都督反了,我已令你二兄前去平叛。”

宋晚玉一时没有想通太子运送盔甲和庆州反叛之间的关联,只下意识的问道:“这种事您还要叫二兄亲自去一趟,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天子并未回答宋晚玉的话,只深深看她:“事关太子,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宋晚玉还欲再说,天子已抬手按住了她:“行了,这事原就不该你管。你也别管了!”

说着,天子又望了眼窗外的天色,顺势转开话题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这身子,也该时候歇会儿了。”

一说起这个,宋晚玉仿佛也有些坐不住了:“霍璋还在长安呢,我和他说了去去就回的.......”

天子一听这话就头疼:这都什么时候了,都快半夜了,宋晚玉居然还惦记着回长安?!天子直接就替女儿给拿了主意:“行了,你就在仁智宫先住个几日,过几日我便要回长安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回去。”

宋晚玉还有些不乐意:“那,霍璋他......”

“让他等几天能有什么事?”天子原还满腹里想着太子还有庆州之事,被宋晚玉这么胡搅蛮缠了一会儿,倒是只剩下操心女儿的心了,“他要不放心,难道不会自己过来瞧你吗?他是没脑子?还是没腿?!”

宋晚玉悄悄鼓起雪腮:“阿耶你怎么能这么说?!”

天子哼了一声,根本不想再说了,摆摆手就让人把宋晚玉给扶了下去。

到底是心疼女儿,想着宋晚玉有身子,跟着太子一路颠簸必是累坏了,天子便叫人将侧殿收拾了出来,就让宋晚玉在自己侧殿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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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带着宋晚玉来了仁智宫的事就像是庆州谋反一样,都是瞒不住的。

第二日,齐王便借口来瞧宋晚玉,想着来探一探天子的心思。

宋晚玉与齐王自小吵到大,最是了解对方,一看他这模样就能猜着他的心思。她孕中情绪本就容易焦躁,心里又惦记着霍璋,这时候再看见齐王这不安好心的在自己更前晃荡,嘴上就更不留情了:“你就不能安生些?这上蹿下跳的都叫我想起.........”

“想起什么?”齐王虽猜着不是好话,还是忍不问她。

宋晚玉随口道:“想起搅屎棍。”

齐王:“......”

齐王简直想要拔剑和宋晚玉干一架,可是眼见着宋晚玉小腹微凸,他还是强忍了一口气,勉强耐下性子问道:“阿耶有没有说,大兄这事也要怎么处理?”

宋晚玉摇摇头,又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齐王有些艰难的挤出笑来:“都是嫡亲的兄弟,我做弟弟的难不成还不能关心兄长了?”

宋晚玉扭过头,不大想理他。

齐王压了口气,只能在心里念叨:好男不跟女斗。他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便又开始琢磨着是要厚着脸皮再问几句,还是有骨气些直接闭嘴?

也就在此时,门边传来萧清音轻柔的嗓音——

“齐王殿下,圣人请您进去说话。”

齐王松了口气:大兄被关起来了,二兄被派去庆州平乱,如今这局势正乱着,幸好天子这时候还愿意见他。这般想着,齐王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傲然姿态,抬起下颔,轻哼了一声,这便要抬步便要往外走。

宋晚玉目送着萧清音领着齐王出门,一时没忍住,还是多说了一句:“阿耶也正心烦呢,你也别总掺和大兄二兄那些事.......你便是不替自己考虑,也该替三弟妹考虑一二。”

齐王闻言,脚步微顿,但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出去了。

他不是宋晚玉,也不似宋晚玉那般天真——这皇位之争,父子都可成仇,兄弟又算得了什么?他既是已经掺和进去了,那就再容不得他此时抽身。

........

天子这时候却是有些心烦,虽说秦王已去庆州平乱,他也决定此事一了就改立太子,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这一连串的纷争,省得再出事。可这过了一夜,昨日里的气火消下去了,他不免又想起太子昨日在殿上时那磕出一头血的凄惨模样,本就坚定的心也有些动摇起来。

说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是太子还是秦王都是他的嫡子,真要叫他从中选一个,他亦是有些不忍心。

更何况,连他这个做天子的,有时候都要忌惮秦王以及秦王背后的那些军中势力,太子如何又会不忌惮、不担忧?若是真的改立太子,让秦王入主东宫,到时候与秦王直接对峙的就不是太子,而是他这个天子了.......

这般想着,天子心中思绪更是烦乱起来。

这时候,听说齐王来了,又有萧清音在侧劝着,天子索性便也令人传了齐王进来,想着听一听齐王的想法。

当然,哪怕心里这样想着,天子见着齐王也没什么好气,直接问道:“往日也没见你这般殷勤,今儿怎么一早就来了?”

齐王在天子跟前一向都是有些个小机伶的,行过礼后便笑着应道:“听说庆州反叛,二兄都过去了,我这心里也不放心便想着来瞧瞧阿耶您啊。”

天子扫他一眼,仍旧有些不悦:“国家大事,你这般嬉皮笑脸的成什么样子?!”

齐王却道:“虽是国事,可这牵扯到了大兄和二兄,多少也算是家事了。我在阿耶跟前,还是能说上几句的吧?”

天子倒是不说话了。

齐王大着胆子抬起头去看天子,低声道:“我知道,这回大兄是真做了错事,阿耶也是真生气了,可........”他顿了顿,像是斟酌着言辞,这才道,“可,要我说,大兄这事也算是情有可原。”

天子本只是冷着脸,闻言却是气极反笑:“怎么,他这都要谋反了,你还敢说他是情有可原?”

说着,天子更是气怒,抬手拍在案上,反问道;“你这是要跟他一起反了?!”

齐王连忙道:“不是!”

他卡了一下,才道:“大兄只是令人运送盔甲,这哪里算得上谋反?”

天子冷笑道:“他越过我,越过兵部,用东宫人手私运盔甲,就是等同谋反。”

齐王却缓下声调:“这确是大兄做错了,可这两百副盔甲又值得什么?若是真要谋反,怎么会只有两百副盔甲?这么点东西,便是王府亲卫都不够用,哪里能说的是谋反?”

天子也知是这么个理,只还是冷着脸道:“你不必说这些,庆州不就反了吗?”

齐王来前便已与人商量好了说辞,这会儿听到这话也是不慌不乱:“阿耶你不觉得这事太巧了吗?!大兄派人给庆州运送盔甲,用的也是东宫亲信,结果那些人却半道上折回仁智宫来告太子私运盔甲,告庆州都督谋反;阿耶你令太子来仁智宫说清此事,庆州却又跟着反了。”

齐王说着,悄悄抬起眼来,看了眼天子,低声道:“这些事未免也太巧了些。仿佛就是有人故意设套,把这谋反之罪栽倒大兄身上似的........这事,大兄确实有错,他错在疏忽大意,没有按律做事,私运盔甲,这才给了人可乘之机。可,这幕后之人这步步为营的心机也实在是令人胆寒啊。”

天子本就多疑,闻言果是起了些疑心,凝目去看齐王:“幕后之人?你既信誓旦旦,倒不如直说,是谁设计了太子,又是谁逼反了庆州都督?”

齐王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这幕后之人心机深沉,我亦猜之不透。不过,这种事其实也可以反推——大兄出事,庆州反叛,谁是得利最大的,谁就可能是幕后黑手。”